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山河在》椰树琳

5、讹兽 伍

　　廉帆最近觉得自家弟弟好似变得开朗起来，不受那些人的嚼舌，这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但他想起前些日子乡亲们用那些眼神看向弟弟，这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小鸣一直想考去城里，他知道弟弟这几天心里不好受，若是能离开这村子，也许俩兄弟能过个平静的日子，可是廉家一直在这里生活，又有什么理由离开这故土呢？

　　从后山下来的廉鸣经常抱回来几只兔子，还特意对他哥说，“哥，我抱几只兔子回来养着不碍事的，它们很乖的。”

　　“那要我帮你喂吗？”

　　“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喂，喂它们的。”廉鸣赶紧说道，紧张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廉帆不明所以，但也点点头，随他去了。

　　廉鸣抱着一群兔子放在院内一隅，给它们搭好个小棚安置好后，才安安心心回屋去。廉帆往那兔子窝里看了看，这窝兔子啥颜色都有，那只白兔倒是稀奇从兔子窝里站立起来，往外边望着什么。廉帆准备用手摸摸白兔时，只听廉鸣猛地打开房门，奔跑向这兔子窝，一把夺过那白兔，

　　“哥，哥，那个这只白兔我忘了带回房间里了，我喜欢得要紧，我就先抱他回去了，你，你吃饭的时候叫我啊！”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回房间里，一个正面都没留给他哥。

　　没想到小鸣居然喜欢白兔啊！

　　廉鸣回到房间，赶紧关上门，对着那白兔说，“大哥，你干嘛在那兔子窝里？我不是叫你溜进我房间吗？”

　　“诶呀，这不是看那窝兔子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吗？谁叫你刚才不来找我？我可是根据你的要求变回正常兔子了啊，你也得履行你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找一窝兔子，隔两天喂你一只，过十四天后你就可以帮我复仇对吧？”

　　“当然，我说到做到。不过你真的想好了？这一旦决定可没有反悔的时候喽，这条路你必须走到底。”

　　“知道了，倒是你别露出你那张人脸，被我哥看见就完蛋了，你就好好等着吧，这条路我走定了。”廉鸣坚定地看向讹兽，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些天里廉帆发现他弟弟去后山上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那兔子窝也没见廉鸣怎么照顾，都是廉帆每天喂养，看着越来越少的兔子，廉帆陷入了沉思。

　　唉，可能是廉鸣把这些兔子带到后山去，跑掉了几只呢。就这样安慰着自己，眼见兔子窝里的兔子越来越少，廉帆都想着要不要再抓几只兔子，怕弟弟伤心呐。

　　十四过天过去，廉鸣期待的日子已然到来，一想到自己马上可以让污蔑他的人付出代价，心情不由地愉悦起来，廉帆作为哥哥显然不知此事，不过他却发现了弟弟是真的喜欢兔子，还是白兔，天天抱着它那兔子不肯撒手。

　　一夜之间，廉鸣吞下讹兽的肉，如愿以偿地达到自己的第一个目的，而接下来就是找到他们报仇。

　　廉鸣趁着夜色慢慢潜伏入一家中，而这家便是学堂里最会助纣为虐的，廉鸣吞下讹兽拥有的不只是颠倒是非的能力，还有的是兔子敏捷的动作。

　　来到那孩子的窗边，推开窗准备低语说话的廉帆突然看见那孩子一翻身转眼和自己对视上，得亏自己反应快而且窗子打开的缝小，不然可有他好看的。

　　“嗯？我一定是太困了，都看到幻觉了。”那孩子说完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睡着了。

　　呼，廉鸣长舒了一口气，最终在窗前晃悠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开。

　　而次日清晨那家传来噩耗，说是孩子半夜梦游掉进河里，溺水身亡，听到这消息的廉鸣心里有一丝窃喜，也有更多的后怕，不过从这次开始廉鸣不再是以前唯唯诺诺不敢言的少年郎，他，已然向着讹兽变化。

