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还阳》汀布

11、第11章 节外生枝

　　金凤楼最好的房间，在这座三层小楼的顶层，带独立卫浴，外头还接一个放满了花盆杂物的水泥小阳台。

　　看见李久麟将周春林抱进房，小妹立刻翻着白眼，下楼去通知姐妹们不用准备了。

　　房间门关上后，隔壁激烈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李久麟先是安慰自己不要在意，结果隔壁那动静一浪赛过一浪，像是开始上花样了。他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便问周春林，需不需要换间房。

　　谁知周春林气定神闲，反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就这一句怎么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李久麟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一万个答案，而后腾的一下就红了耳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周春林看着李久麟，用极其平和的语气说：“你要是想做什么，我也可以，正好还你的人情。”

　　此时隔壁那刺耳的动静，仿佛大浪开着喇叭，突飞猛进的汽船，李久麟本就被弄得心烦气躁，再看周春林又有要犯‘病’的趋势，他脑袋一热，竟然将周春林扑到在身下。

　　他想看看这个麻木的周春林，底线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不在意吗？”李久麟的手渐渐靠近周春林的耳朵。

　　周春林因为痒，有些躲闪，眼神却没有任何的波动。那时的他就像随风摇摆的春草，像荷叶上颤巍巍的露珠，就是不像个有情有欲的活人。

　　李久麟却忽然来劲了，他不信周春林真是快毫无感情的木头。

　　他将头埋了下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鼻尖对鼻尖，一呼一吸都开始缠绵。

　　周春林仍旧是死水一潭，只一双桃花眼盯着李久麟，眼神中的毫不避让，凭空便生出了一丝倔强，那模样倒真像是李久麟要把他怎么着了。

　　隔壁的动静仍旧未曾停歇，李久麟逐渐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如今不过26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意识到事情就要失控，李久麟溃败而逃，冲进了旁边逼仄潮湿的厕所。

　　厕所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淋浴声，周春林平躺着听了一会儿，而后侧过身，将自己埋进了满是劣质洗衣粉味道的被子里。

　　李久麟冲了很久的凉水，刺骨的水柱逐渐将他心里的注意力转移，他开始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隔壁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可好不容平静下来，理智稍微占据道德的高地后，李久麟心里又想不明白了，凭什么只有他这个样子，凭什么周春林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砰的一声，他带着心里的混乱与烦躁，一拳锤在了厕所的墙壁上，马上对面就有人嚷嚷，不行就不行！发什么脾气！

　　不行的李久麟被这评价惊到一口气没呼顺，马上又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这时隔壁又有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个病的，竟然也敢来玩。”

　　另一个声音又说：“估计就是因为不行，才跑到厕所里躲着发疯，怪可怜的。”

　　“为啥要躲厕所？花了钱，就大大方方的睡外头啊！”

　　“哎哟你不懂呀，这个叫自尊心，他躲着发脾气，是心虚了喂！”

　　李久麟一怔，心想自己可是正规留宿，谁心虚了！他又羞又气的冲出厕所，那时周春林已经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可一点也不心虚的李久麟却猛的掀开被子，很霸气的躺了进去。

　　正当关系，正当住宿，谁心虚？狗才心虚！

　　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吠。李久麟气的又猛扯被子，周春林好不容易裹好的茧便松动了。

　　到了深夜，李久麟又做梦了。血海之中，梁天佑浮浮沉沉，一直在向他呼救。李久麟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

　　周春林半夜被李久麟的哼哼声吵醒，他知道这个人是梦呓了。

　　那时隔壁房间早就消停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将死之虫的嘶鸣，就是李久麟轻声的呜咽。

　　周春林犹豫的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李久麟的后背，不料李久麟竟然迅速朝他蛄蛹过来，一把就将他拖进了热烘烘的怀里。

　　“找到了。”李久麟在周春林的耳边说着梦话，声音很温柔，“我终于找到你了。”

　　周春林忽然心中一颤，恍惚想起，这句话，在很多很多年前，好像也有人对他说起过。

　　早上醒来的时候，李久麟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昨晚像是做过噩梦，但后来好像又做了一个美梦，就把噩梦给冲淡了。

　　厕所里有断断续续的洗漱声传来，由于一次性牙刷太劣质，周春林刷几下牙，就得把牙刷拿到眼前，将掉下的毛找出来拿掉。

　　李久麟盘腿坐在床上，等着周春林洗漱好了，自己再进去。

　　忽然走廊里传来轰隆一声，李久麟警觉地站起身，就听到隔壁有人在喊：“全部抱头蹲下，扫黄！”

