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外》子闻

10、第 10 章

　　01
　　告别了林冬茵，林若溪踏上从北城开往北京的高铁，晃晃悠悠五六个小时，终于到了。
　　林若溪上车时给江宇昂发了微信，下车后才收到回复。
　　果然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正值国庆假期，地铁上塞满了人，林若溪打消了中途去买一个芝士蛋糕的想法。
　　当林若溪回到家，一边开门一边喊“我回来啦”时，忽然愣住了。她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正拿起衣服要往外走。
　　江宇昂正笑着跟那女孩say goodbye。
　　“泥嚎。”外国女孩用不标准的中文跟林若溪打招呼。
　　“啊？啊……你好。”林若溪磕磕巴巴地回应。
　　江宇昂送走了女孩，林若溪调侃道：“可以啊，我的哥，开始领外国美女回家了啊！”
　　当初第一次来北京时，林若溪还不懂江宇昂的朋友说的“别被你哥带坏了”是什么意思，随着联系越来越多，她渐渐发现，江宇昂可能真是个“海王”。
　　“那是我之前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别瞎想。”江宇昂解释说，“中午吃饭了吗？出去吃点？”
　　不知道吃什么，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吃了火锅。
　　林若溪有个同事是四川人，整天吐槽北京是“美食荒漠”。林若溪不解，北京有烤鸭，有铜锅涮羊肉，有卤煮，怎么就“荒漠”了呢？川菜那么辣，也没有多好吃吧！不过林若溪可不敢当面这么说，毕竟那位四川姐姐是她的领导。
　　两人出门吃饭，林若溪和以前一样，很自然地顺手拿起放在玄关的汽车钥匙。每次出门，兄妹两人都默认妹妹开车。
　　虽然林若溪觉得，在北京，坐地铁比开车更方便。
　　车是江宇昂给买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人家想坐，林若溪不好意思不开。
　　饭店在一个商场附近，林若溪远远看到商场大屏上出现了顾梦。
　　原来今天是顾梦的生日，大屏是粉丝投放的应援。
　　林若溪常常会带着点小骄傲跟刚认识的朋友说自己认识顾梦，但是大部分人会疑惑顾梦是谁。如果真碰到认识顾梦的人追问下去，她就说自己不熟，只是以前念书时参加过几次她在场的聚会，然后转移话题。
　　思绪飘得远了，林若溪没注意交通灯的变化，红灯突然亮起，她赶紧一脚刹车踩到底。整个车咯噔一下，江宇昂倒吸一口冷气。
　　林若溪转头看过去，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了哥，还好吗？”
　　江宇昂闭着眼睛，后背紧紧靠在副驾驶座靠背上，对林若溪摆了摆手。
　　“真的对不起啦，哥，你放心，我慢慢开，咱们马上到了，没事儿的。”
　　林若溪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她知道江宇昂小时候目睹妹妹车祸离世之后，患上了PTSD，这么多年一直没能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林若溪甚至怀疑江宇昂到底有没有认真治疗。因为他说过，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如果这是一种惩罚的话，他心甘情愿。
　　停好车之后，林若溪让江宇昂再坐着缓一缓，但是江宇昂一刻都不想在车里待了。于是，他们下车，朝着播放顾梦视频的商场走去。
　　就像她曾经真的走向顾梦那样。

　　02
　　大二那年稀里糊涂和郑浩在一起之后，林若溪迎来了第一个有男朋友的新年。
　　为了避免和郑浩一起跨年，林若溪说自己要去北京和亲戚过年。虽然郑浩有点不满，但也表示理解。
　　反而是乔语表示不理解。
　　“你那总是跟你唱反调的妹妹和对你百依百顺的哥哥什么时候不能见？非得跨年夜见吗？”乔语替郑浩打抱不平。
　　“我妹也不是总跟我唱反调。”林若溪反驳，“我也没跟我哥提过什么要求，所以也不算‘百依百顺’。”
　　于是，上完了这一年的最后一节课，林若溪匆忙赶去北京。其实她不是非要见江宇昂和林冬茵，只是室友们都不在学校，她不想一个人，也不想和郑浩出门，只能去找别人了。
　　江宇昂要跟家人聚餐，林冬茵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于是林若溪只好去找林冬茵。
　　林若溪按照林冬茵发的酒吧定位，找到了这个上次来过的地方。
　　今天酒吧的人依然不算多，林若溪疑惑，这个店真的能赚到钱吗？这时，她看到林冬茵招呼自己过去坐。
　　林若溪坐着环视了一圈，问林冬茵：“今天就咱们两个吗？”
　　“你还希望谁来啊？”林冬茵摆弄着手机。
　　还希望见到谁呢？林若溪心里的名字呼之欲出，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博姐端了两杯鸡尾酒请她们喝。
　　“谢谢博姐！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待一会儿我们就走了。”林冬茵说。
　　林若溪也表示了感谢。博姐离开之后，姐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若溪提议，“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看看跨年演唱会什么的？”
　　“那就走啊，在这儿怎么看？”林冬茵砸吧一口酒。
　　林若溪顿了一下，不死心地问：“今天晚上，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吗？”
　　“那就先不走，再等等。”林冬茵没有直接回答。
　　接下来又是沉默。