　　想起那原本那只讹兽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妖是用什么占据人的身体吗？欲望，人的欲望是三阶中最强烈的，也就易如反掌地掌控人类。而你，廉鸣我就是由你的欲望找到你，好心提醒你一句，欲望只会放大你所有的丑陋。”

　　欲望？不过我只想报仇罢了，哪来这么多欲望。

　　不过廉鸣倒是在夜晚做了个梦：

　　在一天下午他被离奇死亡的孩子父母围在院子里，

　　“廉鸣，你说啊，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让我孩子丧了命？凭什么不是你死？你这个撒谎精，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

　　“和你牵涉到的孩子都遭到迫害，凭什么你相安无事？”对于这种话，廉鸣已经习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的他眼里只有报仇，他觉得那些孩子死有余辜，当他们嘲笑他，污蔑他那一刻就要付出代价。

　　梦境一换，廉帆站在他面前，眼里满是愤怒和不解，崩溃地大声向他喊到，

　　“你是谁？把我弟弟还给我！你不是廉鸣，他不是这样的！”

　　“......”

　　廉鸣从梦中惊醒，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回想起那后面的片段，眼里一抹狠色闪过，他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他要哥哥好好生活。

　　原本学堂里被报复的一个小孩早该落井而亡时，在机缘巧合下被路过的廉帆救了下来，而那小孩命是救了下来，可也是疯了。新杏村里接连着小孩的离世，让整个村子惶恐不安，为什么学堂里的小孩除了宋鑫和廉鸣没事？

　　“宋鑫这小孩就是平时调皮捣蛋了点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廉鸣这孩子整天就往后山跑，说不定是他请来什么妖怪，要将这些孩子置于死地。”众人纷纷猜测是廉鸣搞的鬼，准备合伙朝他们家要个说法。

　　廉鸣在后山中狼吞虎咽着几只兔子的尸首，对山下的情况完全不知，他准备饱餐一顿去实施下一个计划。

　　廉帆不知道为什么村民会将罪名怪罪到小鸣的头上，与他们据理力争之际，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后脑勺也重重磕在地上的石头上，原本吵闹不堪的人群顿时噤声，只见廉帆后脑勺慢慢浸出血迹，众人被吓得后退，彼此对视一眼赶紧跑回家中，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廉帆。

　　廉鸣直奔宋鑫家中，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村子怎么如此安静？来到宋鑫房门口准备潜入其中时，宋鑫正好准备往外走，说是要去学堂里取一下东西。这个举动正合他的心意，在宋鑫察觉不到的背后默默出声“走吧，我带你去学堂。”

　　话一出，宋鑫身形一僵，原本想去学堂的脚步竟然往后山走去，而他前方廉鸣朝他一笑，“不跟上吗?”被控制的宋鑫意识模糊地跟上前，二人在夜色中往后山走去。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廉鸣！你到底做了什么？”

　　廉鸣往后一转，原本倒地的廉帆出现在这里，而他脸上是凝固了的血迹，好在那一摔没有把命丢掉，这才来后山找廉鸣。

　　“哥？你怎么在这？”

　　“廉鸣，你，我怎么教你的？你要带宋鑫去哪里？这些孩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廉鸣沉默应对着，过了几秒冷笑着，“哥，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怎么过来的，嘲笑，污蔑，我已经受够了。你不要管我，等我解决完他们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嘛？”

　　廉帆觉得眼前的弟弟只剩下陌生和癫狂，“你，不是我弟弟，不是廉鸣，把他还给我！”

　　这句话和梦中一样刺痛了廉鸣的心，酸涩，痛苦涌上心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内心煎熬，与此同时没了妖力束缚的宋鑫完全清醒，发现自己身处后山，左面还是廉鸣，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

　　“我就是廉鸣啊，我是你弟弟，我是廉鸣，不，不，不，讹兽我是讹兽，妖，妖怪。”廉鸣被身体的妖力束缚，身处在崩溃的边缘，欲望，只有欲望，看向哥哥的眼神也逐渐癫狂。

　　“和我走吧哥哥。”月色下只剩下了廉鸣，而哥哥已然倒地不醒没了气息。

　　过了好久，清醒过来的廉鸣怔怔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哥哥，顿时跪倒在他身边，颤颤巍巍地触碰他的脸“哥?你别吓我，哥？求你了，看看我......”

