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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神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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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正在聚众开一场简短的话,他警告这些人,可以与红夫人相谈甚欢,但不要妄想跟他相交甚欢。
红夫人是位很有能力的怪人,非常有本事,口舌功夫拔尖的,又长着一张招摇逛市的脸,谈话之间,和蔼可亲,谆谆善诱,时而还会故意犯一些蠢,获得他人的喜爱,与每个人年龄段的人都有话可讲,是个人都会对他放松警惕。
因为此,周楠奉劝各位最好不要与红夫人交谈,因为红夫人是个乐于捉弄人的人,他永远都不真诚,他的谈话永远带着攻击性,任何人都永远无法猜透他在交谈时在获取什么信息,要搞什么人。
这一点,大多时候是在谈话过后的一段时间,才会展现的,当然,也可能不会显现,或是显现了没有发觉。
红夫人撞开冰栅栏,从冻冻城出来,只有他一个人,正遇到周楠大摆龙门阵,唾沫横飞说他的坏话。
他听了一耳朵,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他不太当一回事,勾住周楠的肩膀,俊气妖媚地笑着说:“我把原笙毒晕了,好孩子,请你去照顾祂。”
“我的老天!!”一位舰员惊呼。
赏金猎人们也很惊讶,没想到这疯癫的贵族老爷,下手这么干脆利落的。
“他还是老样子。我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没有不度日如年的。”浔东一脸肚子疼的样子说,他小时候着实被红夫人整惨了。
周楠毫不意外地挑挑眉,猜想是原笙犯蠢,马虎大意,着了红夫人的道。怪红夫人提前把原笙提溜走了,让他没能事先提醒两句。
周楠用胳膊肘撞开红夫人,朝一众有些傻了眼的人说:“我去了,伙伴们,记住我对你们的交代。”
红夫人笑着问:“你交代他们什么了?他们怎么一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瞪着我。”
“尊贵的先生,不是对您的,您不需要知道。”周楠甩了红夫人一个白眼,不再多言,转身奔向冻冻城。
“我也给你个交代。”红夫人晃悠几步,在他背后喊:“周楠,开个门缝,你需要给耳朵透透气。”
周楠掉转头,压低声音问:“为什么?”
红夫人敷衍道:“人之常情。”
“建议您把我当成不懂情的机器,给我解释解释。”周楠朝他敬了个礼。
“那好吧。”红夫人说,“轻率地跟一个人定终身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出自于我身为长辈的考量,我需要你更了解了解原笙,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爱祂。直白点,我请你偷听,心中记录和估量,以便做成更理智的选择。”
“会涉及什么?”周楠冷冷地问。
“很多,我也不知道。”红夫人神秘地说:“原笙的秘密,你会感兴趣的。”
周楠心内咬牙暗骂,他的好奇心根本让他没办法拒绝!他感觉一丝对原笙的背叛,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背叛原笙的事不胜枚举,不差一两件或是成百上千件。
周楠沉重地迈了几步,没有选择进去,而是顺从了红夫人的请求,停在了冻冻城的入口处。他的耳朵透着风,点了一根烟抽着。凉丝丝的风好姣美的,吹着从内渗出的污秽,全带走了,全带走了。他的心境悲凉,听着红夫人与他们的谈话,放弃照顾被一杯咖啡毒晕的原笙,连看祂一眼都没有。
红夫人就坐于一块不规则的玻璃凳里,玻璃凳是唐吉坷德号的碎片,大小如同裂了一半的沙发,正中间卡着一颗头颅。
红夫人盯着头颅夸赞:“好别致的设计。”
若是舰长在此,能认出是唐先生的人头,可惜舰员和赏金猎人们没见过唐先生,只认为这颗扁扁平平的人头是颗萎缩的猴子头。
“它太适合您了。”浔东赞同道。
