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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大梁的夜晚是有宵禁的,一到深夜,除了巡视的卫兵,鲜少见到人,除了在屋顶上疾行的刺客或者小偷。

      “我不就是偷偷拿了一根小人参而已,至于这样……”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一边快速逃跑一边嘟囔。

      他十分顺滑地甩掉远远缀在他后面的追兵,然后溜进一家挂满了灯笼,靓丽堂皇的高楼里。

      一进去就有人笑着迎上来“哟,哪来的公子哥,这么晚了公子姑娘们可早就不接客了。”

      “好姐姐,救救我吧,我可是偷偷溜出来的~”他从胸口摸出一块金元宝,放到了那人手上。

      “可怜见的,这可得好好喝上一碗茶压压惊,可有熟识的哥哥姐姐?”接过金元宝的人笑得更开心了。

      “雨哥哥在吗?我听说他可会点医术呢。”

      “这……雨淋漓今夜有人来找。”

      两人面上说笑着,通过弯弯绕绕的阶梯,上到了九层。

      “他接了?”他惊讶,又生气又压低声音,“我不是说过他身子不能接客!你们没把我的话……”

      “不是不是!”那人打断他,神色不太正常“李公子呀,这是雨淋漓主动说接的呀……”

      “谁不知道雨淋漓体弱,他自己也清楚的很!你们就逮着他使劲薅羊毛吧,总有一天被你们累死。”

      女人陪着笑,她能不知道雨淋漓身子不行,他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可人家姑娘要,她也不能拒绝不是,况且雨淋漓都没说什么,身子不行玩的也不会花到哪里去吧……她暗暗摸了摸手上的银珠链子,上面每颗珠子都能在城里买上一间地段不错的房子,搁谁都心动。

      “不能进不能进!”眼看李瑾书就要踢开雨淋漓的房门,她立马拦住,“李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姐姐说的对,我都姓李了,跋扈一点怎么了!范姐姐,你让开,要真出什么事儿,李氏顶着呢。”

      范氏听了这话,也没认真拦,左右这些大人物要脸面,真斗起来也不太好意思拿他们撒疯,她反正不拦了,说着得去找人来就溜了。

      大抵这些花楼里的门都纸糊一样,一踢就开方便各位客人的夫君夫人们来闹事。李瑾书一进去就看见了帷幕后的两个人,两人距离很近几乎交叠在一起,听到了琴声,琴声断断续续似乎难以继续。

      “我说你……”

      他刚走过帷幕要批评雨淋漓就发现对方衣帽齐整,两人确实距离很近,连手都和手握在一起,只是弹琴的人不是雨淋漓而是姑娘。

      好,教学是吧,李瑾书深吸一口气。

      “阿书,你怎么来了?”雨淋漓问道,他声音软和温顺,令人欢心。

      “这是你同行还是你客人啊?”坐着弹琴的女子正是任春旭,她嗅到了一丝抓奸的苗头。

      “雨,淋,漓,我今天是来给你下毒的,我嫉妒你的视线里不只有我一人,所以我要杀了你,然后再自杀!”他翻着白眼毫无表情地说道。

      “阿书就是这样的,”雨淋漓笑着,低着头对几乎在怀里的任春旭说,“很有趣,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对我颇为照顾。”

      “啊……”她恍然大悟,推开难以继续的琴,“同好嘛这不是!阿书前辈,我也喜欢雨淋漓。”

      雨淋漓看着她迅速推开古琴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进入内室拿了一个新的软垫,铺在桌子边上给李瑾书坐下。

      ”谁是你的前辈,你看着比我大!你就是个……”他本来要说老妖婆,但身体比他更快记起每次他骂姐姐老妖婆被揍进井里的痛苦,他迅速噤声,还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今天过来了?”雨淋漓打断他们。

      “还不是过来给你送药!”李瑾书从怀里摸出一小根金色人参。

      任春旭眨眨眼睛,这人参看起来可不便宜。

      “你虽有不足之症,但也不至于用金参吊着,这哪天断了怕是……”

      “嗯,他们家对我很照顾。”雨淋漓接过人参。

      任春旭看他答非所问,索性就不管了,打量起这个气得向河豚一样的公子哥。

      “我是李瑾书,家中排行第二,你是谁,和兄长是什么关系,报上名来!”

