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31、第 31 章

　　卫然早有准备，指尖掠过案上的瓶瓶罐罐，倒了几颗精炼阳丹，递给她，“吃吧，不过条件就是，你要乖乖去参加宴会。”

　　卫零快速拿过来和水服下，“爹，这你从哪里来的？”

　　她回来第一天就看到了案上的瓶瓶罐罐，但当时无暇多问，原来老爹在这时候等着给她。

　　他真是一步三算，算无遗算。

　　卫然笑了笑：“自己保命用的。”

　　卫零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卫然的言下之意，哪里是为了保命，是怕卫零发疯要别人的命。

　　卫零服下后果然能运化体内的阴气，勉强一笑，道：“多谢爹爹。”

　　卫然伸出手：“那就先这么约定，你按时，参加太后宴会。”

　　卫零迟疑着答应了，怯怯道：“真的要指婚吗？”

　　卫然看着女儿有些愚笨呆傻的样子，估计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华镜虚，转而有些愠色，我的女儿怎么可以被男人耍的团团转？

　　卫然猝然发问：“你喜欢他什么？”

　　卫零被这冷不丁的一问，顿时没反应过来，“爹？”

　　“你剖出一颗炽热的心给人家，人不一定珍惜，反而上去踩两脚。”

　　卫零撑着桌子反驳道：“华镜虚不是这样的人！”

　　卫然知道女儿涉世未深，对男人容易动心，有必要敲打一番，免得两人纠缠越深，卫零越疯，问道：“哪样的人?”

　　“不是像爹说的那样什么踩两脚。”

　　卫然见她支支吾吾还在为人辩驳，他的脸立刻沉下来，“那他知道你杀人无数，知道你天赋异禀，知道你频发疯病，知道你吸血食痂吗?”

　　卫零迟缓的点点头，又摇头，“有些事情不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不该继续纠缠下去，早早断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才是！”

　　卫零面色涨红，语声激昂，越说越快，：“我知道！爹！我知道！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不可以和他做朋友！”

　　卫然面无表情的看向卫零，等她心情平复了才开口，语速极慢却掷地有声：“普通人？他什么来路你不清楚？”

　　卫零想起惠清侯许砚之的话，明白华镜虚的身世比自己还要复杂万分，垂首道：“也是知道一点的。”

　　卫然懒懒端起茶杯慢饮，目光没有丝毫波澜，“知道多少？”

　　“太后是他......母亲，华国公是他父亲，他好像被什么符咒束缚着，受重伤会变成蛾蛹。”

　　卫然笑了起来，神情暗昧不明，“差不多了，但最关键的一点，你不知道。”

　　卫零怔怔看着卫然，“是什么？”

　　卫然靠近他，眼眸中的墨色涌动，“他是，真命之身。”

　　卫零疑惑，“真命？”

　　卫然指着桌上的烛火，“他就像点燃世界的第一团火，这世界越盛大，他就燃烧的越快。”

　　卫零更是不解，“爹，我不明白......”

　　“就像你，也是被他点燃，你明白吗？”

　　卫零看着父亲，第一次明白爹深不可测，明明就这样对坐，每个字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连起来却根本不明白。

　　卫然见她还是不明白，索性将这个世界的始末说个透——

　　“之前说，四大组织为了制裁九种体质应运而生 ，这九种体质分别就是，混沌，涅凡，鸿天，蒙昧，蕴宫，真命，邪心，浊身，净体。”

　　“他就是其中一种，你也是。”

　　“你遇见他之前如蝶在蛹里，他的出现，让你彻底激发了混沌的能力，犹如破茧成蝶，这就是真命的厉害之处。”

　　“所以你离他越近，他越是能燃烧你，到时候你玩火自焚，谁也救不了你。”

　　卫然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明白了没有。”

　　卫零摇头，瞪大双眼，面目有些迷茫，“不明白。授业的不是......大姥姥么？我......”

　　卫然无奈摸摸卫零的头，“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总之，你最好把他忘了，免得自找不快。”

　　卫零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爹，可这是我漫长的十六年岁月中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你真的好残忍。”

　　卫然不以为意，洒然一笑：“残忍？我不说才对你是残忍。”

　　卫零饮完茶水，自知辩不过这位丞相宰辅，“爹，若是我没有按照你说的做呢？”

　　卫然垂下眼帘，“你会痛苦。你会慢慢明白这世上，唯有克制才能自由。”

　　卫零暂时无法理解卫然的话，也不想克制自己，但转念一想，当初若是克制自己不杀人，或许华镜虚就不会对自己那种态度。

　　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

　　卫然见她目有郁色，继续说道：“他应该也是追求自由的人。 ”

　　卫零恍惚抬头，这一句话仿佛无形之剑从背后射穿自己。

　　卫然说话点到即止，“我送你回院子。”

　　卫零轻轻扯着卫然阔大的袖子：“爹，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卫然冷静沉着的抓着她的手挽着，“人与人之间就像牢笼，他不会为你停留。”

　　二人在月色下散步，行至府中湖边，往湖心亭慢慢走去。

　　“可是他真的为我舍生忘死。”

　　“他是执行任务。”

　　“爹，你......”

