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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陈厌进到客厅,空气中已经有了凛冽的肃杀之感。

      陆沉鹤搭脚坐在主位沙发上,后面是惴惴担心的许婆。落地窗的窗帘无声的低垂着,风季的晚风此刻一丝也没有了。

      “过来。”

      陆沉鹤的声音听起来很冷,但是陈厌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好像没有那么多怒意,这让他又多了一些侥幸。

      等陈厌又走近了些,许婆才看清陈厌现在的样子。头上的淤青不说了,衣襟沾了大片飞溅的血污,袖口虽然掩饰似的挽到了小臂之上,但也藏不住渗透出来的红色,白色的板鞋上面也都是飞溅的血滴样。两只手显然只是囫囵洗了一下,那些暗红的污渍都没完全清理掉。

      许婆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了,她看陆沉鹤没开口,也没法擅自先说什么,满眼都是担忧。

      陈厌本来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解释好呢,没想到陆沉鹤开口说:

      “死了没?”

      他问的是陆晋佑。

      陈厌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对方,好像吃惊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然后他摇头:没死。

      毕竟是陆家的人,陈厌即便是擅自动的手,也要考虑到事情对陆沉鹤的影响。

      谁知道陆沉鹤不仅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点气极反笑:

      “陈厌,这么仁慈?”

      下午和黄家人派来的人见面的时候,陆沉鹤一直心不在焉的,不仅是因为对对方虚伪的态度无感,更多的是因为手机上传来了AMG实时定位的警报:车辆停靠定位在了陆家老宅附近。

      陆沉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黄家的人相互敷衍着,脑子里却在想这小东西一个人去陆家老宅做什么。陆沉鹤自己都不经常回陆家老宅,带陈厌一起回去更是屈指可数。

      黄家的人着实很能客套,东拉西扯了很久才说到主题。等陆沉鹤送走了人,才发现手机上好几通陆晋曜的未接来电,对方上来就质问他把陆晋佑弄到哪里去了,陆沉鹤切换软件又看了看AMG的定位,某个废弃的郊区工厂——他曾带陈厌一起去过,仅凭这些,陆沉鹤立刻就串联起了前因后果。

      于是他只是讽刺了陆晋曜几句就挂了电话,也没有再找陈厌,只身先回了半山。只是没想到,这小东西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完了,竟然不敢直接回家了。还跟许婆说什么遇到了朋友……呵呵。

      陆沉鹤的怒意从这里开始被点燃。

      仁慈?陈厌没懂陆先生的意思。

      没怪自己擅自动手,只是说自己下手不够狠辣。

      但陈厌只思考了一秒,就说:“我可以现在回去……”杀了他。

      仿佛只要陆沉鹤现在稍微点个头,甚至不用点头,只要一点若有似无的暗示,陈厌就可以立刻杀回去。

      陆沉鹤冷眸看着他:“人丢哪儿了?”

      “老宅的山脚下……”

      “你以为陆晋曜是傻子,还会给你回去补刀的机会?”

      陈厌偏头想了下,然后很坚定地:“我有办法。”

      陆沉鹤简直要气笑了,他也是真的嗤笑出了声。陈厌没有抓住陆沉鹤话里的重点,也没明白陆沉鹤为什么会发笑,在原地有些懵。

      倒是身后的许婆听到陆沉鹤的笑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久没听过陆先生这样无奈的笑声了。许婆打量了下还在状况外的陈厌:唉,小陈先生,陆先生哪里是让你去杀人呢。

      许婆心焦地攥着手,缓和了下气氛:“陆先生,不然先让小陈先生去换件衣服吧,这一身的血……小陈先生,你受伤了没有?”