      “任春旭,是他的嗯……”她在思考什么词语比较适合形容萍水相逢的男女关系,啊对了!今天翻了小山儿课本里找到的,“露水情缘!”

      李瑾书被茶水呛到了。

      任春旭用眼神询问雨淋漓,她答错了?

      雨淋漓摇摇头,又给李瑾书顺顺气。

      “不逗你了,任姑娘今天是第一次踏入迎春楼,找我只是因为我六艺颇有些好名声罢了,她想让我教她。”

      “……哪家姑娘学六艺来迎春楼找夫子啊?”李瑾书愣了一会,“啊!你!是有什么情郎好这一口吗!”

      徽元帝姬算情郎吗?她沉思,传闻她喜欢美人舞文弄墨,弹琴作画,迎春楼的雨淋漓颇得她欢心。和雨淋漓接触也是为了进一步靠近徽元帝姬,但是这雨淋漓好像和传闻中不太一样,据说他身子不好,向来是不接待来客的。为了万无一失她连夜织了串银丝蚕珠,身子弱的人肯定不会拒绝这种天然无害凝聚生机的器物,不过他可没把什么注意力放在那上,还直接送给了那个妈妈,说明他并不需要这小玩意。难道是李氏的人在背后······金参确实少见,这李瑾书还直接拿了拇指大小的过来,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比起这个,他又为什么会来接待我呢?

      看着任春旭暗自神伤的样子,李瑾书狠狠在心里骂自己——你说你说什么呢!好了吧,都是你害的!这种样子肯定是有负心汉了!你就这么揭穿了,她不会再原谅你了!

      “任姐姐,我不是……”他弱弱地开口。

      “你说得对!我就是为了引起情郎的注意力!所以请了雨公子教我。”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李瑾书深吸一口气,良久,他问了句。

      “任姐姐的那位情郎,咳,可成亲了?”

      “没有。”

      “可订婚了?”

      “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打一顿不是更快吗!你揍他一拳,他肯定就注意到你了!或者我去揍他一拳,你来一个英雌救美郎,完美啊!”

      “……你好熟练啊。”任春旭感慨。

      “嘿嘿,惭愧惭愧,我姐姐,”他生生扭了话头,“我姐姐的话本里有很多这样的故事。”

      “可若我打了她,她因此记恨我了怎么办?若叫别人打她,只怕我出不了那个佣金呢。”她苦恼地说,“若是普通的人家就好了,只是她是世家大族里的,而我又只是小门小户,唉。”

      李瑾书已经脑补完眼前的姐姐为爱伏小做低的样子,他不经意想起家里那位姐姐,幸好,他们家还算可以,足以让姐姐为虎作伥,他流下两行清泪,把雨淋漓吓了一跳。

      “嗯,阿书,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雨淋漓拿出帕子递给他。

      “兄长,帮帮她的,这姐姐看起来十分不易!”

      任春旭用力点点头!太难了古琴!那就不是人能学的,能学的都不是人!

      雨淋漓轻轻叹口气,“只是引起注意力罢了,任姑娘启蒙颇晚,亡羊补牢也是不能够。”

      面子……我的面子……任春旭笑着点头,非常赞同他的话。

      “这文人墨士都好附庸风雅,徽元帝姬品学造诣颇高已成标准,只要能讨得殿下的欢心获赞一句,别说任姑娘的情郎了,天下的才子都会注目于你。”他顿了顿,迎着任春旭亮亮的眼眸“在下与帝姬殿下交情善可,与姑娘你也算有缘,漓愿意为帝姬引见姑娘。”

      “为什么呢?”她撑着头问道,明媚的笑容倒映在小杯盏里,杯内酒水清澈,芬香扑鼻。

      李瑾书晃了晃眼,迅速把眼睛移开别处,看见水钟显示已然子时,他起身。

      “我得走了,有门禁。”

      “嗯,小心路上。”

      他挥了挥手,从窗户跳出去了。

      “这是九楼哦,”任春旭幽幽地补了一句,“不过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姑娘既是拿着银丝蚕珠来找我的,想必对我也很了解。这天下随意用银丝蚕珠送人的,不过那几个氏族,任氏并不在内。”

      “我很心痛来着!”