　　“这世间的情爱，都是幻花流水，不值得挂心。”

　　卫然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直插卫零内心，卫零感觉浑身都被抽空，轻身飘渺不知去向何处，就连腔子里的气息都骤冷，她苦笑一声：“我开始觉得世道险恶，还有热心人，爹，你非要这样说，把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热烈给泼冷么？”

　　卫然面上依旧是面具般的笑容：“助你一臂之力而已。人活在世上，本就不该对其他人抱有期待。”

　　卫零忍无可忍，“那你对娘呢？也是这么想的？”

　　卫然面色的笑容戛然而止，许久未言。

　　卫零追问：“如果一切只是流水幻花，那你为什么要娶她？在她死后，为什么没有再娶？”

　　“你不懂，世事沉浮，无常无情，你的母亲，是我命定之人，是我荣幸。”

　　卫零愣住，“爹，你这人怎么双重标准？”

　　卫然说的义正词严：“当然，毕竟我们是不同的人，你注定在这大争之世里纵横成为千古之人。而我，未来被铭记的只会是你的父亲这一个符号。你要明白这一点。”

　　卫零低声道：“我才不想这么累，什么天下纵横，我才不稀罕，我只想留在卫宅而已。”

　　卫然笑了：“此乃时也命也，天地同力，不可与之抗衡。”

　　说到这里，卫然心惊，自己不也是与天力抗衡？或许结局是注定的，无论如何也要拖缓这大势。

　　二人走至湖心亭。

　　水面如镜，映照二人。

　　卫零凭栏坐下，抬头看到屋檐上还有个人，难道是他？

　　“爹爹，我在这坐会儿。”

　　“嗯，我还有公务处理先回去，记得我们的约定。”

　　“放心，爹。”

　　卫然离开。

　　湖心亭只剩卫零。

　　卫零吞下去的黑白丹丸遇水便蠢蠢欲动，掌心的黑白印记在水边开始浮现，她利用水觉真言控制体内的黑白二气，从水中凝华出两条水龙，随后拍打在湖心亭一侧，顿时周围水雾迷濛。

　　屋檐上站着的人耐不住水气跳下来，落在卫零身边。

　　“惠清侯？”卫零满脸失望。

　　许砚之摊开手坐在卫零身边，一副纨绔贵公子的神情，“好久不见，非常想念啊。”

　　卫零懒得理他。

　　许砚之靠近她，“怎么，你以为我是谁？你想要见到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砚之倒是不恼，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只是伸手抚弄着栏杆上的水珠，“看样子，你的功力又大增了。”

　　卫零见他未死心，趴着栏杆漫不经心的说到：“比之奉常，我还是差了很远。”

　　许砚之擦了擦手：“听说你又做了一票大的，把丹珑碧海的人给杀了？”

　　卫零听到这件事就气，侧头不理他。

　　许砚之两手摊开躺在栏杆上，手上戒指嵌着一枚硕大的绿宝石，在黑夜中也耀目生辉，“说起来，人家除了来找你，也是来找华镜虚的。毕竟你们俩互相成就，他也是九大之一啊。”

　　卫零顿悟过来，怪不得派了六个人，两个队。

　　“你来找我什么事？不仅仅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吧。”

　　许砚之坐起身来，身上佩环叮咚作响，“哦，没事，就是听说你要去参加太后宴会，怕你死在宫里，来见你最后一面。”

　　卫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许砚之哈哈一笑，“我开个玩笑嘛，卫大小姐别生气啊，怎么，还要我哄你不成？”

　　卫零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许砚之摸着腰间的配饰：“说到小孩子，许阿宝还说想你呢。”

　　卫零忍无可忍，慢慢掐出水诀真言，准备把他赶走：“他可是把我差点害死的人，想我什么？”

　　许砚之见她有异动，也慢慢调整手上的戒指，准备迎战：“小孩子嘛，想漂亮姐姐，有什么坏心思呢？”

　　卫零斜他一眼，手中的水气越来越浓，背过身去，沉声道：“那你呢，有什么坏心思，直说吧。”

　　水中卷起巨大的水雾凝成黑色泉水，顺着卫零的手指缠绕，随后激冲许砚之。

　　许砚之戒指在水光中微耀，他轻点一下，戒指镶嵌的宝石突刺向上，瞬间切分黑泉。

　　“你说打就打，这可是你家！”

　　“你也知道这是我家！私闯民宅，存心不良！当然要抓你去见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