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64、第 64 章

　　景彦抓着司冠卿：“你们敢摆我一道，就想走？”

　　丽东来抗身挡住，“你还想怎么样，司言一都他么的死了！”

　　景彦散乱的白头发也挡不住他双眼的恨，“儿子的债，父亲来偿，那是他欠林屈的，欠我的，没还呢！”

　　司冠卿放下父亲的遗体，拔出刀就砍景彦，暴喝一句：“我还你他爹的！”

　　景闰上前助阵，司冠卿高大健硕，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逼得景彦连连败退，丽东来本来作势不管，但是已经分出胜负了，赶紧上前帮助司冠卿。

　　周围人大家各怀心思，都按兵不动。

　　卫零本来无意卷入这些斗争，看着华镜虚毫发无伤，就已经安定很多，转头又见南如安关切的眼神一直紧紧随着司冠卿，心想，他们之间果然不简单。

　　卫零道：“陛下，现在怎么办？”

　　华镜虚并不着急太后的死，卫零转头，看着太后的面容在轻微的变化，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变化，她脱下外衫，给太后盖上。

　　韩绮担心她，“卫零，你来做什么？净添乱。”

　　卫零顶她：“你才来添乱，擦擦你脸上的血吧。”

　　打斗之间，林屈睁眼，快速逃了出去。

　　景彦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立刻嘲讽：“你的杀父仇人没死！跑了！真不愧是臭狐狸，他么的刚才装假死！”

　　司冠卿回头，看见林屈果然不见了，景彦立刻上去给了司冠卿一脚，司冠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刚好躺在司言一的血泊里，他又怒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一个暴起追了出去。

　　南如安根本没办法冷静了，想要也跟着出去，一边的南甫之虽然晕了，但是此时也伸出手，牢牢抓住她的袍子，压低气声说到：“你去了，就不是我女儿。”

　　南如安没想到自己的软蛋父亲还醒着，犹豫了没动。

　　丽东来紧接着出去。

　　扶光侯颜降风此时优雅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景彦老头，你闹够了没有？”

　　景彦拭去唇角的血污和浑身的土，“臭老太婆，刚才屁都不放一个，现在说什么说？”

　　卫零忍不住为颜降风说话：“你说话放尊重点！皇帝还在呢！”

　　景彦根本看不上卫零的话，自顾自继续说道：“皇帝？谁在乎？有谁刚才管了皇帝死活？我杀了那个老女人谁提了异议？狗屁不是。”

　　话音刚落，一只箭射中景彦的脑门，箭尾犹自颤动，景彦应声倒地。

　　景闰扑了上来，大喊一句：“谁杀了我爹，”他冲出去，“是谁！”

　　颜深像一只纯白的兔子被吓得毛发都颤抖，面色煞白，止不住的在颜降风怀里啼哭。

　　颜降风拉着颜深，踩着血走了出去，抛下一个冷漠的眼神，对着门外说到：“扶光营听令，全力协助禁军，诛杀浮屠军。”

　　景闰愤而转头：“扶光侯，我们可没有得罪你！”

　　颜降风冷漠又疏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们吓到我孙子了。”

　　景闰刚死了父亲，又不知道是谁杀的，一腔怒气也不敢发在颜降风身上，只能钻进营地，准备灰溜溜抱着景彦离开。

　　华镜虚此时拦住他，“你看看，你父亲杀的是谁。”

　　景闰根本不想搭理他，华镜虚笑了笑，“你看。”

　　景闰余光中，看见太后的脸，渐渐成为了景玉的脸。

　　“你爹，杀了你女儿。”

　　景闰顿时万箭穿心，跌坐在地，双眼茫然的爬过去。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玉儿是死在太后手里。”

　　在场诸侯都处变不惊，但神色各异，似乎早就知道，亦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卫零转头去看，真是换了一个人的脸，华镜虚说到：“景闰，束手就擒吧。”

　　景闰剧烈的撕裂感之下，惨然凄笑，“休想用障眼法迷惑我们。”抱起景彦尸体，就往外走，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卫零又环视四周，这里十六路诸侯和世子世女，有几个精神状态是稳定的？

　　别说诸侯，皇帝精神状态也处于随时发疯的境地，诸侯们各个能力极强，来去自如，视皇权如无物，如果不是痴傻之人，谁能不发疯？

　　好在，现在是华镜虚在这里，卫零紧绷的神经慢慢缓和下来，其实刚才一走进来，就觉得胸头的垒块堆叠，快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只是一想到华镜虚在身边，就慢慢适应了。

　　华镜虚也一样，掐的泛白的指尖，在卫零进来的那一刻松懈，恢复了血色。

　　二人在混乱的局势中慢慢靠近，逐渐站在到了一起。

　　卫零有千百句话要问，只是时局紧绷，她也不知从何开口。

　　久久没有发声的其他诸侯此时也坐不住了，他们本来就是来参会的而已，鹿鸣侯肥头大耳只喜欢吃吃喝喝，对狩猎毫无兴趣，自己还带了两只鹅来吃，现在感觉压力很大，拿出了肥鹅，吃了起来。

　　一边的惠清侯讥讽道：“对这满地血都能吃，胖死你算了。”

