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53、阴转晴

　　应了那句老话，新年新气象。
　　陆无为火锅店的生意相比去年大有起色。
　　为了博个好兆头，林琳婶在当地打听了个颇有名气的风水先生，又勘测又算卦，定在二月底重新挂牌。
　　“君再来”火锅店的招牌祁栩去年就帮陆无为写好了，陆无为一直没挂，就是想来年从招牌起，让火锅店焕然一新，改头换面。
　　“再往左一点，诶，再下来一点点。”
　　林琳婶站在离店门口几米的位置指挥。
　　陆无为则顶着几斤重的招牌，根据林琳婶的指示笨拙地挪动着，脚下的三角梯也晃动得格外厉害。
　　“老马，来搭把手，扶一下梯子！”林琳婶又得看招牌摆放得正不正，又得帮陆无为稳住梯子，实在忙不过来。
　　“来了来了。”马东叔着急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跑出来。
　　“又打电话。”林琳婶白他一眼，“哪这么多工作要谈。”
　　马东叔双手把着三角梯，还不忘乐淘淘地在林琳婶跟前吹嘘：“等我挣了大钱，带你和林二木离开这儿，上大城市买房，弄大城市户口，定居。”
　　林琳婶嗤笑了一声，没应承这话。
　　自打马东叔回来，吹嘘的话就成了他的口头禅，有事没事来上一句。也不管是不是天方夜谭，林琳婶总是不回应，免得说了难听的话，败了他的兴，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挂好牌，鞭炮声噼啪作响。
　　陆无为收好梯子，兴致勃勃地跑到火锅店的水泥坪前欣赏招牌上的书法。
　　笔锋瘦而凌厉，一笔一划都是祁栩的影子，越看越喜欢。
　　“小祁对老马还有意见吧？这几天也没回火锅店。火锅店挂牌第一天他也没来。”林琳婶给陆无为倒了杯温开水。
　　陆无为抿了一口解渴，他摇头说：“没有的事。”
　　“我要是他，我也不愿意回来，谁被诬陷心里能舒服的？我能体谅他。老马没出去之前疑心病就重。现在在外头打拼了几年，生意有起色了，却越发疑神疑鬼了。他之前还怀疑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就是神经病一个，别搭理他，他就老实了。”
　　陆无为水完喝，语重心长地安抚林琳婶：“林琳婶，祁栩之前是对马东叔有意见。可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了。大家都不容易，相互体谅呗。”
　　林琳婶凑近，小声问：“那祁栩今天怎么没来？”
　　“嗐，他去多乐姐公司跟周正聊短视频合作的事了。”陆无为双手交叉放置在胸前，“不愧是我家小祁，一手字写得好看也就算了，做事也心细认真，一丝不苟的，魅力十足。”
　　等陆无为从那醉人的欣赏里回过神，一旁早就没人了。
　　林琳婶不知何时进了火锅店。
　　陆无为：“……”
　　不懂欣赏。
　　陆无为悠哉地回火锅店忙活去了。

　　祁栩一早赶到多乐姐的公司，是被一位热气洋溢的前台接待的。
　　路过的人都叫她小欧阳，小欧阳给祁栩塞了一瓶果蔬汁，说这是公司直播带货的样品，尝尝看。
　　味道很独特，不算难喝。
　　小欧阳说，这是绿色无添加的果蔬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饮料，口感上没有那么的好喝，但绝对健康养生，现在的人都比较注重这些。
　　多乐姐的传媒公司规模不算大，却五脏俱全。
　　分区很鲜明，分办公区、直播区、拍摄区和休闲区四大版块，每个版块又有细分。
　　许是公司经常有外来人员参观或者聊合作，祁栩兜兜转转一圈，居然没有任何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
　　这些人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就算偶尔路过，大多都是对他回一个礼貌的微笑。
　　氛围倒是很和谐。
　　小欧阳把祁栩带到了一个小隔间：“你先在会客区等一下，周总马上就来了。”
　　小欧阳生怕祁栩等着无聊，时不时地给他送水果，零食和咖啡，还换着花样来。眼看肚子都要吃饱了，周正才抱着笔记本从隔壁一间小办公室推门进来。
　　这是祁栩和周正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到一个月，他的面部暗沉，眼角也略有下拉，比往日苍老了不少。
　　周正拉开另一把椅子：“对不起啊，本来约好的时间，但临时有一个草莓园找到我合作，刚聊完。”
　　“没事，我不着急。”祁栩说罢，小欧阳递了一杯咖啡给周正。
　　周正喝了一口，才意识到祁栩没有，抬头打算指责小欧阳照顾客人不上心。
　　祁栩连说：“我喝饱了，你喝。草莓园合作聊得怎么样？”
　　“按理说呢，公司助农直播的草莓要按低价走。可价格太低，回本就困难。草莓太脆弱，快递只能发顺丰空运，运费就是一笔大头。另外，草莓在物流中多少会有损耗，损耗了就要包赔，这也得算在成本里面，还有采摘，装箱，等等……这一系列的环节全部算下来，价格根本谈不下来。”
　　祁栩好奇地问：“谈的价格在什么范围？”
　　“你知道美团自营的小象超市么？”
　　“我之前买过。”祁栩答。
　　“比上面的价格还贵。”
　　祁栩震惊了：“原产地发货还这么贵？！”
　　“不可思议对不对？这就是助农直播的现状。”周正叹了口气，诸多无奈，“你别看网上一群人喷，说什么直播助农还搞这么贵，哪是助农，分明是抢钱。可我们也没办法，都知道贵，也知道顾客会货比三家，挑便宜的买，可成本眼睁睁地摆在面前，总不能亏本卖吧？我们是助农，又不是做慈善。”
　　周正喝了一小口咖啡，手指轻敲着桌面：“要是顾客来原产地买草莓，只要能把口碑做好，一人免费送一斤，我都能接受。”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是，没人会为了买草莓，大老远来产地。
　　“或者有想过做草莓采摘基地？自产自销。”祁栩献计。
　　“你果然是有商业头脑的。目前我跟多乐姐正打算跟旅度假区做联合活动，拉动一下草莓园的收入，让游客们自己去草莓园采摘，这就是后话了。”周正打开笔记本电脑，“言归正传吧，我今天找你来主要不是聊自媒体的内容，而是合作。”
　　“有什么区别？”祁栩笑了，“我俩本来就是合作做自媒体。”
　　“现在不太一样了。”周正气定神闲把窗帘拉好，房内立马暗淡起来。
　　白色幕布徐徐降落，投影仪亮起。
　　周正在笔记本上点了点。
　　祁栩缓缓读出投影的文字：“自媒体机构合作……”
　　“没错，这次我们的自媒体账号采用机构和个人合作的模式。简单来说就是，你跟我一起做账号，多乐的传媒公司负责帮忙推广和引流。我们出力，出内容，公司负责投钱，做营销。”
　　祁栩眉头微皱：“这和跟唐老板合作的模式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跟唐老板的合作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而我们的合作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另外，账号的所属权归你所有，完全不用担心火了之后有过河拆桥的风险。”
　　“你就不怕我中途反水？你们花了钱，可最后给我做了嫁衣。”
　　周正嘴角一提：“我相信你的为人。合作的第一步，首先就是相互信任，如果大家一开始的合作就是各自为政，这样的合作模式早晚得崩。”
　　“小欧阳。”祁栩清了清嗓子。
　　小欧阳很知趣地已经等在了外面，待祁栩一吆喝，她立马进来，递上了一杯咖啡。
　　祁栩接过咖啡，微微起身，身体前倾，跟周正的咖啡杯轻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