红夫人环顾一圈,指头虚点浔东,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凡图、潭钚和西伺玩着融化的雪,不搭理怪兮兮的红夫人,只有浔东如临大敌道:“您请讲。”
“你们是怎么认识到祂是个怪物的。”红夫人指了指冻冻城,与周楠偷窥的宁静双眼对视,“祂——原笙。”
“您问的很有意思。”浔东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沉思,后又变得严肃,问:“我想问您是如何认识到他是怪物的?您可没见识到祂能耐到要上天的姿容。”
“请注意。”红夫人捏着小手杖敲敲膝头,严厉呵斥道:“这个问题是我在问你,不是要你像丢皮球一样丢给我。你只管说你的感受,相应的,我也会说说我的感觉。别太紧张了,我们只是随意聊聊,就像聊周楠的八卦一样。”
“我们没聊过周楠的八卦。”
“没有吗?没有就没有吧,请聊你的感觉。认真点并且忍着点,不是你拉屎的感受,是对祂的感觉。”
浔东忍住想给红夫人一拳的冲动,激动地喊:“魔法!最初是魔法!魔法能让你变成一辆车,却变不了一条交通线上的车,除非一条交通线上只有一辆车。魔法是一个框架,物与物本身也是一个框架,不能超脱这个框架太多,也不会由一个框架换成另一个框架。周楠——他是超脱很多的,造出了一座监狱,也能把监狱放在不可捉摸的领域里,但他不能把一个杯子变成一座监狱,那样的话就轻松许多了,什么都能变成监狱了,从无到有往往比有的改变困难。原笙不一样,首先,他的易容术,暂且叫易容术吧,没有丝毫漏洞。”
红夫人摇摇头,随口扯道:“祂的心是他的漏洞,祂的心里装着周楠。不信的话,你在祂身后喊一声周楠,祂保准回头。”红夫人捉弄地笑,“现在不行,祂昏迷了,你再叫祂也不会搭理你。”
周楠躲开红夫人的视线,往后面侧了侧身,瞄了一眼平缓而睡的原笙。
原笙的睡相很温顺、祥和、幸福。周楠又有了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想法了,与此同时,周楠对祂为何如此胜过于红夫人对祂的刁难谈话。
浔东夸夸而谈:“我所见的所有易容魔法,都有外在的明显的漏洞,祂显然是没有的。再者,祂能变成这个世界不会出现的怪物。我了解一些除人以外的动物,尤其是海豚。海豚叫的像放屁一样,噔噔噔的,别笑!是真的!我和周楠曾搭伙,为了采集珊瑚制药,看了半天宽吻海豚蹭柳珊瑚。扯远点,重点是原笙不存在。监狱再怎么离奇,它也只是个监狱。怪物不一样了——祂是一种全新的造物。”
“你怎么不知道祂很早就出来,只是在你不知道的领域;或是在你知道的领域,祂隐藏成你知道的生物。”潭钚插话道。
浔东解释:“那样更可怕了,就是一个纯粹无比的怪物了。祂根本没有自己的属性了。唉!别反驳我,说什么没有自己的属性就是祂的属性这种鬼话。”
红夫人朝潭钚点点头,道:“不,我猜镣铐小姑娘是想说,无论祂变成什么样,祂都有个属性——追逐周楠。不能把祂看成风雨雷电,或是猴鸡马羊,单独的个体不适合祂,而是看成自然、动物界、人类,这种大的群体。”
“好样的,心是祂的漏洞。‘自然’确实是个怪物。‘大自然’是个怪物?祂叫个小自然得了!算了!直接说祂是神得了!”浔东彻底无语了。他被红夫人绕的,都要潭钚化了。
潭钚无视红夫人对她的打量,像是感觉到了浔东的头疼,给了浔东一个眼神,沾满烟灰的小手拍拍浔东的膝盖。
红夫人简短道:“我来说说我吧,我是感觉,直接的感觉,一见面就有他是怪物的感觉。你们不懂吧?我也不懂。”
西伺鼓了鼓掌。
浔东也如醍醐灌顶般惊叹:“是的!是的!没错……我的一见祂,就有一种祂是怪物的意识,百分之百肯定。我以为是我独立的头脑独立产生的。我的老天,我想起来了,祂说过祂是什么群体性的产物,我们根本没当一回事,还不懂装懂地夸他‘语言流利’!真是蠢透了!”
红夫人怜惜地喃喃道:“他还真是自觉的怪物,但也许……他还是个什么都运用不熟练的孩子。”
“您是说祂在操控意识?”西伺插了句问话。
“不清楚,也可能是在传递祂的意识。祂认为自己是怪物,也不受控制地向我们传递祂对自身的认知。我们是被命令而强制执行的。因此,在我们的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坚定不移地形成祂是个怪物的意识。把祂叫成‘小自然’或许真不错。”红夫人,“简单来说,这就是夸大版的三人成虎。”
“这、这不太一样。我都感觉我不是我了!”凡图听到这儿,蹭地站起来,大喊:“一派胡言,大人的谎言!”