      “看起来不像,我送给楼里姐姐时,你毫不在意。”他摇摇头笑着,“我这手从小到大摸过类似的术器不少,那珠串经过我手,我知道它刚被做出来不久。而且,上面的五行之气和你身上的很像,它可能是你刚做的,我这手也摸过你,气息平稳,生机富裕,不像是耗费了很多力气……”

      “啊,心机颇深。”

      “姑娘谬赞,从这种种,可见姑娘在术法上已达巅峰。无论是什么大户人家,只要姑娘略微施展,便能被迎为座上宾。可是您来找我,说明姑娘的情郎不是寻常人家,”他喝了口茶水,“我虽为伶人却深受帝姬喜爱,因着这一层关系,给我送礼的人不计其数,姑娘所求,不也是帝姬?”

      冷淡的,带着质问的眼神,隐匿在舒长的睫毛之下,秀丽却不失英气的面庞裹在柔软的毛领之内,雨淋漓低头拢了拢袖套,阿书走时忘记关窗户了,手指因刚刚倒茶被风吹到了冻得有些发僵。

      “可这些是我的理由,你的呢?”她笑意宴宴,却有点担忧今日的举动怕是不太好。

      “唉,姑娘,寻根问底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未来已在料想之中。再追问就失了礼数了。”

      “我花钱了,礼数在我进门那刻就作废了。”她无辜地说道,“我们此刻应算春风一度……”

      “呜——”

      因着烂掉的门开着的窗,房间内非常通风,春寒料峭,雨淋漓已经坐不住了。

      “换个地方坐吧,你很冷。”

      任春旭伸手过去,暖流从她手上不断送过来,冰冷的身子接触暖意让雨淋漓打了个寒颤。

      “咳咳咳……”

      如同在九寒天里躲进烧的烫烫的屋子,雨淋漓浑身都暖了起来,这种仅在盛夏才能感受到的暖意通过他们相连的手源源不断地送来,他挪了挪垫子靠过去。

      “这种感觉以前还从未有过,”他虚弱地笑了笑,“我与阿书一家交情也很好,李氏的名医遍布天下,只是治不好我这先天的病。二十几年内,日日受着煎熬,姑娘这一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治标不治本罢了,但要说李氏治不好你我可不信,再等个几年,等到李瑾华到达医圣的境界,这病也不过信手拈来的事儿。”

      “圣人的境界吗?那是第几阶?”他确实撑不住,把人虚虚靠在她怀里。

      冷冷的熏香随着人的靠近变得浓郁起来,她嗅了嗅,想必是熏在衣服上的。搭在她手里的手也很柔软,没有茧子。精通六艺却没生一点茧子,该说不愧是花魁吗,连手上也保养的那么好。

      银丝拉着窗户关起来,连带着门也修好了。

      “就叫圣人阶,她的姑姑,李霖齐就是医圣,你没见过?”

      “……嗯,你很清楚李氏的事情?”他默默握紧手。

      “李霖齐作为医圣人尽皆知,李瑾华小医圣的名号也传遍了大梁。不清楚的人才奇怪吧?”

      她抬头,褐色的眼睛看着他,平静而深邃,那星点撞进她眼里的烛光,闪烁着,黑色的瞳仁随着光轻颤,他抿唇:

      “姑娘的术法可也在圣人阶了?”
      “差不多吧。”
      “那圣人看我们是怎么样的呢?”

      任春旭忽地笑了,手指勾着他垂在胸前的发丝玩,用开玩笑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

      “万事万物,如同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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