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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 149 章 ...

  •   要说公羊若离怎么会跟着蔺文言到覆山来,也得从萧语落了崖那一天说起。

      萧语落了崖,蔺文言意识到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琴音她们几个必死无疑,“至少要为萧语护下那些她想护下的人。”抱着这样的信念,蔺文言强撑着已支离破碎的身与心,与萧有晴周旋,便是以这样一副残躯长跪在瑞王府门口,做下了这一场大戏,护下了所有人。
      然后蔺文言就垮了身心,将公主府的门闭了,谁也不愿再见。
      没几日,琴音却来见他,琴音已从他口中得知始末,也不知道是该恨眼前这个男子,还是该怜悯他,默了一会儿,道:“公子,六大暗司司主想见你,大家想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蔺文言原就大病未愈,满身的伤痛,更历经绝望,此刻的他只是一具还会喘气的皮囊罢了,他听琴音说了之后,说了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今日未时一刻,让他们由密道入,聚在清灵水榭,我会将事情始末告知他们。”
      琴音应了一声,想了又想,低声道:“六大司主只忠心于殿下,你若说实情,他们……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
      蔺文言苦笑一声:“难道要我编瞎话吗?我编不出来,在殿下离去之后,如果我连实话都不敢说,那我成什么了?他们跟随殿下出生入死多年,无论如何,该有个交代,我会给他们这个答案。”
      琴音在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朝眼前这男子郑重行了一礼,才徐徐退下,一如萧语生前。

      记忆里,前一世萧语总是活的那么骄傲,那么无可匹敌,恣意又高贵,以前她也经常在清灵水榭召见六大司主,只是前世萧语她每一次集齐六大司主都是为了庆功,清灵水榭通宵达旦的亮着灯火,醇酒美人无数,纸醉金迷。
      那样活着的萧语有什么不好呢?
      至少她还是鲜活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
      他的神明。
      他恍惚记得他最不喜欢出席清灵水榭的庆功会,六大司主除了温如常以外都是女子,能在萧语手下做事并且得到萧语认可的,谁都有几把刷子,那相对的就更无拘无束一些,世间常规的礼法无法约束她们,就比如暗司司主青玄。
      蔺文言长的俊秀风流,放眼天下都是独一无二的,否则也不会被萧语一眼就看上,那几个女子喝醉酒之后有时便会开起蔺文言的玩笑,蔺文言心中十分不喜,又无法躲避,每一次都只能选择沉默。
      那一年,萧语在出征北疆回来之后,直接回宫逼宫,从重病的萧国手上逼出了国玺,还将企图接管禁军联合宗室废黜她的元皇后幽禁起来。
      那一场萧语简直是大获全胜。
      这与六大司主有撇不开的关系。
      所以回来后萧语就在清灵水榭开了这一场的庆功晚宴。
      蔺文言本不想出席,萧语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看着办。”
      那时的萧语对他总是那么不客气。
      而且萧语的意思,蔺文言那个时候也没胆子违背,思虑再三之后,到底还是出席了那一天的晚宴,坐在萧语身旁,看着萧语给手下大肆庆功。这一刻的蔺文言甚至很羡慕六大司主,起码他们可以凭着本事为萧语,也为他们自己挣下这功名利禄,而不用像他一样,得靠这副身体,这张皮相,他的满腔抱负萧语连个施展空间都不给他,只将他当一个宠物、玩物一般。
      因为萧语不信他,不信他的本事,更不信他的忠心。
      那天所有人都喝醉了,歌舞升平。
      然后醉了酒的青玄就调戏了蔺文言。
      萧语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清醒后的青玄吓了个半死,长跪在萧语身前请罪,萧语颇大方的亲手将她扶起,笑吟吟的取笑她:“你在花月楼什么没见过,见个蔺文言竟然欢喜成这个样子,昨夜那个样子连我见了也觉得好笑的紧。”
      青玄脸皮一红,觉得烫烫的,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请罪道:“公主快别取笑属下了!真的是喝醉了!不然给属下几个胆子属下也不敢调戏驸马……”
      她醉了,蔺文言可没有醉,他是清醒着被调戏的,还避无可避,心里的愤恨和屈辱可想而知。
      萧语瞥了一眼蔺文言捏着椅背都捏的发白了的指尖,对青玄笑道:“何必自责?原也没有什么,待你们助我得了天下之后,论功行赏,你若实在喜欢他,便是把他赏你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青玄呆了,蔺文言也呆了。
      蔺文言豁然拍案而起,喝问:“你拿我当你的面首男卿吗?!”
      “男卿至少不敢用你这个语气同我说话。”萧语淡淡扫了他一眼,“再说,你心里已有了旁人,既然心都不是我的了,那这个人给了旁人又有何妨?青玄可不是别的什么人,她是我最重要的左膀右臂,物尽极用,你该庆幸起码你现在还有这个价值。”
      蔺文言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再想来,萧语一次次的说他心中有了旁人,其实不过是萧语心中不自信和不安积压到了一定程度,是想听他亲口说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没有萧语,也不是庆功宴的清灵水榭静悄悄的,六大司主沉默的坐着,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接到了萧语崩逝的消息,此刻每个人都还是懵着在。而蔺文言浑身疲惫的落座,带着几分病中的虚弱,还有几分的倦意,对六大司主将事情经过缓缓说了一遍,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几位司主想做什么,都随便你们吧,不过想来你们都是惜命的人,不要在眼下以卵击石是我给你们的一个忠告。”
      六大司主沉默的更久了些,然后温如常第一个起身,啐了蔺文言一口,头也不回的离去。
      蔺文言没有生气,没有不平,脸上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他甚至连擦都没擦一下。
      紧接着六大司主一个接一个的起身,啐了他满身,再纷纷离去,青玄是最后一个走的,啐了蔺文言一下觉得还不解愤怒,又突然折返,一把夺过边上的佩剑,拆了剑柄就向蔺文言刺过去!
      珰的一声双剑相击的金玉脆响。
      青玄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花,声音都在发抖:“这厮害死了公主!你还要护着他?”
      大内暗卫一等一的高手一花此刻却好似是生平头一次拿剑一般,手一抖,竟然将剑掉在地上,她手足无措,突然哭了出来:“公主,公主对我下的最后一个令就是让我保护好驸马,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一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琴音将一花护在身后,对青玄道:“司主,请不要意气用事,你现在杀了公子也于事无补,也不要为难一花,她还是个孩子,你知道她向来最听公主的话了……”
      青玄更难以置信了:“琴音,你可是公主的贴身人,连你也要护着他?”
      琴音面露茫然,却道:“现在真的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玄冷笑:“琴音,他害死了公主,你还护他护这么起劲,别是你也看上他了吧!”
      “护住蔺公子,的确是公主亲口对我们交代的最后一个命令。”
      “蔺文言自己不是说了吗,是他,背叛了公主!是他,害死了公主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他自己说了公主与他恩断义绝,你还有什么可护着他的?”
      “都是蔺公子的一面之词,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心求死……所以若要伤他,需要公主亲口命令。”
      “公主命令?琴音你下去自己去问公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如此违背公主心意,私下护着这个罪人,还有没有这个脸面去见公主!”
      青玄指了指她们,将剑狠狠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去。
      然后青玄便死了,活下来的青鸾开始了醉生梦死。

