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水莲华

13、番外篇

　　在陷入昏迷之前，我脑海中唯一的映像，就是小雾甜美的笑脸，“小雾，原谅我，无法找到你……”我沉浸在一个黑沉沉的梦境里，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只有耳边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长久的呼唤着我，“洛……洛……”让我想起了久违的乡音。不知过了多久，我费力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雕花的账子，然后感觉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不再那么刺骨的疼了，最后我确定自己躺在一张非常柔软的大床上，鼻端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中间还混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爽气息让人心旷神怡，感觉好舒服啊……
　　阳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室内的光线还有些但昏暗，外面偶而有一两声啾啾的鸟鸣。大概是醒过来的感觉太好了，我一度怀疑我是在做梦，但很快我确定了这不是梦，那伙人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折磨我了，来吧！
　　挣扎着坐了起来，碰到了折断的肋骨，我抽了口冷气。然后我看到了此生再也不会忘记的画面。我想，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情愿没有醒过来，就这样死吧……
　　床上躺着的并不只我一个人，在大床外侧距我一尺左右，还睡着一个妙龄少女，而我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动。
　　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子，像月儿一样皎洁可爱，说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她平静的睡在那呼吸匀净细致整个人儿，就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那么清新纯净。她衣着整齐华美，黑色的高领长袍，红色的窄腰阔幅长裙，双手交叉放于腹部，纤细秀美，就像精雕细琢的人偶娃娃。
　　我听见了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仿佛又跌进了另一个荒唐的梦境，我是不是已经死去进入了天国，这决对不可能是地狱的，地狱不会有这么美丽的仙子。我就这样着着她，忘记了时间，空间，也该死的第一次忘记了不停寻找的，心心念念的妹妹小雾。我心里突然觉得安静下来，就想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朦胧的韵味，眉宇间却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孤意与寂寞让我想起月下的莲花，在微风中轻轻起舞……
　　我就这样一直的看着他，心却慢慢痛起来，一种心疼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泛滥，是的，我心疼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疼她，她还是那样沉睡着，荏弱的就像湖边的一株芦苇却又坚强如同磐石。我恍惚觉得，我见过她，我一定见过她，我们似曾相识，在某时，某地……也许是前世。我知道我完了，终于开始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一见钟情，不管她是谁，她会是我的一生一世。
　　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我知道她要醒了，我忽然手足无措起来，然后，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直直对上了我的眼睛，在她的瞳孔里，我看见了我依然俊美的脸，我知道她已经在我心里了。忽然就觉得四周一下子亮起来，好像我的脑袋瓜顶上就顶着一轮太阳，晃得我耀眼生花。
　　她坐起来，姿势优美，一头长发瀑布般垂了下来散在她纤细单薄的肩膀上，脊背上，红裙上，还有红锦缎的被褥上，撕裂般的美丽。我们就这样久久凝神着彼此，她白玉般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脸，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悦，女孩子不应该这样轻佻，但脸上的感觉却舒服之极。
　　“洛，我终于找到了你”莺声燕语带着一丝颤抖，之于我，却是睛天霹雳，震得我头昏眼花。我大力的抓住眼前的这张脸，无数映像在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那双清灰色的眼睛，那精致的瑶鼻丹唇，那略略扬起的柳眉……慢慢与记忆中的脸孔重叠，终于汇成眼前这张丽颜，不是小雾是谁。七载风雨，昔年的小女孩已长成了风华绝代的女子，而我记忆中的丹雾依然是小女孩的模样。
　　我怀疑的抓起少女的左臂，粗鲁的翻起衣袖，她的肌肤皓白如雪，不注意甚至会忽略，但我注意到了，在臂弯处赫然盛开着一朵白色菊花与我右臂上的一模一样，我们西皇一族的标志。
　　我颤抖着把她搂入怀中，一时泪流满面，我的妹妹，我寻找多年的妹妹，“小雾，我终于找到你了”

