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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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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花阳焰。”
司冠卿想着南如安的身子,脑海里浮现了这四个字。
司言一坐在战马上,回看了一眼神思恍惚的司冠卿,眼见京师的城关轮廓,“丽绾绾的病到时候请太医看看?”
司冠卿“嗯”了一句,并不放在心上。
司言一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这孽障脑子里想着的,肯定是河海侯家的那个妖女,“别忘了,她才是你的正妻,少招惹外面的莺莺燕燕,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
司冠卿很不耐烦,“知道了,爹。”随后钻进马车里,陪着丽绾绾。
司言一懒得跟他再废话,攥紧了马鞭,想像小时候一样猛抽他,但他最终还是没动手,夹着马肚往前。
卫零和孟翕早就候着,看着前方尘土飞扬马蹄阵阵,渐渐有些绷直身体。
孟翕难得的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手心出汗,来回踱步道:“待会儿少说话,少露脸,司言一可是狠角色,抽你不犯法的。”
卫零被他逗笑,“抽我不犯法?”
孟翕松了松捏紧的手掌,“我就这么一说,你明白就好。”
司言一速度很快,根本就懒得搭理门口的人,径直冲了过去,溅了卫零、孟翕一脸土,司冠卿还勒马停了停,从马车里探出个头,说了句“见谅”。
孟翕也不敢说啥,抹掉脸上土,“走吧,跟上去。”
卫零没见过这么目中无人的人,刚要骂两句,张嘴就被灵武军队溅起的满嘴的土。
二人上了马车,卫零擦完土,愤愤不平,“灵武侯凭什么啊?他有什么资格无视我们?”
孟翕掸了掸身上的土,“他就这样,我都习惯了。能不得罪他就万幸了,还指望他给你下跪不成?”
卫零还是有气,“那他见了皇帝也这样?”
孟翕没说话,算是默认。
卫零心想,那容嘉的性子,不被气死才怪!
卷云纹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套了青铜护驾的高轮马车在街上尘土飞扬,气势雄厚,四列护卫穿着精密繁复锁扣众多的兵甲,手拿极为锋利的新月战斧和灵蛇长刀,戴着凶狠的青兽面具,无数的百姓探出头来,想要一观世子妃的样貌,又被这群猛士吓得关紧门窗。
可惜马车帷幕垂垂,四周都是灵武的刀斧战士,看不清里面的人影,车马磷磷声掩盖了周遭一切响动。
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世子妃怎么不露面?”
“你以为侯门贵女都像你在菜场卖鱼一样到处抛头露脸?”
“据说这位世子妃有天生的疾病,不能吹风,所以你看那那马车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帘幕,不闷吗?”
“我猜她还穿着狐狸大衣呢。”
“狐狸大衣保暖吗?”
“那叫狐裘!小门小户没见识!有名的花魁都穿这个!”
“那马车周围的是啥?”
“那是夜辉特有的矿产,名叫作玲珑,装饰物,看着虽然好看,却没什么大用处,比起夜辉石差远了,废物一个吧。”
天空乌云密布,忽降大雨,却丝毫没有影响士兵前进的步子,依旧整齐划一,步履矫健,踏水而行,甚至雨溅在脸上都没有眨眼。
冷风一吹,坐在里面的丽绾绾打了个寒颤,司准握着她玉葱般的手,那手腕处盈盈不堪一握,稍微用点力就会折断,她娇咳微微,气促体虚,这样的奔波劳碌,几乎是要了她的半条命,话还未说几句,先拿了药瓶咽下去几颗药丸,才稍稍舒缓一些。
司准并不满意这场婚事,但是在外场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此时无他人在场,他早已不掩冷漠神色,淡然的看着丽绾绾,没有半分夫君的关切。
先帝容清指给他这门婚事,不就是想让司家没有嫡出,没有嫡出就没有继承人,军心难以长期稳固,迟早会面临庶子夺位的惨境,届时难免不会四分五裂,互斗而亡。
至于续弦,良固侯那边只有这一个独女,誓死会捍卫她女儿的哀荣,不然不会同意续弦。毕竟去良固时,灵武侯司言,信誓旦旦和良固侯丽东来签订了盟约,答应在丽绾绾逝去后,绝不为儿子续弦的诺言。
司准念及此,冷漠中,又多了几分阴骘。
丽绾绾浅眸微抬,她也是身不由己,只想着今后平安辞世,也算是今生的福气,只求寄居佛堂,偏安一隅,至于其他事她一概不想过问。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有短则不到两年长则不到五年的时间可活。