      青鸾本就是王城有名的花魁,仰慕者无数,不过呢,这一年以来倒是添了一名新的仰慕者,那便是公羊若离。
      说来也是奇怪,公羊若离自从知道青鸾是萧语和蔺文言的暗桩之后,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往青鸾那去,青鸾实在怕了他了,她常对公羊若离说的就是:“你既然知道我这里不简单,还一日三次的往我这里跑,比上卯还勤快,人家不知道这里有问题才是有鬼了!”
      公羊若离便笑眯眯的同她道:“若不想引人注意也简单,你单独给我一条只给我一人的路就是。”
      青鸾十分头疼:“你到底是图我这里什么了?我给你搬你府里去可好?”
      “好说。”公羊若离一合扇子,“我图的是你,你跟我回家,可好?”
      青鸾惊了一惊,风月场之中的头名花魁,竟然也有这么一刻心漏跳半拍的时候。
      “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营生,我可不是什么出污泥而不染的仙子,此身早污。”青鸾并不避讳的说,“跟你回家?你也受得了这个闲言闲语?不嫌弃我残破之身?”
      “我不嫌弃。”公羊若离那天格外认真,“我公羊若离愿娶你为妻,护你半生安稳,再不使你飘泊无依。”
      当时青鸾却背了身子仰头看着外面格外凉薄的月光,笑了一笑:“男子惯会花言巧语,每一个都不例外。”她带了满目巧兮笑兮,抱着臂闲依栏杆,“我便同你说个最现实的,你要是真想娶我,就得赎我的身,不才妾身恰好是这王城第一花魁,赎身数目不会少于千两黄金,拿来,我便跟你回家。”
      “千、千两?”镇定的公羊若离表情崩塌了,“都这么熟了,打个商量不行吗?千两不说我拿不出来了,便是我现在找华乐殿下和驸马去借,这一时半会的,连殿下也凑不出来啊!”
      青鸾险些气的笑了,赎她?还得从她那主子那借钱?左手掏钱进右口袋,她们还得白亏个人?
      公羊若离还考的什么科举,念的什么书,进什么刑部多浪费啊!直接来给她当账房吧,算账定是一把好手,一等一的精明!
      青鸾懒得再说,直接喊护院给公羊若离叉了出去。
      公羊若离是个脸皮厚的,日日赖在门口不肯走,青鸾倒没想到这块牛皮膏药能有这么黏,就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想了又想,干脆使人往他家乡走了一趟,原想打听打听他家里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拿,或者让他爹妈来管管他,可是当她打听到了公羊若离真正的身世之后,倒是沉默了许久。
      许是同病相怜。
      青鸾让云欢告诉公羊若离这一处偏门,得了私路之后,公羊若离倒不是日日来了,只三五日来一次,每逢来了只与她把酒论诗,从无逾矩之处,青鸾早不信什么真心,什么海誓山盟,但是与公羊若离谈天说地的确是让人十分高兴的事情,话便越来越多了起来。
      直到萧语身殒威德台。
      气疯了的青鸾一见过蔺文言回来,便使人用青砖将偏门垒的一条缝隙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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