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说起来，自从进入地窖之后，我手腕上便一直带着一块石英表。
这表是我高二那年期末考试后，学校给年级前十颁发的。
学校是个小县城的普通学校，手表也是不知从哪个批发市场买来的非牌子货，除了还算准时以外，无论从外观还是功能上都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
只因为是我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之一，所以被好好保留到了现在。
这块石英表有个毛病，每到准点，分针划过十二点时，都会传出一声很大的“嚓”，不知是哪个齿轮出了问题。
今天，我也同样，是在忽然响起的“嚓！”中惊醒的。
我一个打挺从地上坐起来，手下意识便把枕头下的小刀握住，精神猛然绷紧，环顾四周，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
“操。”我低骂了一句，揉了揉尚且酸涩的眼睛，第一百次想把这块破表扔到墙上。
要不是只有它一个看时间的工具，这破玩意儿早就被我碎尸万段了。
现在是末日第六天，凌晨四点。
整整五天，我没有踏出这个地窖分毫，通信设施早早就不能使用了，我获得消息唯一的方式，就是感受来自头上的震感——那是人们碰撞，奔逃，搏斗的声音。
第一天，整个地窖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次的震动，我在地窖里运动复健，做俯卧撑的时候险些被震得崴了手腕。
第二天，大的震动不过十次。
第三天，地窖只零星感觉到几次微小的震动。
……
到昨天，地窖里一整天都是死寂，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第一波混乱结束了。
被表吵醒，我也睡不着了。
叹口气，我摸索着用打火机点燃一只蜡烛，借着烛光做了个简单的早饭。
盐水泡火腿白菜，一张死面饼，一碗疙瘩汤——我做得食物其貌不扬，吃起来味道更差。
只不过在末世之中，有肉有菜，算得上难得的美食了。
今日要吃得丰盛一点，因为早餐过后，我有大事要做。
吃完饭，我吹灭蜡烛，在一片黑暗中，拿起昨晚便准备好的背包，登上梯子，一点点推开了地窖盖子。
清新中混着血腥的空气扑面而来。
屏息半晌，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我轻手轻脚地爬出地窖，把报纸归了原位。
凌晨五点，丹水市的街上空无一人——经历了五天的浩劫，活下来的人们都明白，丧尸危机已经爆发，街上已没有往日的安全。
此刻，大部分人还是怀有希望的，他们物资尚且充裕，可以闭门不出，期待着这样的灾难不过是暂时的，很快会有新的疫苗，新的武器，或者什么别的超级英雄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我曾经也这样真诚地祈祷过。
也许是因为还没弄清丧尸的习性，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没看见任何窗户里露出一点亮光，天地间漆黑如墨，唯有点点星光闪烁。
其实大可不必，丧尸像是熊瞎子，只对声音和气味敏感，拿光照他们眼睛都没事。
我一只手握着甩棍，另一手打手电筒，沿光从小巷慢慢往外走。
因为不算夜视能力很好的人，所以即使有手电筒，我也不敢全然靠视力判断四周处境，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放大自己的嗅觉和听觉。
没拐几个弯，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像是谁家的肉腐烂了，浮着白油的绿水淌了一地造成的强烈刺鼻性气味。
这味道，我不能再熟悉了。
我更放轻脚步，探头出去，不远处，三个模糊的黑影聚集在一处，动作僵硬诡异，像是在挖着什么吃。
月光下，一只人类惨白的断臂随着黑影的动作掉下来，滚了两圈，最终躺在了土地上。
我蹙蹙眉，在吃尸体——这是三只低等F级丧尸。
眼下，末日第六天，人们可能还分不清路上行走的怪物之间有什么区别，但在三年后，我经历的那个年代，丧尸已经被人们由强到弱分为了S到F的七个等级。
丧尸攻击人，一是为了从人血中得到能量，二是为了繁衍获得同类。
因此，越是高等级的丧尸，行动越敏捷，繁衍力度越强，越会在获取血液时有意识保存“人体”。
像是这种动作僵硬，把人大卸八块的丧尸，明显就是处于进化最低端的初级丧尸。
低级丧尸十分好杀，他们空有力气却没有准头，繁衍能力也不强，只要不被咬到，被抓破个口子都没问题，要是在上一世，我能一边吃饭一边大杀四方。
然而现在毕竟不比当年，三只还是有点麻烦。
我关了手电筒，把它别在后腰，一手将甩棍甩长，脚步轻缓，从后一点点接近它们。
丧尸的弱点在脑子，捅其他地方一点用都没有，必须得将他们脑中的元核击碎或者挖出来，才能彻底摧毁他们的行动力。
离我最近的丧尸正在大快朵颐，低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我屏住呼吸，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高高抡圆甩棍，一下子砸向他的腿弯。
随着一声闷响，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丧尸瞬间跪倒。
我一个健步冲上前去，顺势膝盖发力把他压到在地，横握甩棍在他后脖颈上连击三下。
打断后脖颈，丧尸不会昏迷也不会感到疼，但是毕竟用的是人类的身体，脊柱受损，他们就会失去很大一部分行动能力。