周楠听到这里,觉得已经够了,碾灭了烟,向祂走去,每一步都比较沉重,带着他的思索。
突然,潭钚从后而来,风风火火地撞开了破烂的遮挡门,仿佛有一匹狼狗在后面追击她。
她追上周楠,拉他远了几步原笙,心怀感激地说:“别拒绝我。我想对您说几句……废话。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可能,那么多的变化,没有规定祂一定要爱你。这还不能是一种奇迹吗?爱上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也是一个诅咒。周,您遭受有史以来出现在个体身上的最强大的诅咒了,破解之法是您爱祂,或是您杀了祂。”
“我知道该怎么做,爱一个人不是走向毁灭,被爱同样,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不是人。奇迹是我俩的,诅咒也是我俩的。谢谢您。潭钚,您是真正的天使。”周楠补充道:“坚强的天使。”
“我当不起,很多人因我而痛苦。”潭钚低头注视肮脏的双手,痛苦而扭曲地说。
“很多人也因您开怀,其中就有我一个。”
“谢谢。您同样也是。”
周楠推了她一下,将她拒之门外,以及外界的身影和谈话声,
原笙与周楠的二人世界,冰冻又安静,世界末日的氛围。
周楠注视着祂,发觉不管怎么样,再多的真言或是诽谤,祂还是老样子。
解毒药应该就是个拥抱。周楠轻轻抱住了祂,什么话都没说,原笙由睡转醒,见到周楠,喜悦地笑着说:“我做梦了,梦到你在想念我。梦到你在想念我,我快乐极了。我猜我刚才一定说梦话了。”
‘想着、念着如何杀了你吗?’周楠自嘲地想。
原笙从梦的余韵中醒来,发觉周楠的神情有些不太稳妥,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刚才在担心你,不,是担心我”
“担心什么?”
“我爱你,你什么感受?”周楠单膝跪地,突然说,“我要你诚实回答,我够了解你了,能辨认出什么是你的谎言。”
原笙明白了点什么,往外看了一眼,大大方方地说:“这不是真的,我是说你爱我不是真的。”
周楠讥讽地笑了笑。
原笙坦然解释:“你的爱,你们对我的感情,存在我操纵的一部分,不能够相信,尤其是你对我的爱。”
“催眠?”周楠扶住祂的手臂站起。
“嗯,催眠,影响,支配,这种意思。也就是说你在面对我时,你已不是你,而是我想象的你。对,心理学是说爱上的都是想象中的,但是做主的不是你,而是我。”
周楠想起与祂在 山庄酒店的相处。他竟然会把一盆油浇到祂头上,简直难以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最明显的事是小黏虫的侵占,三个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将它带入唐吉坷德号内。
不不不,甚至是祂的控制表现在很多细小的方面,比如,赏金猎人们对祂的杀意,周楠再细细想了想,他感觉赏金猎人们根本不是一群对他人命运没事找事的团伙,也就是说,赏金猎人们对祂的杀意,很可能是祂造成的,——祂认为赏金猎人们应该对祂有杀意,祂把祂的认识传递给赏金猎人们,赏金猎人无法不无动于衷,由此展开了对祂的是杀戮还是放过的探讨。
明显的例子是凡图,因为祂杀了她的猫,所以祂认为她应该恨不得杀了祂,所以凡图表现地恨不得杀了祂。或许没有祂感情的加持,凡图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什么怪物。
“我相信这是真的。”周楠坚定地说,“不,我对你的爱源自于我的心,不源自于你的心,可能也源自于你的心,但不是主要源自于你的心。”
“你不了解我的能力,才会有这种错觉。”原笙说,“我渐渐发觉我很可怜,只能活在自我欺骗的世界里。”
“你有什么能力?你说说看,试试我的破解之法。”周楠坐在祂对面,与祂隔着一张单脚桌。
原笙瞬间哑然了,张了张嘴又合起来。
这样三四次,他挪了挪身,给周楠递上一注威士忌,说:“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事物还不够了解。我对自己也不够了解,我的了解都是通过你们对我的了解,包括我自身。绝大多数是如此。别不相信地看我,你能相信还不到三个月大的宝贝能认清自己?!”
“宝贝儿。”周楠深吸一口气,真诚坦荡说:“有件事我很清楚。不会错,我爱你,我的小宝贝,虽然你确实还不到三个月大。”
原笙却没了调侃的情绪,瞬间表现的胆怯,转而又宣誓般坦然地说:“您只是受到我对您感情的蒙骗。我给你说说,我能做到什么,第一:变色,甚至是隐形,通过扩张器,舒张、收缩分布在身上的色素细胞;第二:寄生,活物和死物都能寄生,我无法被消灭;第三:情绪控制,类似催眠,也就是我对你们的影响,世界是我能支配的,世界的意志能够是我的意志,我与所有生物是一体;第四:魔法,你们会的所有魔法我都能学会,虽然目前大部分是不会的。”
无法无天,周楠的心沉了沉,他觉得原笙的能力简直无法无天了。
所以……消灭祂,就要消灭整个世界?