　　李久麟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房门便被人猛地推开了。

　　那时周春林刚出厕所，就被人反手按到了地下，李久麟赶紧跑过去，将周春林身上的人撞开，把周春林抢了过来。

　　对方看到这房间里住的是两个男的，也有些发蒙，李久麟立刻和他们解释，说自己是来这里做调研的博士，和助手是暂时住在这里，今天就会离开。

　　对方老大戴着一副时兴的墨镜，穿仿真皮夹克，看到李久麟这高高大大的模样，心里有些忌惮，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还是示意手下先退下。

　　“你说你是博士？怎么证明？”皮夹克一开口，就满嘴的匪气，让人分不清正邪。

　　李久麟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这一趟，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带，他压根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皮夹克见李久麟没能马上拿出证据，立刻就示意手下抓人。

　　“我们是两个男的。”周春林忽然开口，“两个男的能做什么？”

　　皮夹克嘴角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昨晚上玩的有多花。别废话，和我们走一趟吧。”

　　“打电话可以证明。”李久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打给你们县教育局。”

　　皮夹克一听这话，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认识教育局的人？”

　　“我的工作就是和他们对接的。”

　　皮夹克立刻大笑起来，笑完以后，他又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李久麟，“那真是不好意思两位老师，这回你们的履历可能要不好看咯。”

　　“他是我男朋友！”站在一旁，原本一直不吭声的周春林忽然语出惊人。

　　皮夹克和李久麟都当场愣住。

　　周春林面不改色的继续又说，“我俩是一对，睡在一块儿不犯法吧。况且我们的消费记录很干净，这些你们完全可以在宾馆的账上查到。”

　　皮夹克听完周春林的话，立刻同手下耳语，让他赶紧去找宾馆的账簿核对清楚。

　　过了一会儿，手下小跑着回来回话，“这间房昨晚上确实没有其它的消费。”

　　就在皮夹克皱着眉头思考什么的时候，李久麟一把拉过周春林，准备直接离开。

　　岂料皮夹克又拦在了他们前头，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刀疤眼，笑眯眯的看着李久麟说：“不好意思，还是得麻烦您二位和我回去一趟，我们查的案子重，需要你们提供线索。”

　　最后两个人和嫖客们挤在一辆车上，被拉到了大院里。

　　下车后，嫖客们双手抱头连成一串的被带走了，李久麟和周春林则是跟着一个年轻小警员，去了接待室。

　　他们在里头等了得有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脸痞气的皮夹克，端着喝了一半的枸杞水走了进来。

　　“说说吧，你俩的恋爱经历。”皮夹克将信签纸往桌上一扔，抱着手坐了下来。

　　李久麟觉得这人有些无理取闹，“这和你们案子有关吗？”

　　皮夹克一脸的理所当然，“有啊，当然有。”

　　“什么案子？”

　　“您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皮夹克抬眼看向李久麟，虽然他的嘴角还在笑，眼神里却露出凶光。

　　“我们是别人介绍认识的。”一旁的周春林开口了，“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听到顺理成章四个字，皮夹克又哼哼了一声，“然后呢？”

　　“第一次约会是在我们那儿的放牛坪，那天晚上星星很多，他给我扎了一盏天灯，然后...”

　　“行了行了，”皮夹克不适的抖了抖腮帮子，“够了，说说你们在金凤楼的事情吧。你们昨晚住在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太寻常的声音。”

　　“那地方做什么买卖你也知道，”李久麟立刻接话，“什么声音就没必要让我们细说了吧。”

　　皮夹克的神情却认真了起来，“我是说，你们有没有听到，楼顶上有什么动静，轰隆隆的，就像是有人在楼上跑动。”

　　“没有。”李久麟很果断的说：“那楼顶可是坡屋顶，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楼上跑？”

　　皮夹克听完李久麟的回答，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又从夹克内袋抽出一支英雄牌钢笔，在面前的信签纸上写了起来。

　　等他把材料写好后，让周春林和李久麟各自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让他们离开了。

　　两个人走出这栋小楼的大门时，和两个急匆匆的年轻警察擦肩而过，正巧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传说和迷信的事情。

　　周春林之后就一直有些走神，李久麟接连问了好几声一会儿吃什么，周春林都没有听见。

　　后来二人终于坐上回不周村的班车，李久麟猛的想起之前周春林录口供时说的话，便问他，是怎么想到编的那么具体的。

　　谁知周春林却说：“都是真的，有人带我去过放牛坪，也给我扎过天灯。”

　　李久麟忽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发出了一声闷响，空旷的回声，开始盘旋在他的脑海。

　　不知道是因为那张脸而产生的莫名占有欲，还是单纯为了周春林感到可惜，或者仅仅只是好奇，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是刘大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