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夏》美美酱肉丝

22、关于喜欢

　　冷风过境，一切都被吹进了寒冬里，慕夏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窗外的树，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一颗常青树，孤零零的在院子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除夕，又是一个团圆日，这一刻，那些散落各地的人们，应该都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和家人们待在温暖的家里，诉说奔波一整年的故事吧。

　　“小夏，你收拾好了吗？”夏晴敲了门，温柔询问着，“准备出发啦！”

　　慕夏思绪回来，看着窗外的一颗孤零零的树上，仅剩下两三片树叶，被一阵不怎么温柔的风，带走了。

　　“来啦！”他站起来，拿着背包，跑了过去，挽住夏晴的胳膊。

　　夏晴拍了拍慕夏的手，走向玄幻，然后取下一天驼色的围巾，替慕夏围上。

　　“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雪，你把围巾帽子戴好。”

　　慕夏一边整理围巾，一边笑道：“夏晴女士，你什么时候信天气预报啦！”

　　围巾忽然被手勾住了，慕夏这才发现，是手指上的戒指，勾住了围巾边缘。整理的手，顿在那里，戒指在颈窝里划过，有点凉。

　　“小夏，怎么了？”夏晴看见慕夏楞在那里，关切地询问。

　　慕夏快速把手放下来，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戒指，“没什么，我们走吧，母上大人！”

　　夏晴用手指点了点慕夏的额头：“你啊！我们走吧…”

　　窗外的天很亮，但没有一丝阳光，更没有下雪的迹象，慕夏坐在车上，抱着书包，朝起雾的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原本就朦胧的玻璃，笼上了更厚的雾。

　　透过朦胧的玻璃，慕夏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场景。

　　“今年会下雪吗？”是慕夏的声音，但好像要早一些，有点稚嫩。

　　“会吧！”另一个少年背对着他，声音在慕夏耳里嗡嗡的，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这一幕。

　　好像是初三那年的除夕夜，应该是一个雪天，对，就是，当天夜里，一场没有预告的雪，在慕夏没有任何准备下，华丽经过。

　　“江栀羽，你有魔法吧！”慕夏伸手接着雪花，“你说会，一会儿就下雪啦！”

　　江栀羽那双棕黑色的眼里，映照着雪花，装下了一片白茫茫，还有少年的喜悦。

　　“是你比较幸运，蓉城很多年没下雪了。”

　　“真的吗？那我可真是福星，哈哈。”慕夏说，“能堆雪人吗？”

　　江栀羽抬头看了眼被雪穿透的天幕，“有点困难。”

　　“唉，好可惜。”慕夏叹了口气，又继续用手接雪。

　　江栀羽拍了拍慕夏头顶的积雪，“有这么喜欢雪吗？”

　　慕夏把被雪浸透的手甩了甩，然后凑近嘴巴哈着气，试图暖和一下。

　　“那当然，蓉城人，最期待做的事情，第一件就是玩雪，第二件是看海，你不会这就不知道吧。”慕夏怀疑地看着江栀羽。

　　江栀羽楞了楞，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无奈地笑笑。

　　“江栀羽，我们也算一起看过雪了，”慕夏抱住了江栀羽的脖子，“毕业了，我们再去看海吧！”

　　江栀羽被慕夏扑了个满怀，往后退了一步，才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好，我们一起看海。”

　　“说好了，中考完了，我们一起。”慕夏脑海里开始想象看海的画面，“我们可以去北海，国外的就算了，只能等上大学了在计划，就先计划近的，或者三亚也可以……”

　　江栀羽没有说话，将慕夏肩头的雪拂开，耳边是少年美好的计划和畅享，好像只是听他说，就已经身临其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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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到了。”夏晴停好车，打开车门，唤醒了慕夏，他微微睁开眼，好像做了一场梦，又好像不仅仅是一场梦，而是一场记忆中的时空旅行。

