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44、生变故

　　陆无为重拾自信后，元气满满地抱着电脑在房间里啪啪打字，他决心重整旗鼓，为火锅店做一套详细的运营方案，必须把店盘活！
　　一忙起来，他连早餐都顾不上吃，还是祁栩下楼给他拿了两张鸡蛋饼和一杯牛奶，他才抽空三下五除二消灭干净，继续做表格。
　　难得碰到陆无为发愤图强，祁栩不忍心打搅他，开了桑塔纳去摄影工作室。
　　开业前两个月，订单忙得林二木和祁栩两人天天脚不沾地，如今订单少了，才得了清闲。
　　林琳婶说林二木昨晚修图修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祁栩出门就没叫他。

　　赶到工作室，里面欢声笑语的，黄姐和裴小环两人正兴冲冲地分蛋糕。
　　见祁栩来了，黄姐热情地给他切了好大一块。
　　“今天过生日？”祁栩接过蛋糕，咬了一口，“生日快乐。”
　　“昨天过的生日。我男朋友买了个八寸的蛋糕，没吃完，今天分给大家一起吃，不嫌弃吧？”黄姐递了蛋糕出去，又取了两个盘子出来继续切，显然是给林二木和陆无为预备的。
　　陆无为平时没事就爱往摄影工作室跑，隔三差五地给祁栩带吃的，什么小蛋糕、奶茶、糖果、好几天都不带重样的。有时祁栩会分给大家一起吃，工作室关系处的别说多融洽。
　　“不嫌弃！有的吃就行。”祁栩往前台一坐，掏出笔记本电脑摆好，“林二木昨晚修图忙到很晚，今天可能会晚点来。陆无为今天有事，应该也不来了。陆无为那份蛋糕先放冰箱，我回去带给他。”
　　“啊？”裴小环肉眼可见的失望了。
　　祁栩把蛋糕上抹的火龙果吃干净：“你找他有事？”
　　裴小环讷讷地低下头，脸颊上不知不觉爬了红晕。
　　黄姐看出这丫头的小心思，边熨衣服边打趣：“取经！”
　　祁栩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撩起帘子，把脑袋探进去：“取什么经？”
　　“黄姐！”小裴霎时间脸色红透，喝止她别继续说。

　　那小别扭和小尴尬全写脸上了，黄姐一脸的坏笑：“你就不是个纯情的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小陆老板没来，你问小祁老板也是一样的。”
　　“什么事啊？”祁栩总觉得这俩人在他跟前打马虎眼，说话云遮雾绕的，也不说明白。
　　黄姐手上的活也不停：“小裴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对象，两人毕业前各奔前程分开了，还是小裴主动跟那男生提的分手。”
　　“然后呢？”祁栩八卦。
　　“就在上个月，发生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小裴大学的男朋友居然也来清岩镇旅游！好巧不巧，我们那天刚好出外景拍摄，偶遇了。”
　　祁栩秒懂。
　　扯上找陆无为取经，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和陆无为的事儿跟小裴的经历相似，现实是，在陆无为的努力下，两人重归与好了。
　　所以……
　　祁栩瞪大眼睛：“你想跟他破镜重圆？”
　　“有觉悟！”黄姐竖了个拇指，“瞧瞧，我就说问小祁老板也一样，一点就通，他也是过来人。”
　　在黄姐热情的促成之下，祁栩幽幽地一抬眼，果然对上了小裴那巴巴的可怜眼神，像是在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立马跪在你面前。
　　祁栩就看不得这样的场景，败下阵来：“想了解什么，我告诉你。”
　　裴小环立马一改唯唯诺诺的性格，瞬间笑靥如花：“好！我找时间请教你。”
　　“请教不敢当。”
　　也没什么好请教的吧，关键是。
　　裴小环做事认真谨慎，生怕自己出错，还刻意补充：“请教你的时候，我能全程录音么？”
　　祁栩：“？？？”
　　要传授如何将破裂的感情缝补好，势必要聊起他和陆无为的往事。如果随便一说，对方也随便一听，这事儿也就过了，不打紧。
　　可她要录音，祁栩就谨慎了。
　　万一录音内容流出来，自己讲述自己如何被陆无为抛弃，五年后却又被陆无为重新追到手，怎么说都觉得是自己社死。
　　裴小环也看出了祁栩的不乐意，改变了主意：“我不录音，我尽量都记下来。”
　　到这，这事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中饭点，林二木提溜一大袋盒饭来了工作室。
　　祁栩中午吃得少，选了个全素的盒饭。
　　“照片还差两张没修完，祁栩哥，你一会儿看看效果。”
　　“不着急。”祁栩埋头干饭，还不忘指导林二木，“不求量，求质。都是一个镇的人，顾挺还是你爸的牌友，好好对待，听见了？”
　　“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真啰嗦。”
　　祁栩握着筷子的手飞速一抬，吓得林二木抱着饭盒钻到别处吃饭去了，生怕挨揍。
　　“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小吃街那边有家店撤了，应该是关门不做了。”林二木吃了口菜，又忍不住跟大家分享自己买盒饭时发现的趣事。
　　黄姐努努嘴：“有新开张的就有关门大吉的，小吃街这地段，不很正常？”
　　“这话不假，但店铺特殊啊。你们知道小吃街上有一家不卖吃食的二手书店么？”林二木故作神秘地问。
　　祁栩眼睛一抬，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去哪儿书屋？”
　　“你知道呢？”林二木说话连珠炮似的，“就那家书屋关了，听说老板死了。”
　　什么？！
　　祁栩震惊了，葛老头前几天还好端端地来找张婶拿竹编画，气色好，手脚也灵活，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祁栩没什么胃口，索性就盖上盒饭不吃了，颤抖的动作掩饰不住的慌乱：“怎么去世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林二木随口答完，眼前就闪过去一道影子。
　　他缓过神，祁栩没踪迹了。
　　这么着急？林二木只觉得莫名其妙。

