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山河在》椰树琳

6、讹兽 陆

　　今夜的月色不似往日那般黯淡，倒是无比明亮，不过这并不影响郊外村子里的人休息，只是在仓舒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这般熬，不禁幽叹一声， “又要熬夜，真是命苦啊。”

　　听到旁边叹气的小姑娘，岱渊转过头去，看着她小脸一垮思考片刻，开口道，“仓舒姑娘，你要是觉得困的话，可以先回客栈，这里我可以应付。”

　　“那不行，我要坚持到战斗的最后一刻，你可要好好看着，你可是我的见证人。”

　　“什么，什么见证人？”

　　“没没什么，反正我不会回去的，我要看看那讹兽到底耍什么花样？” 仓舒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斗志满满地看向岱渊。两人躲在大哥的屋中，商量着对策。就在上午大哥做好木兔，二人付了钱，大哥准备回屋睡觉时，仓舒悄悄掐了个诀，“抱歉了大哥，今天您就多睡几个小时吧。”大哥在自己床上陷入了昏迷，而他们两人在院里等待讹兽的出现。

　　二人躲在院里角落注视着兔子窝的一举一动，原本在窝里的兔子一动不动，不知这时为何开始骚动起来，一只接着一只往外跳，时不时地站立起，眺望着什么。仓舒注意到后，示意岱渊做好准备。

　　过了一会儿，那些兔子又没了什么动静，从刚刚的骚动到现在窝在地上一动不动，“嗯？奇怪。”仓舒这样想着，准备对岱渊说点啥时，突然一道白光落在那些兔子身上，紧接着岱渊一惊，“快，闪开！”岱渊拉起仓舒就往旁边闪躲，也就是后脚的时间，又是一击白光爆炸在原本二人的位置。

　　仓舒站定后松了一口气，准备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这手都没抬起来，数十道白光又朝他们袭来，这些速度比之前的白光快得不是一点，仓舒推了岱渊一把，自己赶忙往后一跳，那些白光穷追着二人不放，好在两人反应快，不然就和那些兔子一样死的翘翘的了。再躲避完白光后，仓舒向岱渊喊了一句，“去外面，这里给人家打坏了，可不好啊 。”

　　二人默契地往外墙一跳，四处寻找着讹兽的踪影，没想到四处只有茂密的森林，别说妖的身影了，连动物的身影都没见着，仓舒冒出巨大的问号，“这是啥情况？就只有白光就没了？”

　　“不简单，可能还有什么...”

　　岱渊话没说完，就瞬间警觉起来，二人死死盯着左前方的森林，只听见林间似是有人咆哮的声音，而那一片森林被什么雾气所围绕着，

　　“啊哦，好像是，”

　　“刀劳鬼。”岱渊接着仓舒的话语说了下来。

　　从林中出现两个身影，仔细一看大体好似人的身形，不过只是全身青色，没有眉目整张脸只剩下一张血盆大口，而身体四肢都变成利刃。

　　“两只？那就一人一只。”

　　岱渊右手往虚空一抓，手持万仞剑，剑光一闪，直指刀劳鬼的大嘴，不过那刀劳鬼往后猛跳一步，从口中喷出剧毒气体，那毒气像箭一样朝岱渊射去。

　　岱渊用剑一挡，右脚后撤一步，双腿发力一蹬，准备朝刀劳鬼命门刺去时，白光再一次出现击向他，来不及后撤的岱渊做好用剑挡的准备，没想在白光袭击前，圆形的符咒挡在他的面前，减少许多冲力与白光一同消失。

　　仓舒和岱渊同时往天上一看，月光下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去向东南方。

　　“分工合作，我去对付他，这两个满嘴臭气的家伙交给你了岱兄。”仓舒死死盯住讹兽的身影。

　　“没问题，等我解决完后来找你。”

　　仓舒追上那白色身影，死死跟在他的身后，月光下只见一前一后的人影在森林上方闪过。

　　仓舒见讹兽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有点不耐烦了，左手周围浮现一圈符咒，往上一抛在讹兽的正上方出现巨大的白色法阵，讹兽还没来得及躲闪，仓舒左手往下一压，法阵“轰”的一声把讹兽从空中击落。