　　慕夏背上背包，天幕很亮，跳进眼里很刺眼，他把帽子朝下拉了拉，挡住了眼睛，心脏的位置跳得很快，就像一架机器工作着，被迫营业，有点痛，还有点暖。

　　“小夏，你是不是不舒服？”夏晴注意到慕夏，好像一路上情绪都很低沉，“如果不舒服，就等下再进去，待会外祖父看见你这样，又要说教了。”

　　慕夏深呼吸一下，朝夏晴摇摇头，然后接过夏晴手里的各种年货。

　　“妈，我已经没事了。”慕夏知道夏晴在担心什么，他已经放下了，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的，“我们进去吧，难得回来一次。”

　　外祖父夏年国是退休干部，在体制内德高望重，每年除夕都有很多人拜访，慕夏已经习惯了逢年过节的陪笑。

　　“快进来。”开门的是外祖母元沅，热情地把慕夏和夏晴迎了进去。

　　“妈。”

　　“外婆。”

　　不出所料，还是那些官场的应酬，慕夏跟在夏晴身后，被外祖母迎进去，偌大的客厅已经来了很多人，大多是来拜访外祖父的。

　　“外公。”大厅主桌坐了一位长者，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不笑的时候，有点严肃，但可能是因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和慕夏记忆里不怒自威的老人已经隔得很远了。

　　“来啦！快入座吧。”夏年国习惯了说话没有语气，对慕夏说话，也像在安排任务。

　　慕夏“哦”了一声，就跟着夏晴坐到了旁边一桌。

　　“小夏，晴晴。”

　　慕夏一抬头，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觉得恶心的人。

　　“你怎么来了？”慕夏语气不怎么好，但也没有很大声，留了一点余地。

　　“小夏，你坐这里，别理他。”夏晴把慕言深拉到旁边，小声说，“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不要让爸看出什么了。”

　　“晴晴，别这么生疏，我是很自然的，小夏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没办法。”说着就要去抱夏晴。

　　夏晴自然地坐下，躲开了慕言深，“你不去招惹小夏，他不会说什么的。”

　　慕夏嫌恶地皱着眉头，“别动手动脚，你不觉得恶心吗？”

　　慕言深笑了笑，隔着夏晴看向慕夏，“好好好。”

　　每年在外祖父家的除夕夜，虽然很热闹，因为人真的很多，但一点亲情都没有。

　　与其说是团年饭，不如说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商业聚会，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攀上外祖父的关系才惺惺作态的。

　　而夏年国为了维持夏家的地位，以及舅舅夏亓宸的地位，对这些关系打点都是来者不拒的，用他的话说，趁着自己说话还有用，把夏家上下关系都打通……

　　慕夏对这一套虽然理解，但也不太接受，每年这个时候，他就是个吃饭机器。

　　慕夏环顾着四周，嘈杂的声音隔绝了他的一切感官，脑袋嗡嗡地，趁着夏晴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然离席。

　　慕夏走过走廊，嘈杂的声音从身后渐渐淹没，这里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一切的布局还和童年一样，陌生的是氛围不一样了，再也没有温情，只有冷冰冰的应酬。

　　穿过走廊尽头，是一节环形楼梯，往上走是慕夏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楼台花园。

　　慕夏还记得小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在这里度过一整个夏季，那时的外祖父还会抱着他，给他讲各种古老的故事……

　　什么时候呢？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外祖父开始对家里人严厉，不再笑，那些温柔全都藏在了追名逐利中。

　　“唔”

　　慕夏的手刚刚放在花园的门上，就听见了一个声音，有点像隐忍的喘息声，透过门缝传到慕夏耳里。

　　慕夏的手顿了顿，正在脑海中搜索熟悉的声源，那边的人又开始说话了。

　　“言深，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慕夏的手条件反射地收紧，脑袋瞬间爆炸，所有的碎片拼凑成一些完整的画面。

