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45、转折点

　　“居然一下就被你看穿了……”陆无为耸了耸肩，云淡风轻的，“我还以为码字的人每天要写这么多东西，今天写，明天就忘呢。你记忆力真不错。”
　　“没那么夸张。不过时间长了真会忘。”祁栩才不着他的道，很快把话题给转移回去，“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连载小说的？”
　　“第一本小说的时候吧。至于怎么知道的，说起来还得多亏蒋璇。”
　　祁栩有些吃惊：“你跟他……居然大学毕业之后还有联系？”
　　“嗯。他之前跟我俩一起去过台湾，那次之后就存了联系方式。你可能不知道，我俩毕业分开，蒋璇就把我给拉黑了。后来，也是偶然，蒋璇把你连载小说的链接发在了朋友圈里求打赏，我妈有蒋璇的微信，看到朋友圈之后，就偷偷把链接转给我了。”
　　“难怪我连载小说第一天，有个新号疯狂给我打赏礼物，原来是你妈妈。”谜底揭开，祁栩豁然开朗，“陆无为，你一直藏着马甲，看我把跟你的过去写成小说，背后肯定偷偷嘲笑我吧？”
　　话毕，陆无为果然嗤笑了一声，得了祁栩一个白眼，他旋即改口：“有笑，但不是嘲笑。”
　　“傻笑吧……”他走了心，“我在清岩镇这些年，就是靠着这本书撑过来的，每个章节，每句话，每个字我都读了好多遍，还有很多打印出来的稿子，可都被‘铁锅炖’给咬了。”
　　“私印可是侵权的啊！”祁栩笑道。
　　陆无为说：“我又不卖，再说你写我俩的故事，你都没找我要授权，你也侵我权了。我俩半斤八两。”
　　“平心而论，写的怎么样？”
　　“嗯……”陆无为磨蹭了片刻，嘟了嘟嘴，面露难色。
　　“很难评？”
　　“像是重新回到了过去，再活了一遍。我不爱看BE，小说里主角分开，再联系我俩的现实经历，读完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抓心挠肝的难受。那些往日的情绪席卷而来的时候，半夜都睡不着，只有抽烟才能缓解，短暂麻痹。”
　　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潮湿。
　　黄叶飘飞，一片枫叶卷在半空徐徐而落。
　　祁栩抬手将枯叶握在掌心：“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不爱抽烟。”
　　是啊，以前不爱抽，可人么，总会变的。
　　第一年，陆无为总爱大晚上在房间抽，可夹层面积有限，窗户还小，通风不够，烟味久久散不出去。清早林琳婶给陆无为收拾屋子，总要捏着鼻子抱怨几句。为了不让耳朵起茧子，陆无为就改在室外抽了。没了限制，又遇到了爱抽烟的其他三个牌友，次数也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算，我抽烟的事儿还得赖你。”陆无为点了点祁栩的胸口。
　　祁栩才不背这口黑锅，立马反驳：“别给我戴帽子啊！你抽烟那是你意志力不坚定。你为什么意志力不坚定，还不是因为你有愧于我。你为什么有愧于我，你心里清楚。要赖得赖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受害者。”
　　陆无为自知理亏，撒娇一般拽了拽祁栩的胳膊，还轻晃了几下求原谅：“你来了之后我已经很久不抽了，为了我俩的以后。”

　　两人沿着路边走了几个小时，临近黄昏才回火锅店。
　　听说度假区又接连开了好几家连锁川渝火锅店，君再来的生意彻底被蚕食干净，越发不景气，快逼近饭点，一个食客也没有。
　　陆无为隐隐觉得今天又得打水漂，与其在楼下浪费感情，苦苦煎熬，不如早些关门，休养生息，日后再战。
　　陆无为锁了火锅店的门，林琳婶惊讶地从厨房出来问什么情况，这么早关门？不做生意了？见陆无为平静地说：“这两天火锅店休假，休息几天再重新开张。”
　　餐饮业哪有休假的时候？
　　林琳婶天人交战完，得出了陆无为肯定出了问题的结论，放下手里的活，上赶着关心他。祁栩则神秘兮兮地冲林琳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碍事，陆无为有自己的打算。
　　林琳婶更加莫名其妙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生怕陆无为出事，泡了一壶茉莉花茶上楼打探情况，见卧室里的陆无为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干活，情绪稳定，说话也柔声细语。
　　一切正常，她才忧心忡忡地下了楼。
　　林琳婶去杂物间找祁栩问话：“丧宴没出什么问题吧？陆无为怎么一回来就急着关门，整个人还奇奇怪怪的。”
　　祁栩在杂物间拓印“去哪儿书屋”的文字，林琳婶不懂，也没多问。
　　待祁栩完整地把文字拓印在宣纸上，得了空，才回她的话：“不用管陆无为，他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正常，相信我。”
　　“哦。”林琳婶还是惴惴不安的，又抄了一把椅子坐在边上，“小祁，葛老头也没个亲属，走了之后度假区的店铺就回到开发商手上了，太可惜了。那是个旺铺，生意肯定红火，只是……人横死，一时半会也没人敢租，做生意的人都迷信，嫌晦气，败财运。”
　　“这话是听谁说的？”祁栩动作一停，撩起眼皮觑了她一眼。
　　“还用专程听？镇上人都这么说。别说租了，那店铺送出去都没几个人敢收。”
　　拓印完书法，祁栩小心地用镇纸压好宣纸，细细地端详了一遍，比较完美。
　　祁栩抚了抚宣纸的一角：“谁说没人收？张婶就打算把店铺张罗一下，买竹编工艺品。”
　　“那倒是不错。张婶跟葛老头关系好，她拿下这家店也没人有异议。”张婶自言自语完，问出了心里的迟疑，“你印这个出来干什么用？”
　　祁栩望着这副书法，满是欣赏。
　　没得到答案，林琳婶幽幽地打了个哈欠，坐在了院子的躺椅上，眯眼小憩。
　　岁月静好。