　　仓舒落回地面，看着从地面爬起来的讹兽，挑了挑眉道，“万辉阁的那些法器就是你研究出来的吧，你明知道有隐患，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

　　“为什么？买那些法器的人都该死，他们一日不死我就不痛快，所以我要报仇。”

　　仓舒看着眼前的讹兽还准备问点啥，没想他突然冲上前，右手向仓舒掐来，紧接着又是数十道白光击向她。

　　仓舒心里暗叹一句：这妖一点耐心都没有。看着近在咫尺的兔爪，身子往左一歪躲过一击，接着又是一个后翻身躲过白光袭击，讹兽不甘示弱，继续上前攻击，左一击利刃，右一击爪印，将仓舒逼向一处小角落。

　　那讹兽好似已经到了发狂的边缘，嘴上大喊着“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只会指责！”

　　仓舒连连后退，见这讹兽发狂没完没了，心想：得想个办法。

　　原本还在后退的仓舒一个后空翻，双腿蹬在后方的树干上，一个发力，跃向空中双手在胸前掐诀，

　　“我说，这位妖兄，咱们得了疯病得治。”

　　说罢，空中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讹兽背后出现的她，仓舒右手带着符咒一掌拍向讹兽的后背，月光下只见他脑门钻出黑色外形在龙蛇之间，约有一米长悬浮在空中的大虫。

　　黑色那条胸腹的两个爪子抓着紫色圆核。

　　仓舒见讹兽身子一僵，双目失神，略带抱歉的语气对着他说，

　　“不好意思了妖兄，你发起疯来我有点招架不住，只能让驭魄虫帮你保管一下了。”

　　就在仓舒和讹兽打斗期间，岱渊在那边和刀劳鬼打得顺风顺水，两只刀劳鬼见形势不太对劲，同时后撤好几步，左右两只的血肉开始交融，没有几秒从两只变成了一只硕大的刀劳鬼，它四肢的利刃只怕是变得更加锋利。

　　岱渊暗暗出声，“原来是一只啊，我说分成两只未免也不堪一击了点，得快点结束了。”

　　刀劳鬼不似刚才，这时它动作迅速，双刃向岱渊刺去，与此同时它的口中钻出五六条铁钩准备锁住面前抵挡的岱渊，铁钩上环绕着浓郁的毒气，若是不慎吸入，恐怕只能成为它的刀下魂了。

　　不过岱渊可不在乎这点攻击，只见他身形如电，腾空跃起，手中的万仞剑绽放出万丈光芒，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直指刀劳鬼，口中念念有词道，

　　“万仞第一式：破虹。”

　　剑势如破竹，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剑光一横，霎时刀劳鬼头身分离，生机散尽，硕大的青色身体轰然倒下，在月色下重归死寂。

　　岱渊伫立与它的背后，手中的万仞剑斜指地面，刀锋上的青色液体顺着剑身缓缓滴落，而后无声收起长剑，纵身一跃，融入黑夜中。

　　被驭魄兽带走妖魄的讹兽，无力地坐在草地上，眼里全是恨意地盯着仓舒，愤愤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若你是要问法器的下落，那就无可奉告！”

　　仓舒歪歪头看向叫板的讹兽，语气里全是冷漠，

　　“讹兽？没想到你还会帮别人保守秘密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法器的下落你不用担心，我会找到的。至于，”仓舒顿了顿，走在他面前蹲下，压着声音道，

　　“至于你，大肆贩卖这种法器，是不是该考虑到后果？”

　　讹兽眼中布满红血丝，若不是他的妖魄被取走，他一定会把眼前的人大卸八块，拿去喂兔子，

　　“我从来就没有退路，后果？都是放屁！”

　　“是吗？你其实是有选择的，为什么不和你哥哥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呢？哦，我忘了，你哥自从被你杀了之后就再也忘记你这个弟弟了，对吧，廉鸣？”

