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50、第 150 章

　　而公羊若离一直对蔺文言放心不下。
　　蔺文言身为萧语的驸马，萧语既死，公羊若离很怕蔺文言活不成，他心里知道蔺文言是被他给害了，虽然他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世间之事，总逃不过一个阴差阳错，他害了蔺文言，心里一直不好过，便总想着弥补。
　　在萧语死后，无论是萧墨樗，还是其他萧氏众人，不希望蔺文言继续活着的占了多数，因为只要蔺文言活着，便会永远提醒着他们，他们是如何逼死了一个家族中的小女子，他们原本同姓同宗，是同一个血脉。
　　蔺文言既然表现的这么不舍，这么的深情，那就让他下去陪着萧语好了，省的萧语一人孤单。
　　这是他们多数人的想法。
　　只有公羊若离不想让蔺文言死，拼着命的为蔺文言奔走。
　　最后蔺文言带着一相四辅长久的跪在瑞王府的门前，似乎就真的只是因为萧国和萧语都病重，国不可一日无主君，才不得不请出沉寂多年的瑞王的样子。
　　公羊若离看着蔺文言重伤未愈就撑着病体长跪不起，看着蔺文言神色苍白却咬着牙跪的背脊直的仿若一根青松不可折断，眼睁睁的看着这么骄傲的蔺文言，就这么跪在瑞王府的门前，从日头刚起，跪到了日暮时分。
　　蔺文言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能活。
　　可敬就可敬在这里。
　　而无论萧墨樗和宗室有多想杀蔺文言，萧有晴似乎也真的没有杀他的打算，任凭他闭了公主府，任凭他画地为牢。
　　默许，同样是一种态度。
　　而这种时候，王权能平和的过渡到萧有晴手中，并且所有人都不用死，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忙完了这些，一直为蔺文言的性命操心的公羊若离这才想起青鸾来，等他急急忙忙赶到花月楼青鸾专门给他留的小门那，整个偏门已经用泥瓦堵的严严实实，别说人了，堵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公羊若离马不停蹄的冲到花月楼那金碧辉煌的匾额之下，在所有人面前喊：“青鸾！你出来见我！青鸾！我为你赎身！”
　　公羊若离是蔺文言心腹，天下皆知，青鸾就是迁怒，完完全全的迁怒。
　　这也算才子佳人了吧？
　　公羊若离引来围观者无数。
　　在一片半是起哄，半是看热闹的目光里，青鸾施施然出现在二楼的高台上，双手纤纤白皙如玉，正攀在金富商肥胖油腻的脖子上，拿着嗓子笑道：“赎身？不是什么人都能为妾身赎身的？你？别说你拿不出来，就算你有千两黄金，妾身也不会赎给你。”
　　底下起了一片起哄的口哨声。
　　金富商揽着青鸾的腰身，贪婪的嗅着，道：“青鸾姑娘可真香！青鸾姑娘，咱们别叫这个穷酸坏了兴致，继续喝酒啊。”
　　“金老爷，我下去与他交代两句，这就来陪你，不然他老是吵吵囔囔的，也败你的兴致不是？”青鸾扶着雕花玉楼的扶手，一步一玉摇的从二楼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公羊若离的面前之后，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滚。”
　　“你恨我？”
　　恨他私下救出萧有晴，恨他促成了萧语的身死？
　　“对，我恨你。”青鸾毫不掩饰的说。
　　“可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我想娶你为妻。”公羊若离头一次在青鸾面前攥着手中的折扇，攥的几乎要将折扇给攥破。
　　“三年前若是有人对我说你如今这番话，或许我会心动。”
　　“如今也算不得迟！”
　　“迟了。”青鸾在公羊若离耳边说，“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华乐殿下萧语是我的主子，你要永远记得是你和蔺文言害死了我的主子，今生我一定会要你们的命，不想死，就滚远一点。”
　　公羊若离许久的看着她，最终一点头：“好。”就此离去，再未回头。

