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外》子闻

11、第 11 章

　　01
　　进入应援大屏背后的商场，林若溪和江宇昂找到了一家不需要等位的火锅店。只是因为林若溪不喜欢等待。
　　锅里的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就像林若溪曾经翻滚又破裂的心情。

　　02
　　学期快结束的那几天，林若溪觉得很煎熬。她要一边准备考试，一边回应郑浩的热情。终于，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郑浩提议两人去私人影院看个电影，并提醒林若溪带身份证。林若溪不懂去看个电影为什么还要带身份证。郑浩说私人影院就是这样的。
　　这是林若溪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看到房间里的床，她很惊讶，也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郑浩问林若溪有没有想看的电影，林若溪说没有。她现在的注意力可完全不在电影上。
　　似乎选了很久，郑浩播放了一部日本动画电影，是林若溪之前看过的，非常感人，她第一次看时哭了很久，这次发誓不会再被骗去眼泪。
　　林若溪忐忑不安地靠坐在床上边喝饮料边看电影，不知过了多久，当郑浩迫不及待地吻过来时，她忽然开始想念顾梦柔软的嘴唇，可惜的是还没有好好感受过。紧接着，她便被自己这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容不得多想，郑浩的一只手已经探入她的衣摆，这时，有一种仿佛跨越世纪般的遥远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这种恐惧冰冻住了，不受大脑控制。她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害怕、无助、无力反抗的弱小女孩。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忘记这个夜晚。可是，恰恰相反，这一切勾起了她更多的记忆碎片，她努力拼凑，却还是拼不完整。
　　接下来，林若溪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但是，回北城之前，她先去了北京。
　　这次，江宇昂不忙，特意去车站接，但是到家之后又被工作电话叫走了。
　　江宇昂一边做自己的手游，一边跟着一位学姐学习。看着总是忙忙叨叨却不见成果的宇昂哥，林若溪确信创业是个苦差事。
　　天色不早了，林若溪还没吃晚饭，但也不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出门走走吃点儿东西。
　　地铁是林若溪最喜欢的公共交通工具。上大学之前，她从来没坐过地铁。因为北城市区很小，没有地铁。她小时候常常傍晚坐公交车穿梭于奶奶家、爸爸家、妈妈家，车窗外一对对车灯从远到近，好像闪烁的眼睛，逼近她，追问她。那时她不懂那种压迫感是什么，现在她明白了，那一双双眼睛是在追问她的生活，追问当时的她真的喜欢这种“狡兔三窟”般的生活吗？真的满足于现状吗？现在的她可以代替小时候回答：不喜欢，对于在北城的一切生活，全都不喜欢。
　　林若溪喜欢坐地铁，因为感觉很舒服。无论外面天色有多暗、风雪有多急，明亮的地铁车厢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地穿梭在地下黑暗里。
　　她来到一个公园门口，看到旁边有家麦当劳，便进去吃了点东西。
　　想到林冬茵也要回北城，于是她便发微信问妹妹定没定下回家的日期，到时候可以一起走。
　　“下周吧，你着急的话就先回去吧。”林冬茵很快回复了。
　　“不急，等你吧。”
　　“随你。”
　　对话结束，林若溪啃着汉堡，茫然地看着窗外，她突然理解什么是“灯海”了。在北城生活时，她可不曾见过这样灯火阑珊的夜色。
　　正要起身离开时，她看到顾梦走了进来。
　　她盯着顾梦，直到对方回头，她伸出手臂使劲挥动着。
　　顾梦看到，先是惊讶，然后笑笑，走了过去。
　　“这么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顾梦率先开口。
　　“是啊，好巧！”林若溪露出心满意足的眯眼笑，“我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等你嘛！”
　　顾梦笑说：“有被‘土’到。诶，你看我的新项链好看吗？”
　　说着，顾梦露出白皙的脖颈凑近林若溪。
　　林若溪看向顾梦锁骨下方的项链，不自觉地凑过去。她又闻到了那股温暖的味道。前几天陪室友买香水时，她试了很多才闻到相似的檀香。