　　那原本的讹兽也许说得对，欲望，会放大所有的丑陋，而他唯一的亲人也不再这个世间了。

　　在后山中爆发出一阵亮光，只见一位一头白发眼睛赤红，面色苍白的男子在亮光中呢喃道，“往前走吧哥哥，这是我，最后的祝福。”

　　回到现在－－

　　仓舒和岱渊来到郊外的那户人家，在院子外远远观察着正在做木工的男人，仓舒疑惑道“嗯？怎么没有一丝妖魄的气息？是这户人家没错啊。”

　　“那，我们走近打听打听，顺便观察一下。”岱渊也感到疑惑，这人看起来没有丝毫妖气啊。

　　“你好，我来问问你这是在做木工吗？”岱渊和仓舒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内，朝那男人问道。

　　那男人见有人进来，以为是老顾客，但又听声音不对，连忙放下手中工具，“瞧着二位好像是从外面来的吧？我这儿是做木工的，二位是想？”

　　“我们就是来看看做点什么木具，想着装饰一下我们家里，城里也看过好几家了，我们兄妹俩倒是想货比三家，溜达着就溜达到城外来了。”

　　那大哥听完爽朗一笑，“想要木具啊，来对地方喽，我的木工虽说比不上城里的，但我这手艺村里都竖大拇指。”话一完，就领着他们进屋坐坐。

　　俩人坐下，环顾四周这屋子也就差不多一人住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这大哥身上也没被妖附身，这妖识到底去哪里了？

　　仓舒倒是沉不住气了，笑眯眯地问大哥，“大哥，你这些木具有什么样板吗？我有点好奇嘞!”

　　“要看样板啊，来来来，我带你来看。”说完，就带着两人往后院走去，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木具映入眼帘，有桌具，木椅，还有些小孩喜欢的木制小玩意儿。

　　“嗐，你们看看啊，这些小玩意儿都是村里人托我做的，这是猫，狗，欸还有这个，我做的最好的兔子。”

　　“兔子？大哥你这兔子做的好可爱啊？你很喜欢兔子吗？”

　　那大哥挠挠头，蛮不好意思地说“我就看着这些兔子好看，就想着雕刻出来，没想这效果还不错。”

　　岱渊抓住了重点，又追问道“你这兔子做得栩栩如生的，可以买几个给我这小妹，她倒甚是喜欢这些玩意儿。不过我好奇你是怎么做出这么像的。”

　　大哥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两兄妹，那女孩瞪着她水灵灵的眼睛，双手捧着木兔，好奇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哈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养了一窝兔子在后院，雕刻的时候没事就看看他们，”大哥在一处角落蹲下，又接着说“但，我每次一养兔子，过不了几天兔子有的失踪有的直接死了。”

　　岱渊仓舒对视一眼，俩人心里窃喜道“终于有点线索了。”

　　“大哥，我想要只木兔，但你能不能现做一个站立的兔子啊？”

　　“没问题。”说着就往前院走，还回头来一句“你们看看还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啊！”

　　仓舒见大哥身影走远，就跑到兔子窝边寻找着什么，这兔子窝整整齐齐的，只有两三只兔子的尸体散落在外。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嘛？”岱渊站在她的身旁，视线在几只兔子尸体上扫动，“我没发现有妖识的痕迹。”

　　仓舒扭过头看他，环抱着手，故作嫌弃的开口“你这哥哥能力也不怎么样嘛，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出手。”

　　岱渊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无奈，但也配合她顺道问下去“那小妹，有何见解？”

　　仓舒甚是满意，但也不再玩闹，左手食指聚集一小团蓝火往兔子尸体上一甩，那几只兔子又慢慢活过来，像是一切都未发生。

　　“借尸还魂，晚上就能等到那讹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