　　记忆如同潮水倾巢而出，席卷了所有的空气，慕夏仿佛被潮水吞噬了。

　　“乖，还没拿到足够的钱，等夏晴把最后一笔钱打过来，我们就离开。”

　　慕夏的耳膜被这声音一次次撞击，终于破开潮水，他将手放松，轻轻打开了门，镇定地走出去。

　　夏日盛开的夏日葵，已经替换成其他不知名的花，在冬日里熠熠生辉，天空中隐藏着太阳的一层外衣，却始终不愿意破开云层。

　　隐匿在花丛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但慕夏不用听，也知道他们计谋着什么。

　　他挪动着脚步，原本沉重的步伐，这一刻却出乎意料地轻，两道交缠身影的身影映入眼帘。

　　“呵，你们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如胶似漆，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慕夏冷笑着，语气尽是嘲讽。

　　慕言深推开了怀里的人，惊恐地转身，看着慕夏，上前想要抓住慕夏的手，“小夏，你听我解释。”

　　慕夏往后退开一步：“解释？解释你和你的助理再次偷情被我撞上吗？”

　　“别恶心人了，你们偷吃，都不知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才一会儿功夫就忍不了了，”慕夏冷冷地说，“慕言深，你太让人恶心了，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啊？”

　　慕言深的表情忽然就变了，原本还是一副犯错的模样，瞬间变成冷笑：“我恶心？小夏，你难道就干净？你可是我的儿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慕夏瞳孔放大，仿佛一只被擒住的老虎，挣脱了禁锢，冲上去抓住了慕言深的领口。

　　“你闭嘴，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们不都喜欢男人吗？”

　　“不……你胡说。”

　　“我哪里说错了？你难道不是喜欢男人？还是说我看错了？在树下接吻的两个人，不是你们？”

　　慕言深的话一字一句地敲打着慕夏，似乎要通过蛮力将他的灵魂一点点逼出来。慕夏攥紧的手忽然无力的松开，一步步地往后退，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是，我不是……”

　　“够了，慕言深，”是夏晴，她上前将慕夏挡在身后，“你自己犯贱，还要拉慕夏垫背，你还是人吗？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慕夏被夏晴挡在身后，隔开了慕言深，只见慕言深一步步走向前，“我说错了吗？他难道和我不一样，他初三那年，可是在你面前公开出柜的，难道我记错了。”

　　轰地一声，如同惊雷般，将慕夏炸成碎片，在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妈，我好像生病了。”慕夏小心翼翼地跟夏晴说。

　　“宝贝怎么啦！”夏晴用手摸了摸慕夏的额头，关切地问。

　　“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慕夏一字一句地说。

　　“哦，喜欢上一个人很正常啊，你现在处于青春期，情窦初开，爱慕上一个人，是正常的，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喜欢的人。”夏晴耐心地说。

　　慕夏拉着校服的衣角，犹豫了半天，“可是……我喜欢的是个男生，你会觉得我奇怪吗？”

　　夏晴怔住了，半晌，稳定了情绪，“小夏，你确定是喜欢吗？”

　　慕夏楞了楞：“这很重要吗？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妈妈，你会觉得喜欢同性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吗？”

　　夏晴手有点抖，她轻轻地拍着慕夏的头，摇着头：“小夏，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用道德去评判一件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喜欢同性，也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它并不能定义你的全部，最重要的是，你要接受真实的自己，无论你喜欢上谁，妈妈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慕夏在夏晴怀里安静下来，抬头望着温柔的人，用手擦拭掉夏晴眼角的泪水，“妈妈，对不起。”

　　“傻孩子，你没有错，你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妈妈，谢谢你。”

　　夏晴拍着慕夏的背安抚着：“不要在意外在的眼光，做真实的自己，妈妈是你坚实的后盾，不要怕。”

　　慕夏眼里泛着光，“谢谢妈妈。”

　　“光是这些不够，早恋可不能影响学习。”

　　“我知道啦……”

　　“抽空让我见见那孩子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