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65、第 65 章

　　卫零懒得争执，以沉默再次抗拒。

　　容嘉也累了，坐倒在椅子上，“南如安封作如妃怎么样。”

　　卫零立刻打断他：“你休想。”

　　容嘉饶有趣味的看向卫零，“怎么，你不自己不愿意，也不允许别人入宫是吧。”

　　“不是，她不一样。”

　　“她有什么不一样？”

　　卫零语塞。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怎么不说了。”

　　卫零有些急了，“就是不行。”

　　容嘉敏锐的察觉到了原因，“她有喜欢的人？你也喜欢她？”

　　卫零不敢多说，说多错多，容嘉知道的也多。

　　容嘉也渐渐意识到了卫零的沉默中的反抗，道：“你变聪明了。”

　　月光此时悄然洒在二人的脚下，只留下片刻的倒影，蝉鸣声在夏夜终于开始了零星的第一声。

　　“陛下，你困不住我。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再次请求你放过我。”

　　“不允许。”

　　卫零似乎早就对这个答案熟悉于心，双唇慢慢紧闭，抿成一条线，“那么，你困我一人就行，何必困住其他人。也让别人不快乐？”

　　显然这让容嘉瞬间脸色沉下去，他嘴角也勉强噙笑，只是下看之下，却寒凛冷冽，“你怎么知道她会不快乐？侍奉君王，是无上荣耀。”

　　“哈哈哈。”卫零忍不住嘲笑，她有千百句反驳的理由，可是在容嘉面前她一句都说不出口，话不投机半句多，无论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即便揭破天挑明里说了她有爱人，可容嘉懂什么是爱吗？

　　容嘉显然也从她的笑声里敏锐的察觉到了嘲讽，“你跪下！”

　　卫零不想多生事端，跪便跪，她早已无所畏惧。

　　容嘉知道她不服，径直走出去，让她这么跪着，吩咐宫人：“朕没吩咐，她不许起来。”

　　“是。”

　　卫零摸着僵住的膝盖，无限的冷意从地上沁进皮肤，她揉了揉手，索性站起来，几个宫人说到：“陛下......”

　　卫零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根本不放在眼里，“你管我，滚开。”

　　那宫人立刻一溜烟跑出去告状了。

　　卫零心想，自己出不去主要是因为奉常，只有杀了他，自己才没了牢笼。

　　索性逃出去找那个什么夜辉国师，宁可泯灭人性，也要自由。

　　卫零走了几步，突然就明白了华镜虚的意思，他也是为了自由把自己的本心卖给了奉常。

　　那究竟是什么困住了他呢？

　　卫零刚走几步，就见到鸢儿端了药过来，“卫大人，这药给您温好了，一日不能停的。”

　　“太后如何？我去看看她。”

　　“她很好，只是这药您必须喝下去，她才安心呢。”

　　卫零怪诞的觉得很感动，太后在这样的局势下，还关心自己的身体，于是毫不犹豫就喝了下去。

　　“随我去看看太后。”

　　卫零来到颐景阁，走过回廊，窗间帷帐丝绡如雾，被风吹得沙沙轻响。

　　回廊尽头是东侧殿宇，其中一室挂着一方匾额，匾上“净世普辉”，匾下佛龛林立，大殿中央的千手观音法相庄严，低首垂目，怜尽苍生。

　　卫零见层层幕围后，有人手握念珠，低声念经，在门口躬身跪服，道：“见过太后。”

　　太后微微阖眼，点了点头，挥挥手，所有人都纷纷出了暖阁 。几个宫女乖巧地躬了身子纷纷退出去。

　　卫零看着太后慈祥温和的面容，皮肉紧实没有任何下垂或者衰老的痕迹，以至于看久了，卫零产生一种错觉，这是真的人能拥有的驻颜之效么？

　　“卫零，你在想什么？”

　　卫零回过神来，“回禀太后，臣没，没想什么。”

　　太后以为她是被诸侯盟会的事情吓住了，关切道：“你是不是最近太操劳？”

　　“没有的，太后娘娘照拂，比起其他宫人，臣算是很轻松了。”卫零心口不一的解释。

　　太后摸着她的手，看上去十分爱护卫零的样子，缓缓道：“等你身子好了，就回到你爹身边吧，总在容嘉身边磨墨，也不算个事。”

　　卫零欣喜若狂，“多谢太后。”

　　太后眼中也露出满意的神色，问卫零身边的鸢儿，“每天都喝了药是吧？”

　　鸢儿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是，太后。”她本想说一日不曾少，但确实少了一日，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太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那就好，那就好。”

　　卫零想替鸢儿鹃儿开口放她们出宫，但想起她们并不想出宫，于是张口又闭上。

　　太后说到：“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诵经，你也早点回去。得空来帮我抄经。”

　　卫零颔首，“是，太后。”

