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54、第 54 章

　　司家父子都不在，只有丽绾绾单独留在房内，太医一边诊治，卫零也不好直接就跑，坐在一边，喝着热茶看着。

　　丽绾绾说到：“卫大人见笑了，我一直体弱多病，麻烦卫大人了。”

　　卫零看过她的卷宗，是良固侯唯一的女儿，因为灵武侯和良固侯是过命的交情，于是早早指婚给了司冠卿，不久前才成婚的。

　　“灵武侯和司冠卿呢？”

　　丽绾绾虚弱的说到：“出去有事。”

　　“他们也不说一声？”

　　丽绾绾只是歉意的一笑。

　　卫零顿时明白，丽绾绾在这里只是个摆设，司冠卿出门去哪，都不屑跟她说一声。

　　丽绾绾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是，他们很多事在身，不方便跟我这个妇道人家说。再着，”她微咳几声，“我病久体弱，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随夫君出去，遇到凶险的事又要担心我，累及己身。”

　　她说完这几句话，已经乏力虚脱，再也说不下去。

　　卫零怜惜她，摆摆手：“你好好休养，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

　　丽绾绾感激的微微侧头。

　　太医开了方子，丽绾绾身边的人按照要求去煎药了，房里人立刻少了许多，卫零道：“你真是喜欢司冠卿？”

　　丽绾绾脸颊更红，没有回答，但显然已经是回答了。

　　卫零默然，不敢提及香囊的事，不知道这位如落花飘零般的女子什么时候会忽然殒命，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只是在勉强续命。

　　卫零想着自己也是娘胎里带来的病，顺口一问，“你这病，应该没人比你自己清楚吧？”

　　丽绾绾伸手，卫零走上前，丽绾绾在卫零手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寒鸦”。

　　卫零眼眸一亮，“是谁，是谁能看这种病？”

　　丽绾绾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夜辉国，他们有国师，跟我们的奉常很相似，但是......什么教的教主。”

　　丽绾绾大呼气，卫零轻轻握紧她细弱的手，“没关系，慢慢说，说不出来，写也可以。”

　　丽绾绾写下：夜辉国师，夏烬，付出代价。

　　卫零问：“治好你的病的代价是什么？”

　　丽绾绾写下：矿石。

　　卫零握紧手掌，“矿石？”

　　丽绾绾摇摇头，贴着卫零耳边说道，“我宁可，这样苟活着，也不要.....夜辉都是.....总之你去了夜辉国，就知道了。”

　　“我会经常来看你。”卫零见她说话虚弱乏力，纵有满腔疑惑，也不敢多问，矿石，不该是扶光侯擅长的领域？

　　“多谢，卫大人。”

　　“叫我卫零。”

　　“丽绾绾。”

　　二人分别后，卫零回宫路上，心里有些惆怅，她感觉的到丽绾绾心思单纯又善良，可惜嫁给了司冠卿这么个.....傲慢之人，南如安也倾心于他，简直是，暴殄天物。

　　随车而坐的太医见她神色有异，“卫大人，要不要帮您诊脉？”

　　“谢谢太医，不用，我想起有件事要办，您先回宫。”

　　卫零下马车，直接奔向河海驿馆。

　　结果迎面撞到了司冠卿，被他结实有力的胸膛顶出门来，司冠卿拉住她，“卫大人？火急火燎的，在这里做什么？”

　　卫零冷笑：“应该是我问你，不在自己的驿馆照顾绾绾，来这里做什么？”

　　司冠卿懒得搭理，出门就走。

　　南如安出来，见到她满脸怒气，道：“司冠卿惹你了？”

　　卫零拿出怀里的香囊，忍不住问，“为什么他也有？不是单单给我一人的？”

　　南如安心想，关你什么事，但面上还是笑盈盈回答：“年幼时救过我，我就赠他作为报答。”

　　卫零宽心下来，“这很容易让人误会。”

　　南如安笑的明媚，“只要坦荡荡就好，误会并不重要。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卫零心里释然了，赧然道：“我就是路过看看你，我先回宫了。”

　　“来都来了，进来吃口饭再走？”

　　卫零也挺想进去和南如安吃饭，叫人把太医送回去，就顺拐走进去了。

　　“司冠卿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零夹了一口肉，含糊其辞的边吃边问。

　　南如安很是淡然，“故交，打个照面。”

　　卫零心想，之前瑞国独立，怎会与灵武侯的世子成为故交？

　　“他之前救过我，所以，才成为的故交。”南如安解释了一句。

　　卫零“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卫零吃完，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我先回宫，来日再见。”

