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声音》汀旋

13、第九年

　　“可是我喜欢你啊……”

　　林楚枫怔住了。

　　喜欢我？

　　他中邪了吧？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汀羽现在要哭不哭的，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宿管老师已经熄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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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了我喜欢他。

　　可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没听到？

　　不，刚那么大的声音他不可能没听到。

　　我的天哪，我现在要怎么办，直接走人还是继续耗下去？

　　江汀羽啊，你这脑子简直就是台死板的机器。

　　如果沉默有声音的话，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本来是可以开手机自带的灯光的，但手机放在床上，扔上去的距离又太远，林楚枫够不着。

　　陷入尴尬的俩人谁也不先开口，心里都在酝酿着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半晌，林楚枫叹了口气。

　　“快回去吧，不然就等着被老师罚站了。”

　　他这语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江汀羽却从中听出了别的韵味。

　　林楚枫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孤独惯了的他，也会渐渐开始享受这样的风平浪静。

　　他这个人，无论谁说喜欢他，他都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或者是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之后的任务。

　　总之，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

　　被林楚枫这么一说，江汀羽那种不甘心的心情又在身体里燃烧起来，但这次还好理智在线，没有再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他咬咬牙：“那你，早点睡。”

　　话说完了，他也得走了。

　　林楚枫目送他都楼梯口，突然一道白光闪入他的双眼，拉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宿管：“小伙子，赶紧关门睡觉了，还在那站着干嘛？”

　　江汀羽听见，下意识地往楼上瞟了一眼。

　　·

　　门已经关上了。

　　寝室里，林楚枫低着头在衣柜上靠了好久。

　　最后一盏路灯灭下去的时候，他吸掉最后一口烟，烟雾缓缓从嘴里吐出，在黑暗中覆盖住他大半张脸。

　　·

　　接下来的这几天，江汀羽没再去找过林楚枫。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俩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没有来往，江汀羽是个念旧的人，这反而勾起了记忆里，一段尘封的往事。

　　那是他喜欢上林楚枫的第九年——

　　下课铃声早响不知道多久了，江汀羽埋头记着笔记，心里想着，待会儿去吃饭得跑快些。

　　窗外本来就是一片绿荫，正午的太阳照射下来，教师里被染上了绿色的柔光，这种环境往往让人感到很舒适。

　　好不容易等到老师拖堂完，所有人几乎都在统一战线冲向食堂，在奔跑的过程中，江汀羽发现了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

　　一短发女孩儿站在林楚枫面前，腼腆又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他，那口型，好像是再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江汀羽当即就不想去吃饭了，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悄悄地撑在离他们不远的拐弯处，内心逐渐开始争斗起来。

　　只见林楚枫轻轻推开女孩儿拿着信封的手，并说了声对不起。

　　那一刻，江汀羽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有人规定暗恋的那个人不能喜欢别人，我这样，太小心眼了。

　　从脸上的通红程度和表情来看，那女孩儿很不高兴。

　　林楚枫转身就走，江汀羽赶忙拿出手机来装逼，他走过的时候双眼就一直盯着他，没有移动过半分。

　　·

　　夜晚，江汀羽开着手电筒，趴在床上打字，记录今天发生的一切。

　　2019年3月7日，我今天看见有个女孩子和他表白，被他拒绝了。虽然拒绝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好受，嗯……算是有点吃醋吧。
　　哦，忘了。
　　暗恋者没资格吃醋。

　　·

　　这件事情即使到了现在，江汀羽仍然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自己缺心眼儿。

　　很快打了周五，就是学生们的极乐世界了。

　　江汀羽其实舍不得林楚枫走，尽管他只去两天，见不到他也会想念。

　　那只名叫白小白的狗，看见江汀羽的第一眼就摇着尾巴扑上去了，江汀羽顺顺它的后背，时不时还给它舔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江汀羽抱着它：“哎呀，楚枫哥哥回老家去了，这两天就让我来照顾你这只小调皮吧。”

　　白小白哼哼两声，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汀羽：“放心吧，他过几天就回来了，不会不要你的。”

　　·

　　林楚枫老家在离绪唐镇三十多公里的小山村，那个地方叫山街，里面有个小组，叫抬头。

　　这名字怪怪的，爷爷说，抬头这个名字是林家的祖先传下来的，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希望后人能抬起头向前看，提高生活水平。

