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计 小说版》setsoq

4、第四章

　　得知赵巧雅可身着纁色嫁衣，与自己为同一天出嫁时，楚娴兰正跟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学习礼节。
　　“也就是说，那日我要与巧雅妹妹一同出嫁了。”
　　汪泉看着楚娴兰脸上娴静端庄的微笑，点了点头。
　　“陛下本不愿如此安排，可钦天监排了，年中至年尾要忙的事实在太多，赵家小姐的婚礼最快也要推至明年，可明年能空闲下来的日子，并没有适婚的黄道吉日。后年是太后忌日周年……如此算来，日子实在太久，所以……还望楚小姐……莫有怨言。
　　“至于嫁衣，陛下说，赵小姐虽为侧妃，但有些面子还是要留给司徒府的。陛下还说，楚小姐可放宽心，赵家的入府礼还是按侧室的规程走。”
　　楚娴兰浅浅一笑，如夏季的白莲，让人赏心悦目。
　　“汪公公言重。说来，能与妹妹一同嫁入皇家是我的福气。我与太子……”楚娴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了顿，轻声说道，“妹妹入府，想必太子也很高兴。只要殿下开心，娴兰也高兴。”
　　汪公公微笑着嗯了声，随即看向楚娴兰身旁，一脸严肃，仿佛不知何为笑的嬷嬷。
　　“王嬷嬷，陛下让我代问，楚小姐学的如何？”
　　嬷嬷福礼，不苟言笑道：“正如之前说的那般，陛下方可放心。”
　　汪泉抿唇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向楚娴兰拱手道别。婉言谢绝相送后，乘坐马车离开相府。
　　回到宫内，汪泉一路小跑，直奔圣禄殿。
　　殿内翊帝拿着挑棍，心情极好地挑逗着鸟笼里的八哥。看着回来复命的汪泉，他看似不舍，实则没有半分犹豫地将手中的挑棍丢入笼内，命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将鸟拎走，漫步走回书案前。
　　“如何？”
　　“一切如陛下所料。楚小姐并非传言中那般仁善与不擅心计。”
　　汪泉的这个答案，翊帝并不意外。不表露真实情绪的他，笑着继续问：赵司徒那边呢？赵家的那个小丫头随他父亲吗？”
　　“从内官的观察看，赵家小姐完全不似司徒大人那般深藏不漏，懂得自我隐藏。但也并非是外界传言那般蠢顿。”
　　翊帝感兴趣地问道：“那依你看，她属于什么人？”
　　汪泉回道：“是朵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喜怒于色的娇花儿。”
　　对于这个答案，翊帝略显不悦地叹道：“原想会是只兰花螳螂。不曾想居然是朵蝴蝶兰。看来，还是要给赵家的找个帮手啊。”翊帝仰起头，左手食指不时地摩挲着拇指手上的扳指，“张家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他低下头突然问道。
　　提到张家，汪泉立刻拱手作揖道：“刚回来的途中，有收到探子的报信。太子与张家确无私联。安王殿下也只是念着当年与张瑞泽的儿时情分，时不时地会施以援手，其他并无太亲密的交集。
　　“至于温家，除温小将军，温大将军在张太尉将大儿媳嫁给城中一不知名的郎中后，他对张家便开始减少照顾，如今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没去张家了。”
　　听着汪泉的汇报，翊帝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坊间传闻，不禁出声调侃：“温不凡这老匹夫打仗不差，但争女人嘛……年轻时争不过张家老大张楼贤，这人过中年了，连一个郎中都比不了。”
　　他玩味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很快收回戏谑，笑得意味深长地问：“老三与温家的那个丫头呢？”
　　其他都还好说，这个问题让汪泉有些犯难地支吾道：“这个……这个男女之间的事……内官猜测，大概是军营中同龄女子就温小将军一人，吃住又在一起，这日子久了……”
　　听出他的为难，翊帝挥了挥手打断他。
　　“行了。汪泉，这安王府也安置好了，老三近些时日就会搬去。他不识文字，到时记得派些个机灵的人过去贴身伺候着，莫让他被府里新雇的人骗了。”
　　汪泉有一丝轻松，声音微微扬起，拱手道：“呵。内官明白。”
　　楚相急匆匆地赶回府时，楚娴兰刚完成王嬷嬷的教习课，正在房间研习棋艺。看着来传话的老嬷嬷，她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
