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渡（重生）》十月七木

11、第 11 章

　　燕泠维持镇定，微微一笑：“谢公子，真相大白，恭喜。”

　　同光帝态度已经清晰，想必她来宫中的路上，关于“舞弊案”的真相已经被昭告天下。

　　谢枫脸上没有喜悦之色，目光深深地看着燕泠，右手抬起手似是想触摸眼前人，最终还是轻轻放下，莫名说了一句。

　　“国子监监考事宜是吏部和礼部临时安排给的。”

　　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是谢枫埋怨两部故意安排连累他，甚至可能舞弊案也是两部背后搞鬼。

　　但这话听在燕泠耳中，却不仅仅那么简单。

　　九皇弟的重生，临时多出的监考职责，前世未发生的舞弊案，这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件事——

　　重生不是她一个人的美梦，是所有人的真实。

　　那谢枫呢？谢枫是否重生了？

　　燕泠凝视着对方的双眸，想要从那片深邃中探寻出其他痕迹，却只能消融于温柔的深海。

　　仿佛刚刚初见她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情绪通通都是幻觉，谢枫又戴上了温润的假面。

　　“父皇心中自有决断。”燕泠装作只听懂话面浅意。

　　在没掌握谢枫情况之前，她不能贸然暴露自己。
　　似敌似友，非敌非友，这一世尚需衡量。

　　燕泠不刻意解释同光帝让陈公公传的话，眉目微垂，屈身行礼：“辛苦谢公子在此等我。公子刚出狱，应当好好休养，我就不多打扰了。”

　　额间碎发随风飘动，截下缕缕耀眼金辉，撩拨在少女纤长的睫毛上，轻抚微颤。

　　面前人迟迟没有回音，燕泠疑惑抬眸，只捕捉到对方眼底一瞬的情绪，却令燕泠怔在原地。

　　那是无尽的病态的疯狂，带着偏执和贪婪，似是来不及躲藏好，被外人发现的一小截尾巴，已足矣令人心颤。

　　他是那个权倾朝野的谢首辅。

　　尽管对方片刻后又是如玉公子，燕泠凭那一瞬间肯定眼前人的身份，心中因察觉危险升起警惕。

　　明明弄清了疑惑，燕泠却更加心慌意乱，不待谢枫反应，匆匆道别离开。

　　身后，谢枫再次望着少女离开的身影，唇角微勾，眸深如墨，泛着温柔愉悦的涟漪。

　　微风和煦，阳光明媚，一连数天的小雨过后，皇城一派生机盎然的春光美景。

　　燕泠从宣政殿回自己的静漪苑后，沉迷学习心无旁骛，连夜撰写好了折子，次日上值前递交至日朝小内阁。

　　连续两天，迟迟不见有什么动静传出，燕泠按耐住心中焦虑，等到再一次常朝，早早去含元殿前候着，却得知一个大消息。

　　巡边的三皇子回朝了！

　　“启禀陛下，三皇子巡边已经结束，即日可启程回朝。”

　　金銮殿上，驿使打扮的士兵跪在地上禀告，风尘仆仆。

　　信件八百里加急，士兵不等众人反应，丢下下一个重磅消息：“突厥王庭传达有意和亲的消息，请三皇子代为递交国书，允许突厥派使团来燕朝。”

　　“和亲？！”一位朝臣惊呼出声，其他人无心纠结是否殿前失忆，转头接耳和身边人议论此事。

　　大燕建立两百年来，边境与突厥摩擦不断，当朝算是双方势均力敌，突厥怎会突然提出和亲？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底下争论不休，同光帝吩咐人送驿使下去休息后，同样陷入了沉思。

　　唯一一处与周围泾渭分明。

　　燕泠听到突厥消息，如被当头棒喝，仿佛回到前世，满堂文武无一人为她发言，所有人都满口恭敬，逼迫着她应下国书。

　　突厥求娶，两国和亲。
　　前世最令她挣扎不得的命运，提前降临的吗？

　　燕泠如坠冰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双目无神，呆呆地立于一片喧嚷之中，等待最后的判决。

　　同光帝开始询问众臣意见，不断有人出列，据理力争。
　　主流声音是支持突厥和亲使团来燕。

　　和亲百利而无一害，送个公主过去，为友便和平数年，为敌便安插棋子，再不济也不过损失一个公主。

　　朝臣争论的点在于使团来燕事宜，以及是否拟定和亲人选。

　　最后同光帝一锤定音：“发国书于突厥，六部朝后留下商议接待事宜。”

　　“至于和亲人选，突厥只说和亲，未说一定要是公主，还是等使团来燕后再商讨拟定吧。”