　　秋日气温清爽，阳光适宜。
　　度假区的小吃街上，人头攒动。
　　“去哪儿书屋”里的二手书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全堆在箱子里，一箱一箱送上车。
　　祁栩呼哧带喘地赶到门口，最后一趟去废品回收站的三轮车还是驶远了，祁栩大口呼吸渐渐平稳，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失意地蹲在墙角。
　　还是晚了一步。
　　葛老头嗜书如命，要知道死后自己所有珍藏的二手书都拉去当垃圾收废品，该有多心疼。
　　祁栩以为去哪儿书屋就这么一直开在度假区里头，总有一天能进去逛逛，挑些书回去读，可没想到转眼间，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一双灰色布鞋走近，祁栩落寞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沧桑的脸。
　　“世事无常，没想到送竹编画那次，就是最后一面。”张婶闭着眼，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的褶子都皱缩在一起。
　　祁栩站起身，眼前晕晕的，可能是跑得太急的缘故。
　　张婶转过身，背对着祁栩，仰视着头顶那块“去哪儿书屋”的招牌：“帮我个忙，一起取下来。”
　　“嗯。”
　　祁栩踮起脚，先把那木质招牌从钉子上取下，随后，两人各抬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招牌立在墙边。
　　因为年代太久，木头都快磨成褐色，可招牌上却一尘不染，祁栩能想象到葛老头每天早上开张迎客前，那颤巍巍地擦拭招牌的模样。
　　“你也喜欢书法，这块招牌留给你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归宿了。”张婶指纹摩挲着木招牌，眼里充满了别样的情愫，像是在打量着多年一同走来的老伙计。
　　“好。”
　　招牌不算重，只是木头有些朽了，劲使重了就会损坏，保存怕是不可能，祁栩打算回去之后找张宣纸把上面的字给拓下来。
　　祁栩问出了内心的困惑：“既然你懂他……为什么要把他所有的书都卖掉？”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祁栩不明白。
　　“他以前跟我提过，哪天死了，就把那一屋子书全都收废纸，一本不留。”
　　“为什么？”
　　祁栩问完，才发觉这个问题很蠢。
　　既然是葛老头自己的决定，张婶又怎么会知情？葛老头不在了，这个问题就再也没有答案了。
　　张婶果然摇头：“也许，人这辈子生前没有勇气干的事，只有到了死后，才敢做吧……”

　　葛老头是自杀的。
　　他找了条平缓的河流，抱着那副竹编画，一跃而下。
　　张婶说，他订的竹编画是一副字——等。
　　他在等谁？还是有人在等他？
　　谁也不知道。

　　葛老头没有亲人，也谈不上葬礼。但当地习俗，老人去世得吃顿席，已示哀悼。可人毕竟不是自然死亡，是被水淹死的，附近的人都觉得晦气，没几个敢去的。
　　丧宴是在张婶家办的，林二木和林琳婶要看店，只有陆无为带着祁栩出席。
　　一桌子人都没坐满，开席的时候，才来了个当地人，这人祁栩认识，就是上次碰到的去哪儿书屋对面的烧烤摊摊主。
　　这顿饭大家吃得兴致都不高，饭后烧烤摊摊主回去穿串了，桌上就剩祁栩、陆无为和张婶三人，时光就像回溯到拍短视频之前，陆无为在张婶家学竹编画的时候。

　　火锅店没人，两人也不着急回家，便沿着喇叭街踱步。
　　“等……”祁栩喃喃，“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也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故事。”陆无为伸了个懒腰，“连张婶都不知道，不要胡思乱想了。”
　　“人真的很脆弱。”祁栩下意识地蹭在陆无为的肩膀，寻求依靠，“谁能想到再普通不过的偶遇，会变成最后一面呢？”
　　“可人也很坚韧，不是么？”
　　黄昏，晚霞，微风，柔情。
　　祁栩停下脚步，望着他的双眸。
　　陆无为折了一根野草在手上把玩：“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人情冷暖全都走了一遭，可最后呢，还是要选择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这才是人生的态度。生是一种选择，死又何尝不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就不能对他的选择做出判断。”
　　陆无为只觉耳边的脚步声渐渐变大，猛然回神，祁栩已经凑得很近了。
　　电光火石间，祁栩的胳膊死死地勾在陆无为的脖子上，往上一勒。
　　“啊！你要谋杀亲夫么？！”陆无为压着嗓子吼，“快松手。”
　　“原来是你啊。”祁栩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陆无为摸不着头脑。
　　“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芸芸众生’，对不对？！”
　　芸芸众生——多年来，祁栩的忠实读者。
　　祁栩当初误把裴小环当做“芸芸众生”，差点还闹出了乌龙。原来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居然完全没有觉察出来。
　　陆无为心理素质极强，面不改色心不跳：“什么？”
　　“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人情冷暖，全都走了一遭，可最后呢，还是选择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这段话是我昨天更新的小说章节里主角的原话，一模一样。”祁栩为了自证，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阅读软件，“需要证据么？我这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