　　“嬷嬷，你去回孙管家，让他跟父亲说，一切莫忧，我自有判断。今日我实在有些疲乏，所以无法去见父亲，明早早朝前我会与他请安的。”
　　嬷嬷福了福身，转身退出房间。
　　嬷嬷离开后，奶娘李氏将端来的温热茶水，递到楚娴兰手中。
　　“小姐，为什么不去见见相爷？也好从相爷口中得知些一二。”
　　楚娴兰品了一口茶，将茶杯递还给李氏，重新执起棋子。对奶娘所提之事，丝毫不上心地说：“爹爹刚进门就传我去书房，恐怕他也是不知情的。而且今日他会出府，也是陛下的旨意。他前脚离开，汪公公就来传口谕，可见陛下不希望他在场。
　　楚娴兰说，“如果王嬷嬷不在府里，我可以去，但王嬷嬷在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可以说不是自由身，想必父亲会理解的。”
　　李氏喃喃地笑道：“还是小姐思虑周全。今日我也算看出来了，那个王嬷嬷真就不是单纯来教礼仪的。”
　　楚娴兰冷哼一声：“管他如何，我们做好自己就好。府里的下人，尤其是院内，都让他们把嘴巴闭严实了，否则，出了什么意外，那是他们自己倒霉。”话音落下，执在指尖的黑色玛瑙棋子被重重地拍在榧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看着棋盘上不知第几次又落败的黑子，楚娴兰眯了眯眼，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不多时她的牙关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将手中的书狠狠地摔向棋盘，抬起双臂将棋盘扫落在地。
　　棋盘发出一声闷响落在地上，透明的玛瑙棋子则发出悦耳的声音跳跃滚动着，散布在房间每个角落。
　　李氏大气不敢出地退到一旁候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楚娴兰身上的怒气才慢慢开始退散。她摩挲着指尖，盯着地上的狼藉，语气平和近人地开口。
　　“奶娘，我要去王嬷嬷那边一趟。在我回来前，我希望房间收拾好了，棋子一颗不落地放在棋盒里。”
　　李氏屏住呼吸福礼，目送自家小姐出了房门后，才敢喘气。
　　自从多年前，从皇后举办的赏花宴回来后，小姐的情绪就变得越发喜怒无常。尤其是在棋艺方面，自我要求越来越高，有时甚至处于癫狂状态。这样的小姐，让她心疼也让她惧怕。
　　李氏扫了眼满地的棋子，轻叹着挪步到门口，招呼一众仆人丫鬟进屋开始捡棋子。
　　面对眼前的一切，下人们皆忍不住地抖了一下身子，立刻跪趴在地上，仔细地捡起棋子。他们可不想因为棋子没捡全，被仗责发卖了。他们这个小姐样样都好，唯独涉及到围棋方面，会变得异常恐怖。
　　夏末初始，太子府大婚日。街上围满凑热闹的百姓。看着楚家与赵家的十里红妆的送亲队伍，百姓们有发出艳羡声的，有发出啧啧声，偷偷感慨着朱门酒肉臭，还有就是各种八卦。
　　“我看啊，当今圣上还是偏心的。前太子当年不也试图走联姻路，最后被弹劾结党营私，妄图篡位被撤了身份，押入天牢，病死牢中。因这件事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被连累发配去了边疆，九皇子还死在路上。这可都是亲生的啊。”
　　茶铺摊中，一个正伸着脖子嗑着瓜子看热闹的人，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说，缩回脖子，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
　　他说：“你这就错了。前太子想要联姻的是他母族皇后那边的人。皇后家那边的外戚早对大权虎视眈眈。”说话间，男人一双眼睛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不提早废了他，被废的就是咱们当今圣上了。别忘了，当时五皇子，八皇子也是有兵权的，九皇子在文官中也有一定地位。那之后，二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倒是清醒的，得了块偏远的封地，交了在朝堂的权利后，早早溜到封地当个闲散王爷。
　　“这么清算下来，够年龄的太子人选只有三皇子与十皇子。可三皇子不好学，身为皇子却是白丁，母妃早年又涉嫌毒害后妃，所以一直不受待见被扔在后宫。未及舞勺之年就被派去战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军功也有不少，可只得到个指挥佥事。同期与他战功平分秋色的，最差也混到了指挥使。