      陈厌摇头跟许婆说没有,但肢体动作先一步出卖了他。许婆的话音刚落,他的背下意识地悄悄弯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含了下胸。

      陆沉鹤全部看在眼里。

      见陆先生没有说话,许婆就赶紧拉着陈厌去换衣服。陈厌刚跟许婆转身,就听见身后声音响起。

      “五分钟。”

      五分钟后,还要回到这里。

      陈厌换了干净的居家服,又把满手的血污都清洗干净了,才重新回到主楼的客厅。

      主楼里的照明灯全都关了,留下动线上的几盏夜灯和沙发旁的落地灯昏暗的亮着。

      许婆这次没有跟着回来,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沉鹤还坐在刚才那里,陈厌看不清他的表情。又有夜风吹进厅里了,陈厌亲手换上的纱帘在轻轻地拂着。

      意识到陈厌回来了,陆沉鹤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冰:

      “过来。”

      陈厌走近了些,在陆沉鹤坐的三人位沙发的扶手那里站定。

      换了家居服的陈厌,褪去了西装暴徒的模样,变回了柔软温顺的小东西。

      “为什么动手?”

      陆沉鹤再讨厌那两兄弟,也要考虑陆家那半死不活的老头子。陈厌又是为什么要出手呢。

      眼前的小东西低着头:“他……说了陆先生不好的话。”

      “还有呢?”陆沉鹤看着他,想知道更多。

      “也说了……罗夫人的。”陈厌又想了想。

      “所以呢,陈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沉鹤突然加重了语气,声音也变得低沉。

      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是陆先生的……的……”陈厌急切地开口,然后卡壳了。

      是陆先生的什么呢?

      在陆晋佑面前那么坦荡地说是陆沉鹤的狗,但真的到了陆沉鹤的面前,却又不能这么说。

      看着眼前磕磕巴巴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小东西,陆沉鹤耐心地等了一会,没等到陈厌的下文。这么一个着急着维护自己的陈厌,为自己动了杀心的陈厌,陆沉鹤觉得,是不是可以再多信任一点点这个人,是不是他那句“我是为你而来”真的有那么点可信度,是不是有可能这个人以后会主动招供现在瞒着自己的那些事背后皆有苦衷……

      陆沉鹤阖上的双眼又睁开看他:陈厌,你最好是全心全意为我而来的。

      陆沉鹤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主动放过了陈厌。但他不会真的让陈厌这么舒服地过关。

      他说:“陈厌,车,你赔的起吗?”

      那辆许婆让他“暂时”先开着的、他自己偷偷在心里定义为“不可能的礼物”的、别人冲抵给陆先生清账的AMG……此刻正伤痕累累地趴在前院。

      蔡叔说,这辆车比陆先生自己开的车……还贵重。

      只是他撞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想得多的时候已经撞完了。

      陆先生的表情明显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陈厌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可以莽一波。

      “不然我把自己……”陈厌很无辜地。

      陆沉鹤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惶然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

      但陈厌完整的话是:“不然我把自己的卡都赔给陆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什么。

      他把手机里的银行APP打开,调到余额界面,放在了桌几上。似乎怕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又很乖地把手机往陆先生面前推了推。

      陆沉鹤一只手架在沙发靠背上,刚稍被安抚的烦躁又升了上来。

      他说:“陈厌,用我给你的钱,赔给我?”

      陈厌:……他站在那里,有点尴尬地蜷着脚趾,计算着金额,听陆先生的意思好像不太高兴,应该是不够吧。

      终于,陈厌垂着眼睛说:“可能不够,我以后的钱,都可以赔给陆先生……”

      他越说越小声,感觉不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对面的陆沉鹤已经阖上眼眸开始头痛,陈厌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又好气又好笑。

      “都赔给我,那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陆沉鹤语气不善地提醒他。

      然而陈厌说:“我只要跟着陆先生就好。”

      陆沉鹤深深吸气,才明白,陈厌有预谋,陈厌有心机,陈厌甚至想好了退路。陈厌故意的。

      所有这些,都是在争取自己的谅解,争取自己……这几天故意忽视冷漠他的谅解。

      陆沉鹤平复了气息,抬眼冲陈厌勾了下手指:“过来。”

      这一句过来,已经完全消弭了戾气,普通又平淡。

      陈厌走近了一些。

      陆沉鹤又动了下手指,示意他不够近。

      陈厌不懂对方要做什么,但还是往前挪动了半步。

      小东西,走近点都不懂。陆沉鹤没了耐心,直接出手,陈厌猝不及防,手腕被陆沉鹤捉住沉沉一拉,直接跪倒在沙发上。

      三人位的沙发位置足够大,但他靠沉鹤太近,倒下去的时候还怕碰到对方,强行想稳住重心,反而更摇摇欲坠。陆沉鹤又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气,陈厌抵抗不住倒了下去,头枕在了陆沉鹤的腿上。