　　其实公羊若离是个聪明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知道若他再留下去，纠缠青鸾，首先青鸾一定不会听他的解释，而且必然会做出更多的事情来，更多她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他唯有离开，青鸾才没有再伤害自己的理由。
　　从那之后，每日公羊若离都会摘下河岸边的一株杨柳，亲自来到被封死的小门前，再亲手将这枝插在墙上。
　　也不知他想表达点什么。
　　一年以来，风雨无阻。
　　这一插柳就插到要启程去凉城的前一天，公羊若离直接拔下一截柳木，在封死的小门前挖了个坑，将这截断柳栽了进去，路过的云欢惊呼一声，问：“公羊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要启程北上，归期未定，恐怕这段时日不能来日日插柳了。”
　　云欢咋舌：“那、那您就拔了株柳树过来栽？不是，公羊大人，你日日来这里插一根柳枝，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有心栽柳柳不发呗。”
　　云欢一回头，青鸾不知道什么来了，站在巷子尽头，闲依墙壁上，正闲闲的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公羊若离拍拍手上的泥土，从腰间取下折扇，笑道：“花无百日红，终有凋谢，而我只愿你如绿柳茵茵，光阴常在。”
　　“别人送我金子，满盒满盒的装，也有人送我明珠，满槲明珠换南柯一梦，还有人送我各种花束，都是珍稀之花，当世珍奇，却是第一次有人日日赠我柳枝。”青鸾起身笑了一笑，“公羊若离，你都成了王城的笑柄你知不知道？”
　　公羊若离爱慕花月楼的花魁成痴，这事早已在整个王城流传开来，但是公羊若离前是蔺文言的挚友，后是萧瑞帝的近臣，别的不说，这公羊若离找靠山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强，所以倒也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正好有这么个乐事，便敞开了的笑话他。公羊若离的脸皮素来是一等一的厚，这些闲言碎语并不放在心上，别人爱怎么笑就怎么笑了去，他听见也只做没有听见。
　　“我明日就要走了。”公羊若离走到青鸾面前微微一笑，“顺利的话两三个月便会回来，不顺利的话么……反正也就这样了。”
　　公羊若离笑的颇为洒脱，似乎只是道一个简单的别，似乎只是寻常，便是明日太阳升起时，他便会回来了般平平淡淡。
　　青鸾忽然在他身后出了声，道：“你为何要去？”
　　“为何？”公羊若离很奇怪的反问了一声。
　　这一条小巷幽幽长长的狭窄，他在小巷的入口处，这么一回身，初起的朝阳照耀在他身上，给他勾勒出一丝金色的轮廓。
　　其实公羊若离长得并不难看，他不贱兮兮的时候还是挺有风骨的。
　　“为何？”他又重复一遍，将这一句在嘴里心上掂了掂，笑了，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说的这么好听，你不过是为了蔺文言罢了！”此处无旁人，青鸾倒用不着做戏，直言道，“你为了帮他倒是舍得下血本！”
　　“为他，亦为苍生。”公羊若离看着天边的旭日，轻声说：“明之，他是个好人，他值得如此。”
　　“一丘之貉！”青鸾毫不客气的说。
　　“青鸾，明之他的感情是很内敛的，他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是那么藏着掖着，其实他早就对公主动了真心，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殿下身殒的那一日，明之几乎泣血，他当时那个样子……如果说这般的感情都是假的，那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了。”公羊若离叹息了一声，“你不愿意原谅明之，觉得就是他害死了公主，可是害死了公主对他有什么好处你想过没有？他害死自己唯一心爱的人，然后再将自己关在公主府的坟墓里等死吗？你不会不知道明之风华绝代，爱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他自身也极有才华本事，你以为他已在绝地，可他若想，他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何至于沉寂这整整一年？这点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可是他呢？我前日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满身疲惫，心死如灰，一切就像公主刚刚离去之时……他完全没有走出来，也不想出来了。”