　　“所以这太子人选只有能文能武的十皇子适合，他什么依靠，权利也没有，日后拿捏住这太子，没准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坐在一旁喝茶的中年汉子，认同地点头道：“没错，要不然赵司徒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自家最疼爱的小女儿，以小妾身份入了那太子府。”
　　茶铺摊的小二听着客人们的谈话，左顾右盼一番后，走到客人中间，悄声说：“哎，说个你们不知道的。我一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当今圣上最初中意的太子妃人选可是张太尉家的孙女。可不巧的是，他刚有这个念头，张家小姐在宫里年夜宴上就失足落了冰水。听闻那场宫宴是楚相的妹妹，如今太子妃的姑母楚贵妃提议，由赵司徒妹妹赵贵妃着手办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像闻到了什么，眼里放光，来了兴趣地问：“哎哎哎，详细说来听听。”
　　小二招手让几人附耳过来，耳语几句后，众人眼中由惊恐转为气愤最后化为惋惜，纷纷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望向喜庆的送亲队。真是伴君如伴虎。
　　在都城最大的酒楼飘香楼三楼雅间，枫香阁内的观景台上。
　　一身远天蓝棉麻长裙的张霁月慵懒地斜身依靠在美人靠上，面容清冷地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喜庆场面，一旁立着的三皇子刘玄，心下有些不忍地看向紧挨着张霁月站着的温若光。
　　他伸手拉过看热闹看的一头劲儿的温若光，用折扇挡住嘴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看，这婚礼应该不会横生事端了，所以你不用在这候着了。先带小月去宫里吧。”
　　温若光瞥了眼没什么情绪的张霁月，不开心地甩掉胳膊上的手。
　　“你这话说的，真当我是来给这两家当暗卫执勤的啊。如果不是霁月想先来街上凑这个热闹，我会来？还有，我说三，不对，如今该称安王殿下了。王爷，你下次能别跟我这么亲昵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跟你有什么呢。”
　　刘玄急道：“你都收我玉佩了。”
　　提起这事温若光也来了气：“你还好意思提。你骗我说，那玉佩可以省去许多通城关卡手续，结果，那是，那是……”温若光脸颊微微见红，咬牙切齿道，“是定情物。谁与你定情了！”
　　“可你先给了我荷包。男子赠玉，女子荷包。”
　　“是你夸我的荷包好看，反正霁月给我的荷包又有很多，我随手就送你了。你个不要脸的，你歪曲我意思。”
　　“若若，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这么多年你就真没动心过。”
　　温若光看着刘玄眼里的倾慕，脸瞬间发烫地扭过头，完全没了往日的英姿，倒是像极了那些养在深闺中娇羞贵女。
　　“没有，你不是我心中的理想。王爷换个目标吧。”
　　刘玄确定温若光肯定对他也有些动心后，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将目光转向他们的张霁月。看着张霁月那双‘哦~我什么都知道了的眼神’和嘴角毫不遮掩的软笑，刘玄耸了耸肩，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张霁月将他的无助尽收眼底，低头捂嘴偷笑了一下，便快速抬起头望向温若光，笑意满满地打趣道：“在府里时，是谁收到殿下的邀约信后，开心到语无伦次，满屋子乱走的？”
　　如此无情的被揭穿秘密，温若光的脸更红了。她羞恼地冲回张霁月身旁，想捂她的嘴。但盯着她那张温柔似水的眼眸与有些发白的脸色和唇上涂了口脂也遮不住的微紫，一双手怎么也伸不过去。
　　她情急下扭头瞪向眉目含情看着自己的刘玄，略带娇嗔地怒道：“霁月拿我打趣，你少信她的话。她坏着呢。”
　　说完，温若光脸颊绯红地背起还在笑她的张霁月，一个轻功飞身出酒楼，几个小跳步，平稳地落在一顶轿子前，将背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放进轿子里，一行人向皇宫走去。
　　目送他们离去后，刘玄重新看向街上送亲的队伍。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喜笑的眉眼，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有喜，有忧，还有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