　　安排完和亲，同光帝不给底下人喘息时间，趁机说了朝廷借贷一事。

　　朝臣还未从同光帝突如其来的“英明决断”中恢复元气，战力不足，且民间借贷与大部分清贵官员不沾边。

　　没有触动大部分人的利益，又有利于国事，朝臣象征性反问几句，便同意了。

　　有一便有二，等到同光帝宣布燕泠也在负责此事的名单中时，只溅起浪花几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放过。

　　下朝后，大部分朝臣面带青灰，双目无神，步履散乱朝当值部门走去，显然心乱如麻。

　　更有甚者，出了含元殿的门，当即便和顶头上司请假，飞奔离宫回府。

　　公主和亲那是事不关己的好事，但落在自己身上，便不那么美了。

　　常朝皆是六品以上，大都已至中年甚至老年，谁家没有一两个适龄女儿孙女？
　　看同光帝这意思，明显是只要他和突厥人意见统一，身份低微一份诏书便解决了。

　　皇家公主，朝臣子女，全部上台，谁也躲不了。

　　一家愁，一家欢喜。

　　燕泠本来因和亲如坠地狱，同光帝的决定将她重新拽回人间。

　　这不是前世，而是今生；并非燕桓掌管下风雨飘摇的燕朝，而是同光帝的大燕。

　　和亲不是她的死局。

　　想通之后，燕泠重振旗鼓，又如愿听到今日最大的好消息，心情愉悦地去户部上值。

　　尚书留下商议使团之事，朝廷借贷就交由户部侍郎王潜总领。

　　负责名单中的官员，两人告假回家，其他人显然不信八公主能有什么能耐，最后分组时将燕泠排除在外。

　　户部其他官员在贷款条例组，或与刑部合作编撰有关燕律，而燕泠则被工部接收，归入选址组。

　　组内其他人都皆认为朝廷做借贷，定是与大户往来，京中拥挤不易施工且地价昂贵，京郊倒是个极优的选择。

　　燕泠却不那么认为，借贷是解燃眉之急，面向整个京城，同做生意一般，需要便捷和人气，不能远离人群。

　　二是，同光帝没有完全否定“柜户”一事，燕泠在后面系统资料学习中，了解到一种叫“银行”的体制，将借贷和柜户合为一体，对国家大有裨益。

　　想后期发展“银行”，借贷选址绝不能偏。

　　燕朝京城，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东城最为繁荣。
　　组内其他人四散去往京郊，燕泠径直带知夏再次来到东城。

　　“小姐，你今天来得可真是巧了！”牙人喜笑颜开，领着燕泠二人往前走：“我要带贵人去的地方，那房子可是顶顶好的地段。”

　　知夏开口询问：“如此好的地段，怎么会现在空出来？”

　　现在是四月，大燕风调雨顺，京城气候宜人，正应该是商户生意兴隆起来的好时候。

　　牙人道：“哎呦贵人您有所不知，那家店也是奇怪，前两天生意火爆，突然不知怎么，就要关店卖出了。”

　　话虽惋惜，但这么紧俏的地段，临时脱手，牙行提成能大赚一笔，牙人笑得褶子都深了，嘴上低声补充道：“听说是店家欠了债，急着拿现银还债呢。”

　　听到还债，燕泠和知夏对视一眼，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到了。”

　　牙人带二人来到聚福楼街角，展示身后的店面：“贵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果然，牙人所说的好地段，正是上次常朝后她逛过的书店。

　　上次来时店面人声鼎沸，此时却人可雀罗。
　　被迫卖店还债，是王家事后报复吗？

　　牙人见两位客人都不说话，忙道：“若是贵人不满意，我这里还有一个好位置，虽比不上这边做买卖地段好，但那边地方大，地处居民区，我带您去看看。”

　　牙人心里打鼓，这书店可是最顶级的房源了，这都没看上，其他房子够呛，今日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没想到对面贵客一听，像是当真来了兴趣，请他领路。

　　七拐八拐到了地方，牙人带二人走近：“就是这里了，这么大的住宅京城出手的可不多，户主正是那家书店的东家，他、”

　　牙人被门内景象惊在了原地。

　　褐红色的双门大敞，往内能看到前庭院一片狼藉，一群壮汉进进出出，将花草家具全被摔烂扔在院中。

　　院中侧边站在一中年男子，伸手护住身后被吓哭的妻小，满脸悲愤痛恨，与面前管家打扮的男子对峙。

　　一壮汉发现三人，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不想被打的赶紧滚开。”

　　院中人闻声看向门口，数目相对。

　　管家男子看见三人中的牙人，不感兴趣对回过头，继续规劝陈家贯：“陈老爷，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也别让我难做。”

　　“你看你房子都要卖了，何必呢？我家少爷说了，少算你五千两，把你家小女儿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