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朝》椿井吟

8、虎尾春冰

　　为首的蒙面人挥手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先一步上前去解决，只见他们拿着武器欲对付温珏动手，卫昭懿细声嘱咐付温珏多加小心，付温珏回之一笑。

　　他转手拔出背上的双刀，眸光一凛，身形忽闪，疾如闪电。前面的两个人还未捕捉到他的身影，却只见眼前闪过几处忽明忽暗的刀光，下一秒便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付温珏两手各持一刀，快闪过两人身体的间隙之间的同时，反手握刀抹过两人的脖颈，随机两人直直倒地，脖子上出现了一道划口，双目圆睁，脸上残留的分明是对死亡的恐惧之色。

　　从生到死，不过须臾之间。

　　领头那人常年混迹武林，惊惧地看着那身法和招式，明白此时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难敌他一人。刚想吩咐左右逃离，怎料话还未出口，一柄长刀就抵在了他脖颈间。

　　付温珏同时抬腿直击旁边一人的要害之处，那人疼得跪倒在地，痛苦地叫喊了一声又忙求着付温珏手下留情。付温珏另一只手持刀一横，那男子的右腿此时出现了一道大口，看上去血肉模糊。

　　付温珏冷眼望向此时被他抵住的领头蒙面人，半张脸虽隐藏于夜色下却仍可感觉释放出来的凌厉肃杀之感，冷淡的语气传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摘下来。”

　　领头人没有如同跪倒在地上的人那般惶急胆寒，只是默默地摘下了面罩，但额头上直冒的冷汗和苍白的神色却可以看出他此时的胆颤心慌。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如实回答，胆敢有一字欺瞒，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

　　付温珏说完时又划过了那倒在地上的男子另一只腿，这次深可见骨，鲜血不停往外冒，那人面目狰狞，再也支撑不住卧倒在地。

　　领头人看此咽了一口唾沫，此时额上的汗已经有凝成了几滴顺流到下颌处，他紧闭了眼想思考逃脱的可能性，深谙无果。良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清楚你要问什么，但倘若告知于你，我活不了。”

　　卫昭懿闻言心下一沉，走上前去对着那个领头人说道：

　　“你活不了，却也不敢逃，因为你背后的主子身份不一般，他有能力把控你，让你逃也逃不了，我说得可对？”

　　那人听后眉头微微一松，低下头良久不语，似是默认了卫昭懿的推断是正确的。

　　卫昭懿见他不语，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自己逃不了，但凭什么还拉上其他人？若我没猜错的话，剩下的其他人是你临时找来的吧？”

　　领头人猛地抬头看着卫昭懿，不难看出此时他脸上想掩饰起来的几分心虚。

　　付温珏适才交手时也已发现那两人内力全无，完全不像是习武之人，但他也只是略感奇怪，直到卫昭懿说出此话时他才有时间仔细思索起来。

　　“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我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且不说他们到底会不会武功。你瞧瞧最旁边那个大哥，甚至只拿着个囊橐就过来准备杀人了。”

　　付温珏被卫昭懿说的话逗得忍不住一笑，但随即再次看向那人的目光复又转为冷冽，带着压迫的口吻问道：

　　“考虑清楚了？”

　　旁边的人适才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听到卫昭懿直接点明他们的身份后，其中有一人慌忙跪下来请求道：

　　“两位少侠，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这一伙人也只是楼船巷那边的打手，是这个人……”

　　说到此处伸手指向领头人，那领头人亏心地避开眼神。而那人继续说道：“他自己说杀人交给他，而我们就是帮他处理……尸体，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呀！”

　　卫昭懿和付温珏对视一眼，卫昭懿对着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交给她来便可。

　　卫昭懿朝领头人又走进了几步，付温珏见此把抵着的刀放下。她用带着几分退让的口气说道：

　　“你只需回答我，你背后的主子是否为朝廷中人，其他的人便可安全离去。”

　　领头人看向面前的卫昭懿，那明明看着像是未经世事的一张脸此刻却尽显老谋深算的模样，此刻他才真切地看清卫昭懿此人深沉的心思，与那怕事胆小的传闻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心下一横，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你先放了他们，我告诉你。”

　　原本卫昭懿说出这话时并没有几分成算，两者都是死，他实在没有理由多此一举告诉她，况且既为杀手又能有几分仁义之心能让他不忍牵连他人呢？

　　卫昭懿转头看向付温珏，付温珏心下了然，将双刀收了回去。余下的人纷纷称谢，扛着那腿被划了两刀的人赶忙逃离了。

　　领头人一直看着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方收回眼神，却对上卫昭懿那探解的目光。卫昭懿的语调似是带上了几分感慨：

