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7、第 7 章

　　邱东旭本来在外面准备干粮，抬头看乌云卷积，黑气相连，像是要下大雨。

　　“镜虚，你看头顶。”

　　华镜虚抬头，额心的光亮越发耀目频繁闪烁，他缓缓说道：“雨侯过境，尸气很重，注意防备。”

　　邱东旭收拾好东西，就出去通知村长了。

　　华镜虚掏出朱砂红线，卡在指缝里。

　　村长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华镜虚连忙叫他指挥村民躲起来。

　　天降大雨，华镜虚撑着伞站在村口，看着远处爬来的惨白尸体。

　　玄明子的身躯突然倍大了很多，撑破了衣服，眼珠已经被浑浊的白色取代，面部青紫而发黑，显然是被阴尸上身了。

　　华镜虚想起昨天看到大姥姥召唤阴兵，这本就是古战场，将军和士兵在此死守被困，怨煞极大，一被召唤，绝不这么轻易回去。

　　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华镜虚从额心拔出自己的长剑，抹上朱砂，缠好红线，准备斩杀鬼尸。

　　徐月已经安抚好卫零，和邱东旭赶来压阵。

　　徐月忧心道：“镜虚，此尸煞气重，又吸纳众多阴气，若要斩杀，寻常朱砂红线未必能起作用。”

　　华镜虚没有说话。

　　“需要用我的血。”徐月从自己嘴里掏出一块软肉，化作短刀，割开自己手心抹在剑上，血很快就在剑上凝固，形成一层极为光艳的血壳，雨落不化。

　　华镜虚见怪不怪，颔首道：“有劳。”

　　徐月的手很快就愈合，片刻间只剩血痂。

　　尸化后的玄明子闻到血腥味发了疯的扑上来，手里拿着两个碗口粗的大木棒子，一个暴起，砸在地上。

　　三人兔起鹘落迅速躲开，看着地上裂开的两道大缝心有余悸。

　　邱东旭也掏出自己腰间佩戴的法器：“力气这么大，当时应该也是以一敌百的猛士吧。”

　　华镜虚比手势：“我正面吸引，月姨侧面，胖子绕后。”

　　华镜虚挺剑上前，邱东旭持捆仙索，徐月拿着短刀，三人快速敏捷的围攻上去。

　　卫零情绪冷静下来，看到村民都躲藏在内，好奇的从窗户往外看去，三人跟阴尸跟缠斗在一处，尘土飞扬。

　　卫零挣扎着起身，透过窗户眼看着华镜虚将那鬼尸的头砍下来，尸身轰然倒地，三人将阴尸捆缚在地，念咒封禁。

　　她倒回去躺在床上，回想这一路的血光、门派、围堵和逃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日是个尽头。

　　或许去太常寺，真的能帮自己治好病，只是治好了病，那自己要去干嘛？按照既定的罪，去当官妓吗？

　　如果父亲没有获罪，那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

　　她恨自己的父亲，但此时也担心他的安危，这么多年他起码护着自己没让自己真的死透。

　　距离秋后问斩还有六七个月，卫零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真的会调用阴兵，不仅可以劫狱，甚至可以造反。

　　大姥姥此时冒出来：“想学五鬼搬运术吗？救你父亲易如反掌。”

　　卫零不是不心动，可是一想到练习这些功法要去采集阳气，就顿时打了退堂鼓。

　　她看三人冒雨回来，居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对抓捕自己的官差有了一种淡淡的依恋和羁绊。

　　徐月看着她脸上怪诞的笑容，关切道：“做恶噩梦了？”

　　卫零回过神来：“没有，只是有点累。”她看见徐月的手上有一道痂，但很快就恢复了。

　　难道自己能复原，是喝了徐月的血吃了她的痂？

　　卫零心怀愧疚，又不敢多问，低首道：“我没吃饱，想吃肉。”

　　邱东旭摸了摸秃秃的脑袋，“行，等雨停了，给你打几只野鸡补补。”

　　华镜虚去通知村民可以出来，村长走了进来，说起了这里每到夜晚，阴风大作，总有鬼嚎，感谢华镜虚他们帮忙驱除将军鬼魂。

　　村民送了很多东西，一个姑娘拿出来一个香包，送给华镜虚，羞涩地说道：“这是我们这的习俗，祝你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华镜虚看了一眼，没收，邱东旭赶紧出来接过，缓解那姑娘的尴尬，说到：“好的好的。”

　　等人都散了，邱东旭拿出来一看，是狐仙神牌。

　　“镜虚，你长得太招人喜欢了，你看人家姑娘都想和你终成眷属呢。”

　　邱东旭把神牌放进去，不知该扔还是不收扔这香包神牌。

　　卫零看着华镜虚，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好听的，岂料他面无喜色，说了一句：“晦气。”

　　卫零有点心疼那个姑娘，全心全意的爱慕在这狗男人眼中只是晦气。

　　呸。

　　华镜虚擦好剑放回额心：“收拾一下，雨停将阴尸火化，随后出发。”

　　雨一直未停。

　　卫零百无聊赖，伸手出去接雨，觉得雨滴有点黏稠，但也没想太多，缩回手，想找个东西擦一擦。

　　结果发现手上流动的不是雨水，是蛆虫。

　　徐月本以为卫零会惊慌失措的甩掉手上的蛆虫，结果卫零闻了闻蛆虫的味道，“好特别的味道，月姨要闻一闻吗？”