二人以看上去亲密无间,实则早就异心的姿态坐在马车里,司准伸手拢了拢她的斗篷,道:“夫人在我怀中睡一会儿吧。”
丽绾绾乖巧的凑到他怀里,胸膛传来的热一点点化开她心中万年凝住的冰,她面色渐渐出现了病态的红色,像是她不该有的白头偕老之渴求。
她心中也想过,如果司准能真心喜欢自己,那该多好,他全无现下靡丽阴柔的男风,刚硕健壮身躯颀长又不乏英挺俊美沉稳善断,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英武男子,亦是值得任何女子托付的绝对良人。
丽绾绾微咳,抬起手抱紧他的身躯,可惜,这胸膛之中,已经住了别人。
这人是自己无论姿色容貌、气质仪态、学识才华、权势地位、财富资源、心智计谋都完全比不上的人,甚至提起她的名字,都让自己矮三分的——
南如安。
果然在斜风大雨中,一句话冷不丁飘进来——
“我看世子妃是自知比不上河海侯的南氏,才不露面,怕被人笑话。”
丽绾绾听见,忍不住推开窗帷,倔强的探出头来,冰冷的雨珠洒在脸上,病态的红色为她添了几分气色与美貌,她像是一尊透明琉璃堆砌出来的冰人,完美无缺又具有随时碎裂的脆弱感,一点一滴击碎大街小巷所有围观百姓的心,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大嘴看着这个雨中晶莹剔透的美人。
丽绾绾睫毛颤了颤,像被晨露浸湿湿翅膀的蝴蝶,振翼而起,以眼神扫视所有人,以无声击退所有的质疑。
随后支撑不住,如雨中蝴蝶般跌落尽马车内,司准接住她,看着她青丝披散如藻,容色如水底沉珠,光辉淡淡,不见明色流转。
丽绾绾略略睁眼,寂然寥落的眉宇间流露出丝丝情绪,长发掠地缓缓无声,象静夜里流淌而过的一泓月光,道:“我终是你的唯一妻子。”
她的声音沉沉缈缈似一缕叹息,无端令人心境萧索。
司准抓起她的手腕,冰凉如水,寒彻掌心,有一瞬的不忍,为她拭去雨水,抱在怀里,道:“是,唯一的妻子。”
丽绾绾眼帘半开半合,恹恹无力,嘴唇微张,“你是重情重诺的人,你这一诺,我便记着了。”
她心里道,便有这一瞬的怜悯,这一刻的承诺,做鬼也不怨了。
等马车彻底远去,沿街恢复了热闹:
“你还不出牌几个意思?马吊马吊,不是吊着不打好吗?”
“哎呀,看呆了嘛,碰碰胡!“
“他妈的又胡牌了!”
“这是世子妃带来的好运,你懂不!”
马车停在灵武驿馆,司言一早就进去换衣服洗漱了,只有司冠卿在里面候着,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我爹很累就不出来见客了,二位大人见谅。”
孟翕和卫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孟翕说到:“灵武侯休息为重,我们也只是尽天子礼仪迎接诸位。”
司冠卿高大健硕,身穿盔甲也能看到到身上肌肉线条的起伏,高鼻厚唇,浓眉大眼,显得十分英俊挺拔,尤其是跟孟翕说话的时候,因为高出孟翕一个头,所以看起来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这是我夫人,有些体弱,麻烦孟大人请太医来看看。”
司冠卿高大的身躯微侧,众人才看见柔若无骨的丽绾绾。
丽绾绾样子文弱娴静,显得很知书达理,微微欠身行礼:“麻烦二位大人。”
卫零见她积病已久,面色红润却嘴唇苍白,身上有药香,应该常年服药所致。
孟翕立刻说到:“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职责。”
孟翕客套一番,就打算出门请太医,卫零也不多停留,余光瞥见司冠卿腰上有个香囊,像是,南如安的。
卫零不敢十分确定,拿出南如安送给自己的香囊,果真八九不离十,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觉得十分不爽,司冠卿不是有夫人吗?为什么还佩戴着南如安的东西?
他凭什么?
卫零对灵武侯十分反感,是不同于对容嘉的那种反感。
她甚至越想越觉得浑身发颤,她捏着香囊揣进怀里,准备去问南如安是怎么回事。
走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质问南如安,自己什么身份?就算有什么,这样一问,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卫零灰溜溜告别孟翕,回到宫里自己的值房,重新翻看众位诸侯的卷宗,让自己冷静一下。
孟翕传了人过来说,太医已经调到,准备去灵武驿馆,因为孟翕要去接靖远侯,请卫零代劳。
卫零只能硬着头皮领着太医,又去灵武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