　　南如安照例送了她一些随身的金贵物品，包括一枚戒指，卫零本来不想收，南如安坚持要送，卫零还是收下，等马车来了，就匆匆回宫了，毕竟上次被伏击后，她也不想在宫外逗留太久。

　　只是华镜虚，他如今去了哪里？

　　正天司、奉常还会让他继续留着？

　　卫零郁郁寡欢，看到金店，留心着扶光侯送的金手镯，将辟水珠嵌进去，抠下来的珠子刚好给工匠做了加急手工费用，带上镯子时，天已经擦黑了。

　　卫零带着镯子一进宫，容嘉就宣召，“听说灵武侯今天很是狂傲啊？”

　　卫零说了一遍自己吃土的事，容嘉嘴角微弯，卫零道：“他目无王法，你不管他？”

　　容嘉捏了捏酸软的手腕，长篇大论写完，自然要召许久没见的卫零来陪，“要管，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需他要制衡靖远侯。”

　　“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容嘉宣召陈驰，细细看了看，没有理卫零，道：“把诏书发下去。”

　　卫零看见诏书上某一册印有华镜虚的名字，她想仔细看看，但陈驰已经领走。卫零伸手又缩回。

　　容嘉瞳孔微缩，“你想看什么？”

　　卫零不想隐瞒什么，“一个朋友。”

　　容嘉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我们是没有朋友的。”

　　卫零嘴唇微动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你找我来什么事？”

　　“朕，找你还需要理由？磨墨去。”

　　卫零无语，挽起袖子，“你好任性。”

　　容嘉笑眯眯，没说话。

　　“像我儿子。”

　　容嘉：.....

　　“放肆！”

　　“微臣失言。”

　　容嘉不计较，想着卫然所言，卫零恐怕.....命不久矣了。

　　所以他一改常态，训斥了这一句之后，再无疾言厉色。

　　倒是南如安，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卫零不知道为何容嘉变了心性一般，但是君心难测，是什么让他变化全无从查证，一如自己对父亲也全然如入迷雾，无法了解。

　　她自嘲在这皇宫深渊中如一碧芦舟，旋涡中盘旋而侥幸浮在水面，不知道哪天碰到了深渊就被卷了进去，再无可得见天光。

　　卫零在光下站着，容嘉的身形罩在阴影中，二人之间唯有一盏高脚烛火，来回晃动明灭。

　　卫零道：“按照此前的旨意，诸侯悉数到达了京城，等待皇帝的示下。”

　　容嘉挥挥袖子，“诏书已经下达，你等着孟翕叫你办事就行，孟大人对诸侯了如指掌，你跟着他，不大会出错。”

　　卫零颔首，“是。”

　　“诸侯难缠，建国之初，他们舍生忘死，为太爷爷筑下万世之基，如今各有异心，真是时移世易啊。”

　　“所以陛下打算怎么办？”

　　容嘉眼神变得冷峻，“这不是你一个外臣该过问的事情。”

　　卫零本来也不感兴趣，只不过随口一问，既然这样，她就闭口不言。

　　“是，臣失言。”

　　“不过跟你说说也无妨。”容嘉忽然又态度缓和。

　　卫零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和诡秘莫测。

　　“泽国暗中资助那些水匪流民，夜辉忙着内斗也跟我们国家关系十分暧昧，赫国更不必说，时刻野心勃勃，其他国家虽然远，但难免会有异动。”

　　卫零也就听着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

　　“嗯，你这几日闲着无事，也可回家去看看，太后若有别的旨意，你也就听太后差遣。”

　　卫零应了一声，等到磨墨磨得差不多了，就去颐景阁复命。

　　太后一如既往在佛堂念经，手中捏搓着白玉念珠。

　　卫零站在外面低首道：“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停下念珠，“嗯，听说诸侯已经全都抵达京城了。”

　　卫零：“回禀娘娘，是的。”

　　太后道：“没出什么岔子吧。”

　　卫零回想了一番，“确实没有。”

　　太后道：“那便不错，你辛苦了，坐下来，喝喝茶，我也有话跟你说。”

　　卫零道：“是。”

　　太后身边的女官进来倒茶，一袅白烟浮动下，太后的面容依旧难以分辨神情。

　　太后道：“你如果时日不短了，按照当初和你爹的约定，该放你出去，你自己怎么想？”

　　卫零低头饮茶，苦涩芳香充斥着唇齿之间，“想再留一段时间，等待诸侯盟会结束后再出去。”

　　太后“嗯”了一声，“也好，你随心随性，在宫中活得并不自在，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卫零饮了一大口茶，苦涩的味道灌入肺腑，“因为我无处可去了。”

　　太后此时端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瘦弱苍白的卫零，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觉得，世间再无地方可去。

　　“你既然想好了，那就留在这里。”

　　“多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