　　徐月本能性的偏过头去，当然表示拒绝。

　　卫零将手上的蛆虫扔出去，看见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汇集，呲呲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是什么啊？”

　　三人顺着卫零所指的方向望去——

　　无数的蛆慢慢爬上那具无头腐尸，尽情吞噬尸体的每一块血肉，随后从血窟窿里长出一块缠满蛆虫的三个头颅，和四只手臂，且在不断倍大，恍如参天巨木，遮天蔽日。

　　蛆虫与蛆虫之间掉落下来无数浑浊的黏液，又慢慢汇聚到尸体上，仿佛海藻一样纠缠再生长。

　　邱东旭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捂着鼻子问：“这到底是什么？”

　　华镜虚黑色瞳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杀气，眼前的场景过于恶心恐怖，他努力稳住心神，面上的表情半分不变。

　　徐月喃喃道：“像是会不断生长，无穷无尽。”

　　邱东旭忍着恶心看过去，那具蛆化的尸体也瞬间张开了无数的白色眼睛，丧失了眼球的眼睛恍若白骨一般森然可怖，邱东旭实在忍不住了，跑到痰盂前开始呕吐。

　　卫零看着眼前的场景，却觉得很饿。

　　她当时看着手里的蛆的时候，觉得有一种特别的香甜，很像炭烤猪牛羊肉腿，她很想吃。

　　卫零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看上去，好肥美香甜啊。”

　　三人纷纷侧目望着卫零，华镜虚想起来之前，正天司的掌司说过：“天地未开，混沌初生，掩义隐贼，好行凶慝。你千万小心，必要时杀之。”

　　那尸体快步挪过来，直奔四人所在的房屋，华镜虚从额心拔出长剑，拟定作战策略：“不要靠近，先找破绽。”

　　雨越下越大，如蝇附膻一般将那尸体越聚越大，一脚踏下来将房子碾个稀碎，四人顿时被迫分散，在蛆雨中各自跑开。

　　卫零撑着伞在大雨里左奔右跑，那蛆化尸伸掌捏住她，准备放入嘴里吃掉。

　　华镜虚给了邱东旭一个眼色，邱东旭会意，扔出捆仙锁抛给华镜虚，捆仙锁上细小的刀片亮出，徐月上前附血，二人齐身跳起，将蛆化尸拦腰截断，迸出无数白蛆。。

　　卫零刚要挣脱，却见那断裂的身体又长了回去，变成两具蛆化尸！

　　大雨越下越大，淹没了众人视线，华镜虚撩开眼前的雨珠白蛆，心知这样的庞然大物，从外面是杀不死的，需要从内攻破。

　　而且需要速战速决，华镜虚忍着恶心，任谁凝视久了这样的蛆化尸体，都会精神逐渐异常，脑子里感觉爬满了蛆虫，蚕食意志。

　　四只大手将华镜虚等人抓了过来 ，华镜虚被困在蛆堆里呼吸苦难，恶心的气味和蠕动的蛆虫让他没办法如往常一般思考，挥剑斩不断的手臂和越发庞大的尸体，让他仿佛陷入了流沙中不断沉溺下潜。

　　华镜虚还在思考如何钻进尸体里，卫零体内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觉它身上的不是蛆的味道，而是火炙猪牛羊的味道。

　　卫零被蛆化尸体扔进嘴里，卫零却反其道行之，吃了蛆体。

　　华镜虚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说到：“你不嫌恶心吗？”

　　卫零懒得理会，从内至外把尸体吃得干干净净，肚子鼓出一个圆圆的小包。

　　华镜虚三人瞠目结舌，在他们眼里，卫零在吃蛆，而在卫零看来，不过是普通的猪牛羊肉。

　　邱东旭恨不得自抠双目，吐了出来。

　　徐月呆在原地，面目僵直。

　　雨停了。

　　蛆体也被卫零吃没了。

　　华镜虚闻了闻味道，终于感觉到牛羊猪肉的气息，顺着味道，他才发现不远处有人在阵法中用大三牲祭祀，召唤什么邪祟。

　　看来有高人在此做法设坛。

　　只是阵法已经毁去，华镜虚才明白刚刚不过是着相了。

　　而破阵的方法，很可能就是吃掉那些蛆。

　　华镜虚背后一凉，若是卫零不在，这阵法谁能破？谁能忍住恶心吃蛆？

　　他拿起大三牲，上面各被咬了数口，一时猜不到这到底是邪祟吃的，还是卫零吃的。

　　那具断了头的玄明子尸体，已经不知去向。

　　华镜虚回去之后，气氛有点尴尬。

　　徐月和邱东旭不敢靠近卫零，而卫零也尬笑，不管是坐是站，她都能从其他人眼中看出畏惧和恶心。

　　华镜虚见状，打破僵局，说了刚才看到的事，然后又加了一句：“收拾好行装，我们准备出发。”

　　卫零心想，难不成我真能看破这种阵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饥饿？

　　徐月和邱东旭缓过神来，但仍然有些失言，各自去准备东西。

　　残破的房间内只剩卫零、华镜虚二人，华镜虚强压内心的颤动和脑海中诡异恶心的画面：“你别想太多，准备好了跟我说声，我们出发，这路上响马多，我们要抓紧走才是。”

　　卫零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随时可以。”

　　华镜虚有点明白出发前接受到的指示，这卫氏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疯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