太扯了。
“你能做到所有人跪地追随你吗?”周楠问出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能做到。上帝也不能。”原笙用手掌圈了个圆圈,谦逊地说:“归根到底,我是被人类化的物。人是万物的尺度。”
原笙自然而然地表白:“为你,我才能存在。”
“有一点我需要确定,你的心与人的心一样吗?”周楠转着威士忌问。
原笙摊开双臂,把胸腔展露,“我认为是的。”
周楠一饮而尽威士忌,借着辣乎乎的酒力说:“我需要你信任我。”
“可以。还有吗?”原笙点头道:“我信任你,接下来呢?”
“现在,给我指一指你的心脏,你的致命弱点。”
原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手指按了按左胸口的位置。
“此时而言,位置跟人的心脏一样。”
周楠唰地踢飞桌子,紧紧扣住祂的脖子拥抱,他说:“信任我。”他的袖子里滑出一把锃亮冰冷的匕首,迎着原笙迷茫的视线,刀尖旋转,插入祂的心脏。他的手颤抖,瞪大惊恐又木讷的眼,几乎丧失意识般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原笙脆弱地屏住呼吸,濒死来临,祂感觉到周楠爱他的心流,与滚烫的热血混在一起,血腥又纯洁。
同时,所有人的心流切断了。
原笙哀嚎地叹息,感觉祂重生成了一种崭新的生物。
周楠从极限的疯狂中回来,柔和地问:“你还能用什么手段吗?”
原笙艰难地抬起手指,按住他的后背,在他额前的头摇了摇。
祂的这副躯体,是真的快要死了。
周楠闭了闭眼,感觉到一种魔幻的虚伪和真诚。他吐露话语:“我爱你。我没有被控制,我爱的感情比之前,更加强烈。世界也比你想的更坚强,你的控制深入不了内核。有的时候,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那会很累很累。我猜你一定累了很久。”
原笙流出了疼痛的泪水,只有疼痛,只有疼痛……
疼痛会让祂度过濒死的深渊,爱意则会让祂软弱,甘心此时就烟消云散。
“我要死了……但我很幸福了,我不幸短暂的一生中一点可怜的慰藉吧。”
“放轻呼吸,放轻呼吸,别别别。”周楠慌里慌张地按住祂的心口,对祂说也对自己说,“大好时光等着你你。你会什么事都没有的。”
他冷静地控制着匕首,运转魔法,技术了得,将匕首笔直地抽出来。
原笙身躯复原,说:“呼呼呼,老天,强盗,夺我命的强盗。你差点失去我的爱。”
“因祸得福,你信赖我的爱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周楠捂住额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重复地说:“我爱你,望着你的爱意与解除时的大差不差,我是说浓度。”
原笙比他还绝望和迷惘,否定道:“没有,魔法是解除了,但我对你的控制的后遗症在解除时还留着,因此不可信。”
“嗤,后遗症?白痴,白痴,听听你在说什么蠢话。”周楠吻了吻祂,“这就是爱……有个词叫日久生情。你相信我,即使前面的都是假的,眼下的是真的。我爱你。你是如此鲜活,我对你的爱是如此鲜活。”
“看来你做出暂时的选择了。”原笙含含糊糊地说。
“不,我爱你——这是永生的选择。”
原笙严肃地说:“还不够支持到永生,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之后我得给你谈谈,你们都支持不住了。”
“别卖关子,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周楠歇息着,捡起落地的空酒杯和所剩无几的酒,细细抿了一口,用酒水浇下冒起的一身冷汗。
“死神的意志最好悄悄地出现,最好不要让人感觉到有死这种事。没有顺从,没有反抗,也不会有贬低和颂扬。死应该是不被理解的,也不易察觉的。你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对我说:‘死亡应该是干脆到没死意的’。说到底,我真是讨厌第一个造死这个字的人了!他怎么能把死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呢!”原笙对周楠说,他难得严厉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周楠晃晃酒杯,调笑道:“你像个孩子一样乱发脾气了。”
原笙抢走他的酒杯,喝了口酒,徐徐道:“这都怪刚才你一言不说就下死手的缘故。我害怕死,它会让我感觉过去一辈子过去了,心慌慌的。”
“我摸摸看。”周楠伸出手,按住原笙的心窝子,与祂接吻欢乐,“嗯……跳的很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