　　“好看诶！哪里买的？”
　　“朋友送的。”
　　“好大方的朋友！”林若溪一脸羡慕。
　　“诶对了，明天我要跟这个朋友一起工作，是拍一个广告，你想去拍摄现场看看吗？”
　　林若溪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别人拍广告，有点不可置信，“广告？明天？”
　　“对啊，怎么？明天你有别的安排吗？”
　　林若溪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听你安排！”
　　第二天，林若溪起了个大早去约定好的地方跟顾梦碰面。
　　到了拍摄现场，林若溪被安排在一个小角落远远地看着。
　　顾梦被要求感情充沛地说广告词，然后喝一大口饮料并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是一个短短的广告，拍摄过程却复杂又漫长。顾梦很认真，反复观看自己在摄像机里的样子。
　　摄影棚里的大家各司其职，忙碌而有序，林若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还碍事，就悄悄溜出去在门口等待。
　　直到她的手心突然被塞进一杯温热的咖啡，林若溪抬头看去，顾梦已经换好了私服。
　　“怎么在外面啊？不冷吗？”顾梦问。
　　“嗯？今天还好，没那么冷。你那边结束了？”
　　“结束啦！我们快去吃饭啊，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呢！”顾梦一边说一边挽过林若溪的胳膊快步走。
　　“什么？你早上没吃东西吗？”林若溪惊讶。
　　“是啊，为了拍摄有个好状态嘛。”
　　“你也太拼了，怪不得这么瘦！”林若溪顺手捏了一下顾梦纤细的胳膊。
　　“那你呢？你不是也很瘦？我是为了工作，你这么瘦弱是怎么回事啊？”顾梦抓住林若溪不安分的手。
　　“我？我哪知道？我一直就是这样。”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一家火锅店。
　　“这家是铜锅的，吃过吗？”顾梦开始给林若溪分蘸料。
　　“谢谢。”林若溪接过满满一碗蘸料，“铜锅吃过，这家没来过。”
　　“跟你妹一起吃的？”
　　“不是，是和我哥。”
　　“你哥？你还有哥哥？在北京住吗？”
　　林若溪点点头，说：“他是北京人。”
　　“什么意思？”顾梦偏头看着林若溪，一脸疑惑。
　　“嗯……解释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但其实是很简单的关系。”林若溪想了一下，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解释了自己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怎么会拥有一个地道的北京哥哥。
　　顾梦耐心听完，若有所思。
　　“是不是很乱？”林若溪有点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你就当不知道这些事儿吧。”
　　“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当作不知道？”顾梦说，“我要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啊？这……谢什么？”林若溪有点害羞。
　　顾梦笑笑。
　　吃完饭，时间还早，顾梦带林若溪回了家。
　　她给林若溪拿了瓶装水，又给自己拿了一瓶香槟，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你怎么总是在喝酒？”林若溪皱眉。
　　“因为我喜欢。”
　　“你知道你这样的人用东北话怎么说吗？”
　　“怎么说？”
　　“酒蒙子。”
　　顾梦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顾梦，我刚才说的关于哥的那些事……你不要跟冬茵说啊，我还没跟她说过呢。”
　　“看来你这么信任我呀！”顾梦开心地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那，作为交换，你有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吗？”
　　“嗯……那是我问？还是你主动说？”林若溪试探地问。
　　“嗯？看来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奇嘛。”顾梦撅撅嘴唇。