　　场面随着二人的一吃一说，稍稍缓解，外头杀得腥风血雨，里面遍地腥臭，华镜虚舒一口气：“靖远侯叛乱，革去侯爵，如今已死，景闰承袭爵位，但因协助叛乱，终身监禁靖远，不可入朝。”

　　扶光侯带头回应：“皇帝英明！陛下万岁！”

　　其他诸侯立刻也跪服道：“皇帝英明！陛下万岁。”

　　华镜虚已经乏了，扶起太后的遗体，“这场闹剧始末，太后早有预料，所以并未出席，只是由奉常捏制了身体，诸位不必惊慌，明日太后将会出席夜宴，为各位压惊。”

　　“多谢陛下，太后金安。”

　　外面的争端已经平息，人群进来打扫血场，然后继续铺设地毯，王宫诸侯在地毯上缓缓走出去，卫零抬眼望去，外面风平浪静，出了刺鼻的血腥味，一切好像没发生过。

　　她想起了逃路那段时间的尸横遍野和白骨森森，远远没有这里令人局的恐慌和迷惘。

　　这就是王权吗？

　　可是太后的生死真假，又没有人在意，这样离奇的解释，没有一个诸侯好奇，也没有人追问，没有人质疑。

　　卫零跟在华镜虚后面，回到宫里。

　　陈驰因为被伤了手，特许出宫修养。

　　君临阁里，只有华镜虚和卫零在。

　　卫零在磨墨。

　　这原本是卫零最厌烦的时刻，此刻却希望能永存。

　　“你就是这样，每天为他磨墨？”

　　“是。”

　　华镜虚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双眸的神色变幻，卫零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总之不是什么开心的愉悦的神情。

　　卫零下意识的还以为是容嘉，肩膀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华镜虚没有容嘉那么敏锐，没有察觉到，以为她是受寒，“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你这几天，看上去很忙？后来，也没有人来诛杀你了吧。”

　　卫零不想离开他，忙否认：“不忙，是，再没有人来找我了。”

　　华镜虚低首：“那便好。”

　　卫零缓步走近他，迟疑再三，问：“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华镜虚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若说，我生性就不是好人呢？”

　　卫零没想到是这种回答，“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二人在温柔的推拉问候，槅门之后，一双爆红的眼快要瞪出血来。

　　“华镜虚，你退下。”

　　卫零捏紧了手中的方石，全身开始紧绷。

　　华镜虚起身，从容的说到：“见过陛下，属下告辞。”

　　卫零双眼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直到他的影子没入门槛。

　　“为什么不看朕？”

　　卫零无声沉默，以此抗拒回答。

　　容嘉坐下，甩手一挥，把华镜虚用过的东西砸个稀碎。

　　卫零见怪不怪，步子都没挪一下，紧紧地抿着唇，再一次想拿砚台把容嘉的脑门拍碎。

　　“我们才是同类，他跟你不是一路人。”容嘉揉紧了最面上的那层洒金宣纸，扔到地上用脚踩住，再慢慢碾成一团烂纸。

　　卫零口是心非道：“陛下说的是。”

　　“但你心里没有承认！”

　　卫零道：“陛下说是，那就是。”

　　容嘉“腾”得站起身来，捏住卫零的脖子，“看着朕！你不可以漠视朕，你不可以！”

　　卫零艰难的扭过头来，“陛下，您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成全？”

　　容嘉的手扣住她的肩压在桌上，膈得卫零背疼，他凶狠执拗又脆弱可怜，颤抖着说到：“你想象不到，我看见你和别人眉来眼去，就已经快要发疯。”

　　他眸底猩红，森冷寒意止不住的迸发。

　　卫零吃痛怒吼道，“那你就别看！谁叫你看了！”

　　容嘉怒瞪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喘出的粗气慢慢爆出，他的怒火在胸口翻腾，如同马上要爆炸的熔炉一般。

　　卫零知道他又开始准备发疯，不耐烦的说到：“你最近不是心悦南如安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容嘉黑色的发丝垂落在额上，半遮掩着满是占有欲的双眼，双手也如孩子般张开慢慢缠上她的腰肢，卫零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在迅速流动，她想要挣脱开，却见容嘉眼底和华镜虚一样的薄红，他说：“你别这样。”

　　卫零下巴微微抬着，明明暗暗的烛光在她身上交织，她眉眼里没有女子的温婉娇媚，只有刚毅和果决，“别，碰，我。”

　　容嘉悻悻收回手，眼中带着几许暗芒，“你不跟他碰面就行。”

　　卫零咬着下唇极力压抑自己，心中有股几乎喷薄而出的悲伤华为热流流淌进眼眶，“凭什么？”

　　“朕不允许！”

　　而后他又重复：“朕不允许！”

　　“你觉得你要求合理吗？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

　　“朕富有四海，你也是朕的！”

　　卫零道：“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娶了韩绮，又记挂南如安，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绝不。”

　　容嘉发了疯的伸出自己的伤疤，上次给卫零喂血的地方，狰狞如蚯蚓一般卧在手腕上。

　　“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不过，我是皇帝，怎么不能多拥有几个女人？难道你是妒忌南如安么？怕我心里没有你么？”

　　“她替代不了你！”

　　“她只是王朝的点缀，她做我的妃子只是朕驯服河海的象征！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王权？”

　　容嘉激烈而又暴躁的说完，死死盯住卫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