　　买好车票后要等十多分钟，林楚枫站在站台上，观望着车站内部的几栋老楼。

　　很多车站内部都是老房子，林楚枫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拿着车票上的车牌号去找车，找到的时候，司机叔叔已经在等候出发了。

　　车上有股胶臭味，林楚枫闻不来，所以在车上时，他都是依靠嘴巴来呼吸的，哪怕下车之后口腔里有一小段时间会充斥着那一股胶味，他也要这样做。

　　·

　　山路不太好走，前几年虽然修了柏油路，但因为山里多发泥石流，有些路上都是灰土，车辆行驶在上面非常颠簸。

　　这辆车是通往秀山的，途中会经过抬头村的岔路口，林楚枫下车时，天已经黑了。

　　月亮伴随星星点点冒出来，周围还有很多动物的叫声。

　　鸟声牛声鸡声蛐蛐声，什么都有。

　　只到岔路口，要想到老家，林楚枫还要步行两公里多，途中都是上坡路，难免有些费体力。

　　视线暗，林楚枫打开了手机的电筒。

　　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

　　到底还是到家了，林楚枫敲了敲铁门，里面马上就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来啦。”

　　门一打开，老人眯起严重近视的双眼定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宝贝孙子回来了。

　　“爷爷。”林楚枫叫了一声。

　　·

　　“你小子，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这是你家你不知道啊。”

　　嘴里都是抱怨，但爷爷的目光确实慈爱的，他给林楚枫生了堆火，山上不比镇上，冷很多。

　　林楚枫笑笑：“是，爷爷，您一个人好好的吧？”

　　“好好的呢好好的。”爷爷说话的时候手跟着一块比划。

　　奶奶在林楚枫15岁时就去世了，当时忙于中考，他只能匆匆地回来参加葬礼，过时就走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挺后悔的，毕竟家里就属爷爷奶奶最疼他。

　　林楚枫抬头看了看灯泡，这灯泡用了有些年头了，因为厨房里常年生火做饭，所以它表面就蒙上了一层黑色，导致厨房的光线有点暗。

　　明天去村里的小卖部问问有没有灯泡卖，要有的话去买几个回来。林楚枫心想。

　　“念书念到几年级了？”爷爷问。

　　“高三了，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哦莫，那你可要好好念，等考上大学了，你就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了。”

　　林楚枫笑笑，没有说话。

　　奶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林楚枫的父亲虽然在家里排老三，婚结的却比其他四人要晚几年，所以林楚枫的年纪是整个家里最小的。

　　小时候奶奶就总在他耳边念叨：“你那几个表哥表姐读书也读不到什么玩意儿，小枫啊，你要懂事些，将来考个好大学给家里争点气。”

　　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了，林楚枫只记得自己从小就和表哥表姐玩不来，以至于他对家里这些长辈，对自己的父母，特别陌生。

　　·

　　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楚枫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说：“爷爷，我给您带了点东西，您坐着，我去拿。”

　　行李箱除了几本书就是些老人用的东西，塞满了整个行李箱。

　　爷爷很高兴，摸着他的头发直说他懂事。

　　·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楚枫睡不着，就翻起了手机。

　　微信有条消息，点进去看了一眼，是订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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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不多，加上前几天的江汀羽，总共就5个人。

　　江汀羽……

　　林楚枫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三个字。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在忙着逗小白玩吧

　　然而在离这三十多公里的绪唐镇上，江汀羽躺在床上，放空的眼神涣散无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回去了没？

　　是苏柠发来的。

　　林楚枫只回复了她一个“嗯”字，就再也没有继续翻手机的心情了。

　　算了，睡觉吧，睡不着也把眼睛闭上。

　　·

　　第二天，林楚枫是被隔壁领居家养的牛叫醒的，小时候也是这样，简直就是妥妥的生物钟。

　　林楚枫做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昨晚没做梦，竟意外睡得不错。

　　爷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林楚枫洗了把脸，从院子旁边的小菜园里拔了几棵青菜来做早饭。

　　家里米线挺多，林楚枫洗菜烧火切佐料一气呵成，没多久早饭就好了。

　　刚刚盛好，爷爷便拖着一课芭蕉树回来了。

　　看那阵仗明显是要剁猪食，可家里不养猪啊，林楚枫不解，也没多问什么，站在石台上喊：“爷爷，来吃早饭吧。”

　　芭蕉树“砰”的一声打在地上，爷爷拍拍站着土的双手，道：“是了，我先洗手下。”

　　林楚枫做饭很好吃，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做饭这件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是不知道爷爷吃不吃的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