　　“冬茵……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还是……因为什么生气了？”林若溪觉得林冬茵不在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冬茵看了一眼林若溪，“生气？生你的气吗？”
　　“啊……”林若溪犹豫了，“我？怎么了？”
　　“寒假回家吗？”林冬茵换了个话题。
　　“回啊。”林若溪答。
　　又是一阵沉默。
　　“你……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林冬茵问。
　　“啥事？没有啊。”
　　“感觉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林冬茵翻了个白眼，“我要走了。”
　　林若溪刚想问去哪儿，就看到顾梦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服务员知道顾梦是老板的朋友，赶忙上去搀扶，林冬茵也起身过去扶，林若溪随即跟上。
　　“干嘛啊你们都来扶我？我是老佛爷吗？哈哈哈！”顾梦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林若溪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怎么喝多了？”林冬茵问。
　　“还好啦，喝酒嘛，当然要喝多一点。我歇一会儿就好啦。”顾梦醉醺醺地说。
　　过了一会儿，博姐端来柠檬茶，“都喝醉了还来酒吧？不应该回家歇着吗？”
　　顾梦抓住博姐的胳膊，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月牙，“人家想姐姐了嘛！”
　　博姐显然愣了一下，费力地把胳膊抽出来，“我今天很忙，不能陪你了。”
　　“是是是，姐姐是个大忙人呢！”顾梦有点不高兴。
　　这时，博姐夫过来了，“听说梦梦喝醉了，怎么回事？要不要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看到博姐夫，顾梦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那个，博姐、姐夫，你们去忙吧，有我跟我姐呢，不用担心梦姐，我俩可以的。”林冬茵看气氛不对，赶紧解围。
　　“那好吧。”博姐夫说完，就揽着博姐的肩走了。
　　“你们俩不用紧张啊，我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顾梦目送博姐离开后说。
　　“没紧张啊，梦姐的酒量还用说！”林冬茵偏头看看林若溪，“谁紧张？你紧张了？”
　　“啊？什么啊？为什么紧张？”林若溪一头雾水。
　　顾梦将柠檬水一饮而尽，“我不想在这儿待了，走，回家！”
　　“行，梦姐，不过你先等会儿啊，我打个车。”林冬茵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着顾梦的肩，好像怕她突然弹射出去。
　　车到了，顾梦非要坐前排，上车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若溪小声跟坐在后排的林冬茵说：“看来顾梦‘有事儿’啊！”
　　林冬茵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今天梦姐有聚会，喝点儿酒也正常。”
　　快到家的时候，林冬茵把顾梦叫醒，然后，林若溪和林冬茵一人一边“架”着顾梦往家走。
　　“喂喂喂，我没有那么醉好不好？我意识还是很清醒的。”顾梦挣脱不开，被迫像罪犯一样被两边的人拽着。
　　回到家，顾梦打开电视，说要看跨年演唱会，并且拿出红酒招待两位客人，又被两位客人反客为主按下了。
　　“梦姐，你快去睡觉吧。”林冬茵推顾梦进卧室，“演唱会我帮你看，酒我也帮你喝噢！”
　　“我真的没事。”顾梦无奈，“刚才在车上睡一觉已经足够了。唉，若溪，你快管管你妹啊。”
　　林若溪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看顾梦，又看看林冬茵，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们先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再睡？”
　　“诶，就是嘛。”顾梦一脸得意地看着林冬茵。
　　林冬茵不可思议地瞪着林若溪，“林若溪！你又背叛我！”
　　“没有那么严重吧？”林若溪缩了缩脖子。
　　不得不说，顾梦的酒量真的可以，醒酒速度也是一绝。这样一闹，顾梦彻底醒了，并且还能再喝一箱。
　　林若溪不知道顾梦喝了多少酒，从刚才见到时的摇摇晃晃，到现在的精神抖擞，简直是奇迹。
　　“常在圈儿里混，酒量不好怎么行？”顾梦一得意就忘形。
　　“什么圈儿？”林若溪认真发问。
　　顾梦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闭上嘴巴，眼珠乱转。
　　而林冬茵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只要你不跟别人说就行。”顾梦恢复淡定，“也不能说是娱乐圈，毕竟我还没有真正混进去，但在慢慢接触到那帮人。”
　　林若溪想起来了，林冬茵跟她说过，顾梦兼职做模特、拍微电影。
　　“我确实演过一点儿小制作的小角色，你也没必要去搜，那只是我生活的B面。”顾梦继续说。
　　“很酷啊！”顾梦说得很简单，但林若溪听得很认真，并且由衷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这件事，但还是祝你早日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谢谢啦！”顾梦莞尔一笑，“干杯！”
　　三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哦，这次林若溪没喝酒，她真的怕自己不胜酒力，一会儿又不省人事了。