　　墨水干透了，祁栩宝贝似的折好，去夹层找陆无为。
　　火锅店运营方案经过陆无为这几天的修修补补总算告一段落。
　　祁栩一落座，他就打开了二十多页的PPT，点了自动放映，让祁栩帮忙提意见。
　　祁栩两眼一黑，长吁一口气。
　　陆无为真干起活来，跟周正也不相上下。
　　不过PPT的内容言简意赅，主题鲜明，总之一句话：要与周边热门的火锅店打出差异化。
　　既然度假区的川渝火锅店扎堆，要夹缝求生，就必须推陈出新。比如把台湾特色火锅——姜母鸭火锅作为本店火锅的特色，加上陆无为本就是台湾人，招揽游客更方便。
　　“这个主意不错。”祁栩问，“姜母鸭火锅成特色了，你的土豆丝炒姜丝放哪儿？”
　　“你别嘲笑我了行么？我的命也是命。”
　　祁栩凑到陆无为身边，抄起一本书卷成筒状，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发问：“好，我尊敬的陆无为先生，我能采访你一下么？当初，您是受了怎样的启发才想出了用土豆丝炒姜丝作为特色菜这个主意的？”
　　陆无为跟接受采访似的，正色道：“生活就像一道菜，全是土豆丝就算再美味，吃多了也会腻。可土豆丝跟姜丝混在一起，品尝起来口味会更丰富。平凡的生活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滋味，是不是挺浪漫？”
　　“好独特的浪漫……”这个回答让祁栩彻底梗住了。
　　“就像很多人吃不惯折耳根、喝不惯豆汁一样，每一道菜都会有特定的人群喜欢，只是人群的数量多少不同而已。并不能因为菜品的独特性来否定全部。”陆无为回想起第一次给祁栩送土豆丝炒姜丝时，祁栩用瘦金体写的一张小字条，忽然就泄了气，“我当时看到你的意见还以为你能理解我呢，原来你也不喜欢。”
　　“喜欢——”祁栩改口极快。
　　“脸变得真快。”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才知道么？”
　　陆无为突然严肃起来，像要求证什么，抓住了祁栩的手：“我一直没问你，你以后还想回宣林么？”
　　祁栩顿了顿，反问：“你呢？”
　　陆无为没有作答，只是低下了头，祁栩猜出了他心里所想。
　　“陆无为！”祁栩突然振奋。他一向喜欢及时行乐，既然以后的事没有定论，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又何必去多想？
　　“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多了，没意义。”
　　“是，没意义。”
　　两人相视而笑。

　　祁栩接到周正的电话时，还在为第三期短视频的拍摄方案头疼，说话有气无力的，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非遗竹编的播放量破了百万！！！现在热度持续上涨！已经上了两个大热门了！各大营销号自发给我们做推广！蹭我们的热度！成了！”
　　周正的话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他耳朵里灌，祁栩大脑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呼吸都急促了。
　　“我刚接到了唐老板公司运营的电话，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品牌方想找我们做广告植入了！专门指定了让陆无为来做宣发！”
　　祁栩脑袋懵懵的：“所以……短视频账号的转型……算成功了么？”
　　“怎么不算？！巨大的成功！”周正激动的舌头都快打结了，“虽然只大爆了一个，但也说明转型的方向是对的！唐总那秘书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下次再见她，我就能昂首挺胸了！这次视频做的太出色了！而且，我们做非遗宣传，官方媒体都点名了！”
　　“哦……”祁栩还没晃过神，迷迷糊糊的，“是。”
　　“你刚睡醒么？陆无为呢？！”周正激动不已，“我和多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我们一会儿一起吃个庆功宴！后续的视频继续发力，我相信半年不到，就能达到业绩标准了！”
　　额……陆无为。
　　祁栩在陆无为的肚子上拍了一下。
　　陆无为一动不动，窝在边上呼呼大睡。

　　就在昨晚，陆无为嘴巴不停地给祁栩讲了三个小时的运营方案，听得祁栩是一个头三个大。听也就算了，还得给他提意见。
　　林林总总提了一个小时的意见后，两人就意见的可行性又来来回回讨论了两个小时，等商量完，天都拂晓了。
　　祁栩实在熬不住，倒头就睡了。
　　一睡醒，陆无为还顶着黑眼圈改方案。两人吃了桶泡面填饱肚子之后，祁栩开始构思第三期视频主题，而陆无为……
　　电脑“啪”地一声合上，吆喝一声：“补觉了。”
　　一睡睡到大中午，这会儿完全没有要醒的架势。
　　“陆无为，睡了……”祁栩实话实说，“现在还没醒。”
　　“行，你别打搅他，晚上吃饭啊！”
　　挂了电话。
　　周正这回是扬眉吐气了，因为视频转型的事儿，他里里外外受了多少窝囊气，遭了多少白眼，一次的百万播放量，让他瞬间起飞，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