　　“你的心并不算坏，可你又为何会来杀我，难道在你眼里我竟算是该死之人吗？”

　　他神色复杂，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于我也算有恩，自不能负。恩义既难两全，你能给我多余的选择而放了其他人，我很感激……”

　　“他确实是朝廷中人，此后他也不会放弃杀害你的计划，你今日没死，必令他生疑。你身边这位少侠武功绝顶，虽然我不知晓他是何人，但倘若他知晓这位少侠的存在，他也会有办法对付你们，往后你需多加小心……”

　　说完这话，他的嘴角溢出黑血，竟是不知何时吞服了毒药。卫昭懿看着他缓慢倒下直至没了呼吸，心绪复杂。

　　付温珏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后微微垂眸。卫昭懿转头看向他，出声询问道：

　　“武林中人可都会遇上难两全的时候吗？”

　　付温珏闻言便遮饰住眼底黯淡，抬首缓缓地说道：“经常。”

　　“镖师负责的就是押镖，而大部分需要有镖师护送的大多都是权势富贵者。很多匪徒很多并不是什么人都劫，大部分彼此都有共识，像鳏寡孤独者不劫、背包行医者不劫……”

　　“所以啊，很多人都觉得他们的做派也实在是可笑。明明都已经做了抢劫的响马了，却还守着不成名的规矩……”

　　卫昭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感慨他人左支右绌，但这并不代表其它无辜之人就要沦为他们退而其次的牺牲品。

　　付温珏看着地上的尸体，而后对卫昭懿说道：“我来处理这些，你先行离开，切勿多作停留。”

　　此时离皇宫的距离不足一里，卫昭懿点头答应后离开，她摸了摸袖中的腰牌，祈祷这半个时辰内没人发现自己消失。

　　远处的树下，一人半倚着树干，饶有趣味地看完了卫昭懿和付温珏同那些人的交流。而后看着卫昭懿离开的方向，如墨描的下一双黑眸添上了点晦暗不明的微光。

　　——
　　前往卫昭懿寝殿的路上，卫元姝的脸色一直是黑着的。

　　她本意并不想来的，毕竟她曾不只一次欺侮过卫昭懿，明面刁难常有，暗中使绊子也不在少数。

　　只是如今迫于那些浮于表面的道德伦理以及崔贵妃的多次强求而不得不屈身探望。

　　她回忆起崔贵妃说的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她的难人人都道是为晟安所受的，于情于理，皇家人都应该前去慰问一番，你身为她的姐姐更没有不去探望的道理。你执意不去，可别叫人传出了闲话。”

　　想到这里，卫元姝的心下不免烦躁，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她并不打算同卫昭懿有过多的交谈，只想过个表面形式，免得因此为人诟病。

　　倒了卫昭懿的寝殿后，她见殿内烛光灰暗，心下掠过一丝奇异，她欲直接走上前推门而入，一旁却闪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奴婢见过二公主。”

　　卫元姝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禾，想起来这是卫昭懿身边的侍女，于是吩咐道：

　　“我是来看望六妹的，给我开门。”

　　怎料青禾并没有移动半步，反而开口拒绝道：

　　“二公主，六公主今日身子不适，她现下已歇下了，还望二公主见谅。”

　　卫元姝闻言一时语塞，而后反被气笑了一般厉声说道：“歇下了？可真是会挑时辰。是真的睡了还是不想见我啊？”

　　青禾依旧低着头，语气不改道：“确实睡了，公主乏累得很，连晚膳都没有还没用。等六公主醒来以后，奴婢自会告知二公主前来探望一事，想必六公主那时自会亲自给二公主赔不是的。”

　　卫元姝虽然原本就没想过要见卫昭懿，但此时吃了闭门羹反而却激起了她的反骨，她蛮横地说道：

　　“我今日还见定她了。”

　　说完便强硬地推开了青禾，眼见着她的手已碰到殿门，只需用力一堆便可直接进入。

　　而就在卫元姝推开青禾的那一刻，有一人又走进了殿内，见着此景眉毛一凛，高声语道：

　　“这儿可真是热闹，看来我来得算是凑巧。”

　　众人闻言转身向他看去，古铜色皮肤，深邃致的五官勾勒出扑面而来的异域风采，赭色的眸子轻扫过几人，似是鹰隼在寻找猎物。

　　卫元姝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身上散出的威慑力令她放下了手，见那人身着的服饰稀奇，疑惑地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只见那人勾唇一笑，恣肆地笑说道：

　　“我是北瞿派来与贵国协谈的使者，同样也是晟安国公主的和亲对象。而我现在，是特来看看我未来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