　　夏风吹起帘幕后的重纱，卫零余光瞥见龛里的白玉观音，有几分人间的血色。

　　她快步走了出去。

　　值房里只剩她，金剑空悬于墙壁上。

　　她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撕咬自己，但很快又压制下去。

　　卫零起初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入夜，那种撕裂感更强了，仿佛要把把自己从胸膛剪开，她坐起来干呕，大片大片的黑色脓血喷泄了出来，她抓着自己的喉咙叫唤，“娟儿！鸢儿！”

　　无人理会。

　　床的四角开始有罡线密布，如方形罩住卫零。

　　一只血肉模糊的观音从门外爬了进来。

　　卫零惊恐的往床角缩进去。

　　她拭去嘴角的残渣，想起这个观音无坚不摧和坚实如铁的能力，顿时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

　　血肉观音穿过罡线，睁开第一双眼睛，指了指卫零。

　　“我？杀了我？”

　　观音摇头，张嘴舔了舔舌头。

　　“吃了我？”

　　血肉观音摇头。

　　“那是什么？？”

　　卫零退无可退。

　　血肉观音睁开了第二双眼睛，铺头盖脸冲了过来。

　　无数带着锁链的蛛丝拔地而起，将躲闪不及的卫零刺了个肠穿肚烂。

　　血肉观音见血即兴奋，立刻发疯了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眼前的猎物。

　　卫零深知自己如果不发病根本没办法突破奉常的禁制，可眼前的血肉观音却能随心所欲的发功，可见奉常的禁制对它没用。

　　卫零心想，奉常忠于皇权，看来这东西不是来自于皇帝就是来自于太后。

　　她瞪大了双眼，想起太后寝宫里的观音像！

　　太后？

　　“为什么？”

　　卫零满脸满身的血污顺着身上的窟窿流出来，肠子乱飞，血肉如磨。

　　然而这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冲过来快速咬向她的血肉观音。

　　卫零的喉咙被咬出两排牙印，脓血喷涌而出溅了血肉观音一身，它顿时浑身抖擞，手脚并用要剖开卫零。

　　卫零明白了，太后要她喝药，恐怕是为了克制自己发疯的频次，这样她就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真是厉害。

　　卫零的身体已经开始支离破碎，体内的两枚内丹被血肉观音扯出来，连着血肉发着黑色的荧光。

　　它吞了下去，顿时血涌如雾，十双眼睛睁开，血肉被剥离，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只硕大的蜘蛛。

　　卫零破碎的身躯已经开始凋谢，她忍着剧痛颤抖着撑在床上，“姬碧落？”

　　蜘蛛的十双通红的血眼睛看向她，卫零并不害怕，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早就想要毁灭我，以任何方式，以任何代价。”

　　蜘蛛忙于融合内丹，并没有回应她。

　　毕竟卫零的身躯看起来如此孱弱，随手就可以捏死。

　　卫零早就习惯自己腐烂的肌肤和破碎的身躯，低头可以看见自己破碎的脏腑，“你知道我爹曾经也想杀死我，可惜，我吃自己的身躯，得到了复生。”

　　血蜘蛛看着眼前已经血肉模糊的卫零还活着，她的魂魄力量之大，让蜘蛛也不敢小觑。

　　“我在逃亡的时候，他们总说我是混沌，起初我也不懂。”

　　卫零伸手，一柄金色的剑来到手里，她割掉那些被蛛丝洞穿的肌肤，切下一小块腐烂的肌肤，如吃生鱼片般喂进自己的嘴里，“后来我明白，我所遇即为邪恶，我所吞噬即为邪恶，我所生即为邪恶。”

　　她身上的伤口如轻烟一般缓缓升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肉蜘细长的手开始微微抖动，仿佛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卫零的五脏六腑快速的跃动，血肉也随之快速增长，“奉常能控制我不用术法，却不能阻止我的本质。”

　　蜘蛛已经还没办法融合两枚内丹，但吸收了其中的邪气，黑色的泉水混杂着冰凝之气随着铺天盖地的蛛丝向卫零插来。

　　卫零并没有闪躲，坚轫不屈的走向蜘蛛，蜘蛛节节后退，根本不敢上前，在方形的罡线空间中上爬横飞，卫零扯住蛛丝，深吸了一口蛛丝上的寒邪之气，“这丹丸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可我抢过来了，就不允许别的妖魔鬼怪抢走。”

　　蜘蛛尾部打开，毒气蔓延。

　　卫零中毒以后，浑身发紫，蜘蛛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卫零咬下去。

　　卫零钻入蜘蛛腹中，浑身上下都是粘液，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粘液，顺着蜘蛛体内找到了融合一半的内丹。

　　卫零塞进嘴里，内丹快速融合，无数黑色巨剑从她身躯迸发出来，将蜘蛛四分五裂。

　　蜘蛛粘液流淌一地，四肢止不住的颤动，十双眼睛血丝流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离开卫零的值房。

　　“想走？”

　　卫零涨紫的脸散发着怒气，一只巨剑贯穿蜘蛛的腰腹，将它牢牢钉在地上。

　　“怎么，不敢来见我？派蜘蛛来取我的命？”

　　“叫她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