　　“怎么会！”面对这样漂亮的外表和活泼可爱的性格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美女，林若溪简直不要太好奇！她恨不得想知道顾梦的全部，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给你念我的自传吗？”顾梦开玩笑地说，“小时候，我经常在爷爷家的四合院玩儿……”
　　“算了还是我问吧。”林若溪打断，她突然想到要问什么了，“我想知道……你和博姐的事儿……”
　　“哈？想不到你这么八卦！”顾梦勾起林若溪的下巴，盯着林若溪慌张的眼睛，“谁跟你说什么了？嗯？是谁走漏了风声？林冬茵吗？”
　　“啊？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林若溪躲开，“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我可以说啊，但是你也不能跟别人讲哦。”
　　“嗯嗯，好，我发誓。”林若溪一脸严肃。
　　关于顾梦和博姐的事，林若溪确实是从林冬茵那里听来的，但不知真假，这次，终于得到了确认。
　　小时候，她们两家是邻居，博姐不仅给顾梦讲题，还带她玩儿，对她特别好。后来，顾梦渐渐喜欢上了博姐，并且表白，博姐当然拒绝了。再后来，随着搬家，两人联系越来越少。再见面时，博姐带着未婚夫从国外回来，开了家酒吧。博姐还是习惯性地关心顾梦，而顾梦也坦然接受这样的好意，两人便一直保持着好朋友、好姐妹的关系。
　　“啊……真的是这样？你真的是拉拉？”即使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当事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林若溪还是被惊到了。
　　“是啊，但是没几个人知道。”
　　“嗯……那个……我能喝点吗？”林若溪眨巴着眼睛指指酒瓶。
　　顾梦的手伸向茶几下边，拿出来一个酒杯，“当然可以咯，在我家，酒随便喝。只是你比较特殊，酒量太差啦，我真不敢主动给你喝。”
　　不知喝了多少，林若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沙发下面，总是隔一会儿振动一下，她不耐烦地捡起来看了一眼，是郑浩发来的消息。
　　她又给自己灌了一整杯酒，苦恼着要不要回复。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剩下的就是甜蜜了吧？
　　“嗯？在跟谁聊天吗？”顾梦坏笑着抢过林若溪的手机。
　　“诶？”林若溪伸手要抢回来，结果把顾梦扑倒在了沙发上。
　　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林若溪的鼻腔里瞬间充满被酒精点燃般的檀香。她看着眼前突然被放大的顾梦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啊，好痛！”顾梦呲牙咧嘴。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伤到哪儿了？”林若溪缓过神来，摇摇晃晃地直起上半身。
　　顾梦把林若溪的手机放到茶几上，揉着肩膀坐起来。林若溪睁着迷蒙的眼睛查看顾梦有没有受伤，突然，顾梦向前一扑，林若溪毫无防备地向后仰，躺倒在沙发上。
　　“啊！”林若溪小声惊呼，感觉大脑清醒了不少。
　　“打平咯！”顾梦贴在林若溪的身上抱住，抬头笑嘻嘻地看着她。
　　“啊？”林若溪有点慌张，“你……你没事吧？”
　　“嗯……肩膀疼，给我揉揉！”顾梦没有起身的意思，头靠在林若溪的胸口。
　　林若溪试探着把手伸出来，攀上顾梦的背，然后停留在她的肩头。
　　她想把顾梦扶起来，但是，也许是喝醉的缘故，她觉得自己使不上力气，晕沉沉又软绵绵的。
　　“头好晕……”
　　“怎么了？”顾梦抬头看着林若溪。
　　“不行……我喝多了……”
　　“你看，果然又是这样。”顾梦撑起上身，把林若溪的头搂进怀里轻轻揉搓，“这样有没有好点？”
　　“嗯……”林若溪红着脸回应着。
　　顾梦渐渐停下手上揉头的动作，捧着林若溪的脸，目光从她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上滑过，最后停留在粉色的嘴唇。
　　柔软触碰着柔软，林若溪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当她的皮肤开始感受到顾梦细腻的手掌轻轻滑过时，那种难以抑制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冰冻，然后在顾梦的温暖中化成一滩水，最后蒸发，消失不见。
　　如果，她是个提线木偶，那么，丢在角落无人问津和展示出来任人摆布相比，哪一个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