　　洛熙手札
　　我看着我的阶下囚，刀锋组织的首领孤鹰。他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浑身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布满了各种伤痕，身上的衣服，不，那已经不能称为衣服了，充其量是几条破布挂在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粘住，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行刑手，拎着皮鞭喘着粗气。
　　凌昊在我旁边谄媚的笑着，“多亏大人妙计，我们才擒住孤鹰。”
　　“他招了吗”我不冷不热的问？
　　“还，……没……，不过大人放心，就算他铁嘴钢牙，也能撬开”凌昊的表情有点咬牙切齿。
　　坦白说，我心里还真有点他妈的佩服孤鹰，只可惜刀锋不该招惹我的，我折了七个弟兄，那些特种兵可是我精挑细选，费心训练出来的，每一个都很宝贝，一下子折了七个……哼，血债血偿，你们得付出一百倍的代价。
　　只可惜，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不然也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我有点惋惜的想。我转身欲走，孤鹰突然抬起头来，冰冷的看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相信我已经死了十次了。但真正令我吃惊的是孤认鹰的脸，孤鹰的脸上除了嘴角边刺目的鲜血外，没有任何伤痕，那是一张美丽之极的脸孔，任谁也不忍心破坏，行刑手也不忍。清癯俊秀的面庞，苍白而忧郁，几缕金色的发丝垂在额迹。漂亮的五官深遂立体，美丽得令女人抓狂，尤其是眉宇间那高贵的书卷气，实不像一个马贼头子。
　　我好像挨了一记重锤，这张脸……这张脸像极了我的父皇……
　　“你是孤鹰”我尽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你是谁？”他冷冷的盯着我的面具。“天哪，连声音都像”我的大脑飞快的计算着，幸亏有了面具的遮挡没人看见我在一瞬间换了十几种脸色。
　　“老实点，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行刑手逞能的挥鞭。
　　“住手”我喝斥。
　　行刑手惊愕的看着我。
　　“凌总兵，这个人我带走了，你就交给我吧”我的眼神凌利起来。
　　凌昊有些不情愿，表情也复杂起来，但他不敢说不。我招来卫兵，把孤鹰从十字架上解下来，抬走。这时孤鹰又吐了一大口血，触目惊心，昏了过去。
　　我默默的给他处理伤口，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像鞭子一样抽着我的灵魂。心里第一百零一次痛骂自己，肠子都悔青了。看了他右臂上的菊花印记，我已经完全确信了他就是我的小哥哥丹洛，而且在他的脖子上我发现一枚泪形的坠子用白金链子吊着赫然就是我的蓝天之泪，那曾经是我的额饰，在当年那场战火中丢掉了，没想到竟被小哥哥寻了去，带在身上。
　　洛的内伤，外伤都极其严重，我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他，什么千年雪藕，达摩紫金丹全用上了，我把自身的内力源源不绝的输入洛的体内以助他疗伤。洛一直昏迷着，我感到害怕，如果洛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谢天谢地，在洛昏迷后的第三天，他终于醒了，我睁开眼，就看见洛在盯着我看，我在洛幽黑的眸子里，好像看见了很久以前……洛攀上悬崖为我采下那朵血玉蔓陀罗，别在我的发际，温和的对我笑，“你真漂亮，是世上最美的公主。”那时正是枫红初秋的季节。我们携手嬉戏，稚小的身影穿梭于荻花之间，扬起白絮纷飞，雪白衣袖迎风飘荡，发间的红花和夕阳渲染在身上的金色光茫夺目的娇艳，映在洛的瞳孔中，那是我永不忘记的回忆。然后，我们被大批待卫抓回了皇宫。
　　光影重叠，恍惚中我们都已不是曾经的自己。
　　我坐起身，无语凝望，恍如隔世，昔日的男孩，女孩都已长大……
　　纤手抚上洛的脸，我害怕，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会消失不见。“洛，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说。
　　洛震惊的看着我，我看见他的眼睛慢慢从迷惑到清明。然后他紧紧的抱住我，我听见他在叫“小雾，小雾”泣不成声。
　　我被洛搂得透不过气来，我担心，会碰疼他的伤口，洛却不管不顾，生怕一放手我就会飞走。
　　我在洛的怀里扬起的嘴角。我们兄妹好不容易才见面，为什么要哭呢？
　　我把一个死囚的尸体易容成洛的样子，抬出去火化了，对外宣布孤鹰已经死了，似乎没有人敢怀疑什么。
　　只有我站在死去的那七个特种兵坟前，心里有丝愧疚，我说“对不起，我不能替你们报仇了，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我给每个人的抚恤金都十分优厚，够他们的遗属花三辈子的了。
　　洛留在我的卧室里养伤，也许是因为找到了我，洛终于松下了口气，许多陈年宿疾都一并爆发了，病势汹汹，幸亏我手里有多年收刮而来的各种灵药，再加上我的金针和内力，洛才保住了一身的功力，而且没落下什么病根。千年雪参，成形的茯苓，首乌，天山雪莲，大活络丸，灵石天露……这些寻常武人也许一生都无缘寻到一味的灵药全数进了洛的肚子，至于人参，洛把它们当饭吃。
　　洛的外伤很快好了，我没让留下一点疤痕，但内伤却好的很慢但总算是在渐渐好转。每晚我们睡在一张大床上，就像小时候洛悄悄给我暖被窝那样，讲着别离后各自的故事。
　　有时候，午夜梦回，我总是看见洛支着胳膊盯着我看，我故作气恼，“干嘛不睡觉，你需要多休息”我指责他。
　　“睡不着，我怕我睡着了，你就会飞走”洛老实的回答。
　　我的心甜起来也痛起来，洛依然是当年的洛，最爱妹妹的哥哥。
　　我滚进洛的怀抱，不客气的枕着洛的胳膊，这要比玉枕舒服得多，“你抓住我就不怕我飞走了”我开玩笑。
　　洛真的弓起身子，一手认真的环住了我的腰，我闻到了洛身上的味道，清爽的味道，就像雪山顶峰最甘洌的清泉的味道，久违而熟悉，恍如回到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我做着小时候的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搂着我，络也终于可以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