　　坦诚相待的人之间的合作往往就是高效的，公司法务部已经拟好了合同，祁栩稍微翻了几眼，过目完就爽快地签了名。
　　眼看到了饭点，周正要带祁栩去附近吃韩式烤肉，祁栩在会客室就把肚子给撑饱了，实在没胃口，又不好拂了他的心意，就提议中午随便吃点，烤肉太油腻，吃碗馄饨吧。
　　公司边上有一条美食街，人流量不大，就算是饭点店里都有空位。
　　周正说，当初多乐选择把公司开在这一片就是相中了这条美食街，公司不管饭，传媒公司的年轻人居多，美食街附近吃饭方便。
　　“你跟多乐姐什么时候结婚？”吃馄饨的时候，祁栩随口一问。
　　周正噎住了：“你怎么跟老一辈似的，开口闭口结婚生孩子的，俗不俗？”
　　吐槽归吐槽，还是说了心里话。
　　“暂时不打算结婚，先这么过着。”
　　“不结婚？”祁栩震惊了一瞬。他俩关系现在已经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了，按理应该有这一步的打算吧。
　　就算周正这边没人催，多乐姐家里那边也不催么？
　　“结婚不就是扯一张纸么？该好得好，该离还得离，没必要看得这么神圣。”周正察觉出祁栩异样的眼光，立马反应过来，“别这么看着我，不仅我，多乐也是这么想的。”
　　祁栩一口咬了一个虾仁玉米馄饨，故意揶揄他：“那可不一定，当初多乐姐不认识你的时候，跟陆无为相亲，别说结婚了，连婚后谁主外谁主内都算的一清二楚。”
　　周正噗嗤一笑：“你犯不着激我。”
　　“长进了。”祁栩竖了个大拇指，“出息了，终于不小肚鸡肠了。”
　　“我小肚鸡肠？”周正来劲了，把筷子放在碗上，“现在清岩镇谁人不知，林二木他爹，马东叔才是小肚鸡肠第一人。这么多年把林琳婶跟林二木扔在家里，不闻不问，回来过个年，不仅把摄影工作室的财政大权从你这儿夺走了，还把你跟陆无为从火锅店给赶出来了。要不是马东叔挣了点钱，见人就送点烟酒，邻居的封口工作到位，早就臭名昭著了，我才哪到哪。”
　　“人家家务事，我跟陆无为两个外人，也管不着。”祁栩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也默默在意这事，“你以后少说这些。”
　　“我才不跟外人说呢，我是见到你，为你跟陆无为鸣不平，才说两声的。”周正叹了口气，“要不是陆无为开了家火锅店，每月给林琳婶发工钱，林琳婶哪有钱供林二木上学？要不是你教林二木学摄影，帮他支棱起来摄影工作室，现在工作室能挣到钱？林二木能有一个这么体面的工作？！马东叔一回来，直接大刀阔斧给你俩的功劳全砍了，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白眼狼眼睛都没有这么洁白。”
　　这神奇的形容把祁栩逗乐了。
　　要说憋屈呢，心里确实憋屈，但自己跟陆无为搬出来了，有了幸福的二人世界，也算因祸得福。
　　不管别人怎么看，祁栩反正觉得这买卖，值。
　　吃完馄饨，周正抢着把祁栩那碗的钱给付了，正好，他下午要去度假区见一个客户，就顺道开车捎祁栩一起去摄影工作室。
　　夜里，祁栩把想了近半个月的PPT方案发给周正，提出做新农人短视频账号，用GoPro代替其他拍摄器材的想法。
　　心里惴惴不安了半个小时后，微信震动了。
　　这一提议周正不仅没反对，反而极力肯定，反正都做新号了，与其墨守成规，不如推陈出新。
　　于是，新号的第一次短视频拍摄就这样，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