      这姿势太暧昧,陈厌心惊,挣扎着要爬起来,但陆沉鹤的手压着他的腰,陈厌不敢动了。

      落地灯的灯光本来是昏暗的,现在这种不够清白的柔光,在陈厌别有心思的眼里,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缱绻缠绵。又有风从落地窗吹了进来,陈厌想到加港人对风季里的夜风的形容:像恋人温柔的调情。

      陈厌不知道陆沉鹤要干什么,他时刻谨记要藏好自己对陆沉鹤的那些小心思,即使现在心怦怦跳,也还是勉力装作很镇定。

      “陆先生?”陈厌疑惑地小声叫他。

      陆沉鹤还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陈厌。小东西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明明很忐忑还装的镇定自若,心里藏了乱七八糟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小心翼翼地在自己面前卖乖装作很清白。

      昏黄的灯光打过来,陈厌脸上的阴影将他的骨骼折叠得很明显。

      同样明显的,还有他额头逐渐显现出来的淤青。

      看到陆沉鹤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头上,陈厌才想到,他加速撞向陆晋佑的时候,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额头撞到了方向盘上,肋骨那里也被安全带大力地箍住,惯性向前时也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刚才紧张时没作多想,现在才开始觉得隐隐作痛。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陈厌像抓到了什么窍门,赶紧道歉。

      还有下次?陆沉鹤心底的烦躁的破坏欲又涌了上来。

      他的“白纸理论”一直未能由自己亲手实施,陈厌竟然接二连三擅自损毁弄伤自己的“白纸”。

      陆沉鹤本来是忍耐着的,但是陈厌的“下次”一出,他直接撩开了对方柔软的家居T恤……

      陈厌蓦地感觉腰腹一凉,T恤已经被上翻到肋骨附近。他本能地想动,但在陆沉鹤的目光下,没能得逞。

      薄腰是塌下去的,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肋骨也随之上下浮动。陈厌能感觉到夜风吹拂过自己的腰上的皮肤,他脑中不受控地幻想着:这感觉……像是陆先生的目光,在抚摸自己。

      许婆问他受伤没有时,陈厌微不可察的小动作,陆沉鹤不可能错过。

      “伤到肋骨了?”陆沉鹤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已经确定。

      那里有泛红的摩擦和淤青样。

      “没有骨折。我按过了。”陈厌老实坦白,本意是想说自己没受伤。

      “是么。”陆沉鹤不置可否。

      随即,他的手指按上了陈厌肋骨淤青的位置,重重地向下用力。

      刺痛感从陆沉鹤手指那里蔓延,像是带着电流一般,随着血液一秒传遍身躯四肢百骸。陈厌条件反射想弓身藏起受伤的部位,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痛,很痛。但是陈厌没有挣扎,没有躲。

      陆沉鹤缓慢地一下一下按着他受伤的地方,像是确定是否真的骨折一样。最后,他按住陈厌的手腕,低头看他:“疼么?怎么不反抗?”

      陈厌忍耐着点头:“疼。”终于没有嘴硬了。

      “因为是陆先生给的惩罚,我不想躲。”陈厌疼到眼中弥漫上雾气。水雾蒙蒙的,陈厌更看不清陆沉鹤的表情了。

      “你也知道这是惩罚?”

      “下……”陈厌的“下次”刚溜到嘴边,陆沉鹤又重按了一下。

      瞬间,陈厌脑中不受控地冒出一种诡异的想法:他想要,再痛一点。

      最好是,陆先生给的痛。

      “我不会了。”陈厌痛到喘息,努力摇头说。

      不会什么,什么不会了,陆沉鹤没有追着问。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底好像在隐秘地期待着陈厌再次犯错的时刻。

      陆沉鹤按的他痛到想流泪,但在对方放过他之前,陈厌还不忘可怜巴巴地问一句:“抵账的车,会贬值很多吗?”

      眼神湿漉漉的,忍耐承受的表情,这个时候还想着车损?

      陆沉鹤握着对方手腕的手,攥了又攥,心底肆虐的恶意压了又压,最后闭上眼:你,真好本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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