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6、第 6 章

　　狐仙娘娘神像座下，一名红衣女子挑帘子走出来，脖子上挂着粉色的骨牌，骨牌上有像有字，她笑意盈盈，“卫姑娘是吧，你叫我云易就好。狐仙娘娘对人广施恩德，凡有所求，皆有所报。”

　　卫零装模作样的插好香，“见过云易法师。”

　　云易满脸的媚笑，“你有什么愿望？说给狐仙娘娘听听，她会如你所愿的。”

　　卫零看了一眼神像，摸了摸肚子：“我想吃东西。”

　　云易眼神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满脸堆笑，“来啊，带我们卫姑娘去吃东西。”

　　卫零立刻说到：“我不吃脑髓，求求你们别给我吃脑髓。”

　　云易笑了笑：“那是障眼法罢了，我们不吃脑髓的，只是为了吓一下你们。”

　　卫零疑惑道：“那都是假的？”

　　云易微笑道：“是啊，都是假的，我们可是以帮助世间之人解忧解难为修行目的，怎么会吃脑髓呢。”

　　卫零将信将疑，还是跟着狐仙宗的人先去吃饭，毕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吃饭重要。

　　狐仙庙和照云观不同，香火极为鼎盛，一大早就有无数的香客信徒来上香。

　　卫零饭还没吃完，就看见前殿挤满了上香的人，各偏殿各宫室都有求狐仙神牌的女子，庭院里的几棵矮树上结满了红色绸带，一颗是求姻缘，一颗是求子，还有一颗是保平安。

　　那颗姻缘树上挂了最多的红绸红节，想来十分灵验，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来求。

　　卫零看着狐仙宗门人忙碌的身影，觉得她们既不像太常寺的人绑着自己，也不像阴山派的女冠锁着自己，她完全能自由出入各宫室，无人拦着。

　　给自己了这么多自由实在是有点奇怪，不过，卫零觉得好笑，这不才是正常的吗？自己被锁多了还觉得不被锁怪怪的是吗？

　　卫零看着许多女子都蒙着面掩盖不住双颊的红晕之色，互相调笑对方，互相问求什么姻缘，和谁的姻缘，嬉笑打闹着。

　　卫零穿过人群，看着桃花树上的红绸红节，上面写着一对名字，像是一男一女，卫零随口问了一个香客：“这里求姻缘准不准？”

　　“当然准了，我们家五姐求了姻缘，不久后嫁了如意郎君，可让我们羡慕。”

　　“你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吗？”

　　“不是，我们是五里地外的镇上的，说是九坡村的狐仙庙最灵了，天不亮就出发来了，赶着来上第一柱香。”

　　卫零看着外面还有源源不绝的香客，信了她们的话。

　　大姥姥笑嘻嘻的又从卫零背后爬出来，“你中障眼法了。”

　　卫零怕别人以为自己有问题自言自语，于是躲到僻静处，低声道：“障眼法？”

　　大姥姥：“我都说了他们是一群小偷，地儿是偷的，人是偷的，功法是偷的，武器是偷的。”

　　卫零：“障眼法和偷有什么关系？”

　　大姥姥：“障眼法是偷的是青阳那群牛鼻子们的功法，障眼法自奇门遁甲演化而来，不过是最基本也是方士们最不屑的，所以被她偷来学了。”

　　卫零：“青阳牛鼻子？”

　　大姥姥：“青阳这群人，专门研究奇门遁甲，神神叨叨的。”

　　卫零心想，青阳这群人能不能治好自己病呢？

　　大姥姥嘲笑：“别做梦了，人家说不定拿你去炼丹呢。”

　　卫零心想也是，无缘无故的帮我干什么？

　　她正想着青阳方士的事，云易走了过来，满脸的笑容：“你怎么独自在这？可是有什么困惑吗？”

　　卫零当然不想跟她说自己的困惑，云易十分善解人意，说到：“我带你参观参观，免得你一个人在这寂寞。”

　　云易永远是笑容满面，又是说桃花三月开，好运自然来，又说狐仙功法妙，多学多有益，又说请神上身的种种玄奇精微。

　　卫零假装微笑应承，别的不说，请神上身这实在是可怕，卫零才不敢做这种事，况且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卫零四处打转，看着香客们的脸渐渐发觉不对劲，前一刻还在绑红绸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门口。

　　这走的也太快了，以普通人的速度没办法这么快。

　　卫零没有多想，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人了，毕竟人有相似。

　　“云易法师，我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好多人，我不习惯。”

　　“好，你若是想吃什么，随便吩咐，大家都是姐妹，不必拘礼。”

　　卫零回到房间关上门，越想越不对劲，华镜虚明明说这附近只有九坡村，哪里来的镇？小小的一个村庄附近有这么一个香火鼎盛的庙，但一路骑马过来的时候，却没遇到什么人。

　　村子里的人说自己的孩子被吃了脑髓，但这群狐仙宗的人又说没吃。千方百计把自己带来庙里，却又对自己百般客气什么都不做。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以自己的阅历又解释不清，更不想多跟大姥姥鬼扯。