　　顾梦和林冬茵嘻嘻哈哈地说了很多，林若溪微笑地听着，很少插嘴。
　　顾梦说这个房子是她爸爸妈妈送给她的大学礼物。
　　这是公寓楼，房间不算很大，但是一两个人住的话足够了。
　　林若溪想象不到顾梦家多有钱，可能跟江宇昂差不多吧。可是，这么有钱还要这么努力吗？不仅努力读书，还努力搞事业。
　　其实对于顾梦来说，拍戏是偶然中的必然。她的表哥大学是学编导的，拍短片的时候自然想到了表妹，就找顾梦来客串。后来，顾梦认识了更多从事影视行业的人，刚好又碰上开潮牌店的朋友需要模特，她免费帮忙，结果被摄影师看中，推荐到杂志社。今天白天的聚会也是跟这帮人一起的。
　　本来顾梦没有什么职业规划，大学毕业之后可能会出国读法律硕士，再之后可能会接手家族企业。而现在，顾梦很享受被灯光和镜头簇拥的感觉，虽然这让她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她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她拥有了更多的朋友，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当然也赚到一些钱，有了反抗父母安排的底气。
　　林若溪羡慕不已。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能有一份自己喜欢且薪水丰厚的工作，远离北城，逃离过去的一切，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个晚上，林冬茵最先向睡意屈服，林若溪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顾梦再次把自己喝到醉醺醺的状态，翻出小毯子给每个人盖上。给到林若溪的时候，她被林冬茵的脚绊了一下，于是一个趔趄扑倒在了林若溪身上。
　　“哎哟，小心点儿啊，你没磕到吧？”林若溪扶顾梦坐好。
　　顾梦扑闪着好看的大眼睛，突然凑近林若溪的嘴唇啄了一下。
　　林若溪愣住。
　　“还有酒味吗？”顾梦狡黠一笑。
　　“什……什么？”林若溪觉得自己的大脑卡住了。
　　“这个酒真的好喝，从法国带来的，你确定不尝一下吗？”顾梦笑笑，红红的苹果肌鼓起来，好像真实的苹果，“还记得上次你喝多了之后……说过的话吗？”
　　林若溪木讷地摇摇头。上次？上次喝醉之后她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
　　“我当时问你，为什么明明不能喝酒却还要喝这么多，你说，你没办法拒绝美女劝酒。哈哈哈，太可爱了！”
　　林若溪张大嘴巴，她竟然会那么说吗？也太尴尬了吧！
　　“没事啦，你别紧张，我不是要劝酒哦。无论你喝不喝酒，都很可爱的。”
　　顾梦笑出了酒窝，林若溪很想戳一戳。“明明你最可爱！”她在心里呐喊。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新的一年开启了。
　　林若溪的手机响了两声，一声是郑浩发来的新年祝福，另一个是江宇昂的。林若溪皱着眉头回复。然后，转头看看若无其事玩手机的顾梦。
　　直到跨年演唱会结束，顾梦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林若溪撑不住，也歪在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三个人七扭八歪地醒来，讨论今天干点什么时，林若溪说她要回学校复习，元旦假期结束紧接着就是好几个考试，她对她们两个不着急复习这件事表示不理解。林冬茵说自己复习很快的，不用着急。而顾梦觉得反正不会挂科就行，用不着那么努力。
　　回到学校，林若溪没主动联系郑浩。虽然她觉得，作为女朋友，自己的表现太冷漠了，可是又不想很热情。
　　直到新年第二天，郑浩主动发消息问她玩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林若溪撒谎说自己刚回来。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郑浩继续问。
　　“不了，我吃完回来的，今天有点累，不想出去了。”林若溪答。
　　“明天去自习吗？”郑浩又问。
　　“明天再说吧。”
　　“视频好不好？我想你了。”郑浩发语音撒娇。
　　林若溪觉得头皮发麻，忍住心理上的恶心，回复道：“我要洗漱了，一会儿再说。”
　　在宿舍楼关门之前，乔语回来了。
　　“你不是说要在家多待几天吗？怎么提前回来了？”林若溪好奇地问。
　　“不行啊，后天就考试啦！不复习不行啊！对了，你这两天玩得怎么样？哪天回来的？”
　　“我昨天就回来了。”林若溪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看乔语收拾东西。
　　“这么快？着急回来跟郑浩约会吗？”乔语一脸坏笑看着林若溪。
　　“怎么会？”林若溪翻了个白眼，“我回来还没见他呢。”
　　“怎么会？！这应该我问。”乔语换上睡衣，挖出一坨卸妆膏在脸上摩擦，“你俩真的是在处对象吗？刚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热恋期吗？”
　　“好吧，我会试着对他‘热恋’。”林若溪转过身拿起水盆，“我先去洗漱了。”
　　林若溪觉得心里很乱。
　　她上一次对男生心动是什么时候？是对谁？该不会真的只有顾炍一个人吧？念大学到现在，她有明确喜欢过哪个男生吗？班级最帅的那一个？还是分享留学经验的那个帅气学霸？或是经常在图书馆看到的准备考研的学长？不，那都不算心动，只是单纯欣赏他们的外表罢了。其实不谈恋爱也没问题的吧？只是，在这样青春洋溢的校园里，似乎恋爱才是必修课。对于林若溪来说，郑浩只是刚好出现，成为了她的课堂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