眼前这一只显然已经站不起来了，咳咳喀喀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他的头以一个不正常的方向扭向我，张开双臂在地上扑腾，活像一只脱水的鱼——月光下，这只丧尸的脸看起来僵硬却稚气未脱，仿佛才上高中的样子。
这一边叮叮咣咣动静不小，另外两只丧尸敏锐的捕捉到声音来源，分别从左右两边扑来，被我托起身前的丧尸先挡了一击。
只一下，那被当做盾牌的丧尸就被同伴的两只胳膊捅了个对穿，在死寂的黑夜中发出更大声的嚎叫。
我蹙蹙眉，这么大的声音，不知道要引来多少附近的丧尸，得速战速决了。
眼看另一只丧尸转身朝我扑来，我就地一滚，翻身攀爬上一边的土墙，一脚登开来拽我的手，借力坐上了墙头。
两只丧尸毫无章法地在墙根打转，时不时重重拍在墙上，拍的我屁股底下的土墙摇摇欲坠。
我看准时机，在一只丧尸出现在我正下方时，一跃跳下去，人正好坐到他肩膀上，而手中的甩棍借力直直插入他的天灵盖，顺着头颅捅穿他的下巴，直没进脖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的丧尸被搅断喉管，一声不吭便没了动静。
另一只丧尸速度极快地伸手向我抓过来，我的甩棍还没抽出来，躲闪不及，被她用做了红色美甲的尖甲片剜过我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感染倒是不怕，就是有点恶心。
我冷着脸，使劲踩着丧尸把棍子拔出来，出口一通，白花花的脑浆和恶臭的绿色脓液随之喷涌，浓烈的气味瞬间扩散至整一个狭小的空间。
也许是被熏得，也许是体力不支，接连杀了两只丧尸，我喘的厉害，明显感觉力不从心，握着甩棍的手都有些抖。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在末日刚降临的时候，我的身体素质有多差——这不是临时抱佛脚锻炼几天就能弥补的不足。
这样不行，我想，无论我有多不情愿——那件事都得先做了。
看了一眼虎视眈眈与我转圈对峙的女丧尸，我心下一横，弯腰把手塞进了脚下丧尸头上的洞里。
掏丧尸脑子这事儿就像掏下水道的头发一样，刚开始觉得恶心，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我在丧尸脑子里面搅了搅，在一片冰凉的滑腻之中摸到一个坚硬的固体，手一使劲，一个花生米大小，不规则的棕灰色的晶体顺着洞口被拽出来。
将上面的绿色液体在裤子上勉强蹭掉。
我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然后张嘴把它吞了进去。
——吃下丧尸的元核，就能获得让身体素质增强的力量。
这同样是上一世人们逐渐发现的事情之一，丧尸等级越高，它的元核对人身体素质的提升就越大。
不知道第一个鼓起勇气尝试这个的人是谁——无论是谁，我都对他或者她怀有无比崇高的敬意。
舌尖上的苦涩还没来得及褪去，一股热流就顺着心口烧上来，烧刀子白酒一样烈烈地从头烧到脚，烧得人眼睛都发痛。
我费力睁开眼，眼前却不是影影幢幢，相反，视线内所及之物变得格外清晰，暗夜当中，丧尸原本模糊的身体轮廓也变得清晰锐利起来。
发抖的手在空中稳住，原本沉甸甸的甩棍忽然轻盈起来，我将它抛到一边，低笑两声，转身，一拳打向迎面冲来的丧尸的正脸。
拳头与丧尸的鼻梁相撞，一声闷响，她腐烂空洞的脸上生生出现了拳头大的一个坑，往后倒退着趔趄两步，最后跌跌撞撞歪倒在垃圾桶上。
三只丧尸全部没了声响，小巷里终于重回寂静。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抬起头，遥远的天边隐约泛起一点蒙蒙的浅色。
天快亮了，今天的探险到此结束，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毕竟——经验告诉我，相比起这些低级丧尸，同族的人类危险得多。
我反手从背包侧兜里掏出来一把锤子，对着地上的两只丧尸头部重锤两下，像开核桃一样，从碎裂的颅骨中翻找出来同样大小的两个元核，它们被我妥帖地放到背包的夹层之中。
相比起食物或者烟草，元核不久就要成为最稳定的流通手段了，只需一个最低级丧尸的元核，就可以换来一家人半个月的口粮，十分值钱。
我既然拥有这个信息差，不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趁着现在人们普遍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元核，我可以轻松在街巷里捡漏，只要多翻翻丧尸垃圾堆，估计能在不少脑子里发现好东西。
我轻巧地攀上旁边的不知道谁家的院墙，在上面抠出土搓搓手，把难闻的液体擦掉。
在这个高度，我可以清晰俯瞰整个街景。
因为刚刚打架弄出来的声音，隐约能看到好几只恰巧在这附近，正跌跌撞撞向我这个方向来的丧尸，他们被曲折的羊肠小道绊住了脚，一边撞墙一边摸索着走路。
都是低级丧尸，没太大威胁。
我收了甩棍，判断出一条干净没丧尸的路线，一跃跳下墙。
今天的出行证明了两件事，第一，我周围尚且没有丧尸据点，比较安全，明天可以再早点出来找元核。第二，这一世丧尸发展的进度与上一世别无二致，什么都没改变——这样的话，我一定有机会再次找到她。
心情稍微放松下来，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脚步轻盈地往包子铺走去。
我规划好的这条路没一个活物，路边倒着几个七扭八歪的被爆头丧尸，我一路走一路掏，甚至又收获了五个元核。
今日算是丰收，我一边盘算着将来几天的计划，一边转过弯，眼看就离包子铺后院门几步之遥。
然而，一个蓝色的，半人高的垃圾桶，不知什么时候伫立在了后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