　　卫零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白光一闪，周围景色开始褪色，头痛欲裂，面容麻痹——

　　不好，又发病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群官兵，拿着刀就往卫零身上砍，卫零左藏右躲，实在躲不过就冲上去跟官兵拼命，任刀子砍在身上也绝不停下。

　　“快走开，我发病了，你们别靠近我！”

　　“别砍我。”

　　“我跟你们拼了！”

　　云易看着发病的卫零从房间冲出来，在空空如也的庭院里跑跳滚爬，她气定神闲的摸了摸胸前的骨牌，拍拍手，“天赐良缘，刚好等到你发病了，准备好法器，我们要取混沌了。”

　　卫零在幻觉里发疯，丝毫察觉不到危险，以为自己又伤了很多人，殊不知自己被困在阵法里。

　　大姥姥本来藏匿在卫零的魂魄里，此时见状不得不出来掐诀阻止自己的香肉被人夺走，顿时阴风四起，乌云滚天。

　　“哪路神仙？”云易看着天色不对，提高警觉。

　　大姥姥本就是极阴体质，又是魂魄无形无相，穿梭在云易头顶拔了她的皮，里面居然是个白面书生！

　　书生见状，哈哈大笑，“空空门玄明子见过大姥姥，大姥姥怎么也来助兴了？”

　　大姥姥见状冷笑，以气化声：“臭不要脸的小偷，偷青阳方士的障眼法就算了，居然连狐仙宗的皮子和法器你都敢偷，你不怕狐仙宗找你麻烦？”

　　玄明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随手一挥，狐仙庙和香客都立刻化为乌有，周围全是荒野树木，就连一群红颊绿眉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两个拿着法器的白衣书童。

　　玄明子抱拳道：“谢谢大姥姥为我这个晚辈考虑，咱们空空门就是这样做派，大姥姥见笑见笑，狐仙宗大门大族，才不屑于跟我们计较。”

　　大姥姥懒得跟他废话，直奔主题：“这是我先找到的混沌，你不能碰。”

　　玄明子笑得更大声了，“大姥姥，我是敬你才这么叫你，你现在身体都没了，还敢威胁我，死太监，滚一边去。”

　　大姥姥最讨厌别人叫他死太监，积压了许久的怒气一冲而出，此地本就是古战场，无数阴兵招之即来，手持刀斧枪钺，更有战死的大将，斜劈一道阴风钢锤。

　　玄明子抵挡不住，被阴气重伤，当即嘴唇发紫，七窍流血。

　　白衣书童手持法器，对着大姥姥掐诀念咒，玄明子抬手制止，满脸堆笑，“大姥姥，没想到你没了身体，还这么厉害，是书生我冒犯了您，这就给您磕头。”

　　说完就跪下带着两个书童对着大姥姥“梆梆梆”猛磕头，大姥姥正在得意，本想教训几句，不料玄明子挥扇，扇骨里的短刺飞出，直奔卫零。

　　大姥姥没有身躯，阴兵也防不住这又疾又快的短刺，只听见“叮叮叮”几声，华镜虚长剑荡开短刺，徐月和邱东旭从天而降，杀了玄明子一个措手不及，当场毙命。

　　玄明子不可置信，“你们居然勾结官府！比我还不要脸。”

　　大姥姥回到卫零魂魄里，大喜过望。

　　华镜虚看着发疯的卫零，用符咒封禁起来，道：“带走。”

　　等卫零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腐肉已经被刮干净了，躺在硬木床上，有一种久违的真实和温馨。

　　但是看到徐月进来，手里还端着碗粥的时候，卫零还是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到处乱窜，不知道往里藏。

　　徐月看到她这样心疼不已，放下粥，柔声问她：“别怕，别怕，我们不会绑你了。”

　　卫零这才逐渐情绪稳定下来，徐月慢慢走过去，轻轻握住卫零的手，把她温柔的搂进怀里，“别怕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然后徐月把玄虚子前前后后设置障眼法，骗众人偷吃脑髓，偷狐仙宗的皮子和法器，偷取出卫零身体里的混沌的事一一细说。其实此地既无人偷吃脑髓，也无狐仙庙，都是空空门玄明子的障眼法伎俩罢了。

　　卫零听完，心想，果然是一群小偷，她伸手握住徐月，“这里是真的吗？你是真的吗？”

　　徐月摸了摸卫零的额头，浅笑：“傻孩子，当然是真的。”

　　卫零鼻尖一酸，在徐月怀里嚎啕大哭，徐月有点茫然，望向站在窗前却不进来的华镜虚。

　　华镜虚没说话，背着手走开了。

　　徐月心想，华镜虚这人真是的，明明很关心卫姑娘的情况，就是不说出来，还跑。

　　卫零哭好了，委屈巴巴的说：“我饿了，我好饿。”

　　徐月端着粥喂她，“慢点吃，还有呢。”

　　卫零思来想去，乖巧的张嘴吃粥。

　　其实她醒过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是华镜虚他们从天而降救了自己，但是她不敢奢求这些人对自己有情义，只告诫自己这群人是来抓自己的，是来绑自己的，可是内心又很贪图这样厚实的温暖。

　　大姥姥在她身后大喊：我也救了你，你怎么不说？

　　卫零心想：你只是图我身子。

　　大姥姥气得，下次不救你了，你给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