　　青鸾冷笑：“话说的好听，可他如今还不是出了公主府，受了官职，蟒袍加身，一品左相，明日要和你一起出发了。公主身死，再说着如何伤心，也不过只一年光阴，不过男子天性凉薄，这倒不是你与他独有的。”
　　公羊若离明日就要远行，不想与她争吵，便岔开这个话题，笑道：“阿鸾，你今日出来见我，是特意来为我送行的吗？”
　　“不是。”青鸾很自然的否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先前蔺文言一直在公主府里，我不愿在公主的府邸里要他的命，也不想跟琴音和一花起冲突，而现在他要出公主府了，你和他，便都小心你们各自的小命吧！”
　　公羊若离苦笑道：“都一年了，你真的无法放下公主的死吗？我们都不是故意要害公主的，我也不知当时是那样的状况……”
　　“要是有人杀了你的至交好友蔺文言，或者你的恩人萧瑞帝，你会有这么轻易放过他吗？以至于才短短一年，就能将他们的死抛诸脑后？”青鸾冷然道，“蔺文言害死公主，除非公主死而复生，否则，我与他，不死不休！”

　　所以这一路上公羊若离都跟蔺文言在一个马车里待着，他不想和蔺文言说青鸾要杀他，也知道青鸾说到做到，不想见她真的杀了蔺文言，只能跟着蔺文言寸步不离，虽然他也不会什么武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是他想，如果青鸾真要使人刺杀蔺文言，他扑过去帮蔺文言挡了也就是了。
　　这是他间接导致了威德台之变，害死了萧语的惩罚，他认了。
　　一路无话，到了凉州，都还算顺遂。
　　蔺文言被杨子枪单独带走了，公羊若离便放心大胆的喝起了酒，这一喝，就喝出了这憋了一年的愁肠，北地酒烈还上头，他直接就给喝醉了，在回去睡觉的路上正碰见想去城头看看的蔺文言，分别之后，公羊若离越想越觉得蔺文言的神情落寞，喝醉了的他琢磨别是蔺文言想从凉州的城头跳下去寻短见，于是放心不下，转而就跟去了城头。
　　他还没到城头呢，便看见蔺文言急匆匆的下来了，喊冷家兄弟连夜准备马匹，公羊若离觉得奇怪，这么深更半夜的蔺文言是要去哪里，便跟在了他后面，这么一跟，就跟到第二日酒完全醒了。
　　北疆风雪大，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身一人又不认识路，只能顺着蔺文言他们一行留的马蹄印拼命的追，都不敢耽搁太久，一耽搁的久了，那风雪就会把马蹄痕迹掩住，他才真的要在这冰天雪地迷路了。
　　他直接追到了覆山脚下，看见蔺文言一行留下的马匹都拴在一个避风的地方，他当时高兴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终于不用落单了啊，终于不用一个人了啊！
　　这份心情谁懂啊！
　　他要骂死蔺文言，半夜一个人跑什么跑，害的他追的这么辛苦！
　　谁知他刚刚跟上了半山，刚刚看见蔺文言，都还没来得及喊他，就看见冰雪碎裂，蔺文言一个失足掉下了覆山的悬崖。
　　公羊若离快哭死了。
　　除了冷家兄弟，其余人都说蔺文言掉下去肯定无幸，是公羊若离坚持要找下山的路，是他坚持蔺文言就算是死，他也要看见蔺文言的尸身，要将他尸身带回王城，绝不能留他一个躺在异乡这么寒冷的地方。
　　蔺文言多娇贵的人啊，他一向又那么怕冷，这么冰天雪地的，留下他，他怎么能受得了呢？
　　王城中的公主府里还秘密的有萧语的衣冠冢，蔺文言如此深爱萧语，怎能让他死在异乡？就算是死，公羊若离也要带他尸身回去与萧语的衣冠冢合葬！
　　全了蔺文言的心愿。
　　所以……他们就找进来了……
　　所以……他们就被毒蛇追，被老虎追……
　　最后大呼小叫的奔着这唯一的屋舍过来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