　　廉鸣愣了一下，随即右手迅速的用力掐住仓舒的脖子，没想她一脸无所谓，抬手死死握住廉鸣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廉鸣的右手手腕使不上力垂在身旁。

　　仓舒戏谑地看着他，“不要这么生气，你其实还是想和你哥好好生活的吧。”

　　听到这话的廉鸣垂下头，想到哥哥那时被自己杀害的场面就忍不住地发抖，妖不似人一样可以做梦，但他脑海里偏偏就是哥哥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和大声斥责他的样子。

　　梦与现实，他早已分不清了。

　　“谁不想回到过去？我也想，偏偏，偏偏我没有办法，为什么他们要害我？我已经很努力地做好我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污蔑我，我哥不认我？”

　　仓舒静静地听着他诉说这一切，从樊楼把宋鑫的魂魄提取出来的那一刻，她看见宋鑫的经历，从新花村考试出来后就步入城试，可他自己不争气陆陆续续考了几年都考不过，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家里的钱全拿去赌博，身上的债越来越多，而后可谓是家破人亡，没了钱，没了家，在城里混了个屠夫当。

　　这样的经历，仓舒原以为，宋鑫会悔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她没想到“赌”这个字，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了，这样的人可恨，和廉鸣比起来，仓舒也在想为什么廉鸣不能稍微运气好一点呢？

　　“廉鸣，有的时候如果再坚持你当初的选择，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什么叫当初的选择？那些嘲笑污蔑我的人给过我机会吗？我哥，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那你杀过的那些孩子呢？又算什么？你哥也只是想让你恢复正常而已。”

　　廉鸣冷笑出声，“那你知不知道，舌头可以足以挑断一个人的筋骨，语言，带来的伤害，远比身体上受到的疼痛更多，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制高点上杀害我？”

　　仓舒脸色一怔，想张嘴说些什么，最终却开不了口，也许，十七年间的恩怨不是一时就能消散的，而她也只能无能为力罢了。

　　“呵，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要是你遇见我哥，帮我带句话，就说‘没事别再养兔子了，浪费时间，又养不活’。”

　　仓舒想了想，最终开口，

　　“这话，可能对他不管用，不过他很想养一只能陪伴他的兔子。”

　　......

　　岱渊赶过来时，只看见仓舒坐在石头上望着月亮。

　　“发什么呆呢，解决好了？”

　　被岱渊这么一拍，仓舒总算是缓过神来了，重新露出笑容，“当然，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见岱渊不问点啥，仓舒憋不住了，“你就不问我点啥吗？”

　　岱渊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姑娘，沉思了片刻开口，

　　“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能解决的。”

　　“啊？你就相信我了？”

　　“嗯，你不是想找个搭子游历吗？我不就是吗？”

　　仓舒心虚的戳戳自己的手指，“可是我是妖诶！你就不怕我背后捅你一刀？”

　　“就凭你对讹兽的态度，我相信你。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用了什么法术将他留在他哥身边吧。”

　　“也没什么，就帮个忙而已啦。”

　　“所以合作吗，仓舒姑娘？”岱渊微微一笑，眼眸里一片云淡风轻。

　　仓舒听完后抬起脸朝他一笑，眉眼飞扬，“当然啦！”

　　夜空开始发亮，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在阳光的映射下，两个背影出现在群山之间。

　　而清晨的郊外，早早起床的廉帆来到后院，没想到离兔子窝不远处就是几只兔子的尸体，“我的老天呐，我就只剩几只兔子，都怎么没命了？”

　　廉帆只能自认倒霉地捡起尸体，想着，自己再也不会再养兔子了，收拾收拾着，突然发现兔子窝里，乖乖地窝着一只白兔。

　　嘿，好几次都想养一只白兔，就是抓不着，没想到这只白兔居然在他的后院，廉帆开心地出声“白兔啊，白兔，以后我就好好照顾你，直接带回我屋子里。”

　　走喽，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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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通"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出自《神异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