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计 小说版》setsoq

3、第三章

　　相比楚相的愠怒，赵司徒一副神采奕奕地回到府邸，一路直奔妻子吴阮的院子。
　　“夫人，夫人，好消息。咱们巧雅真的要……”赵司徒看着没有夫人的房间，脸上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看着端来茶水的小丫鬟，收敛脸上的笑意，故作严肃道：“夫人呢？”
　　丫鬟福礼如实禀道：“夫人去了五小姐那儿。”
　　话音未落，赵荆芮已经迈开步子往外冲去。
　　赵巧雅的房内，吴阮心疼地抱着从回来后就闷闷不乐躺在床上的女儿。
　　吴阮轻声细语道：“几个子女中，最让我费心的就是你。我的聪明你半点没继承，你爹的傻气你是一点没漏全接着了。”
　　想到这，吴阮就一肚子火，五个孩子都是从她肚皮里钻出的，前四个都随了自己，偏偏这小女儿随了自家夫君赵荆芮。不过好在，自家夫君身处诡谲的朝堂之中，他一身的傻气全让那些心思活跃缜密的看成做戏。加上赵荆芮又是极擅长在这种氛围中装腔作势，顺杆爬，危急时刻总能化险为夷，这才没让人轻易害了去。
　　可这小女儿懂什么，又会什么。让她去招太子还真去了，太子府什么地方，她怎么敢的。
　　赵巧雅躺在床榻上，抱着母亲的腰嘟嘴撒娇道：“爹说我继承了他的福气，是福气之女。他说太子人品不错，我要入他眼不会受苦的。”
　　吴阮白她一眼，“你爹说的话你哥哥，姐姐们都懒得搭理，就你上杆子听。”她用指尖戳着女儿洁白的额头，“你呀，最好祈祷你继承了你爹的福运。”
　　赵巧雅吃痛地摸摸额头，嘟哝道：“事情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
　　是啊，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吴阮心累地抚摸着女儿头顶的黑丝：“娘问你，你喜欢太子吗？”
　　赵巧雅想了想，很认真地回道：“喜欢啊。他跟大哥一样，反正比四哥对我好，他都不说我是猪。”
　　吴阮低头看着不开窍的女儿，心真的好累啊。
　　“你拿他跟你哥哥们比什么。娘是问，你看到他时，有没有想多看几眼，想着与他没话找话，见不到时又会非常想念。”
　　赵巧雅按着母亲的话努力的想着，她白净粉扑扑的小脸突然变得通红通红的，嘴里突然冒了句，“哎呀，那个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吴阮想再问些什么，丈夫充满喜悦的声音从屋外由远而近。听清他喊的是什么后，吴阮脸都青了。
　　“夫人，夫人……”赵荆芮气息不匀地从外面跑进屋内，还没继续往下说，就被吴阮啐道：“赵荆芮，你丢不丢人啊。”
　　听到夫人如此说，进屋伺候茶水的使女放下手中的茶具，纷纷急着退出屋子。他们妻管严的老爷，又要被训话了。这种训话，还是少听为妙。
　　赵荆芮端着紫砂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拉了张凳子坐下，不言一语地听着自家夫人的数落。
　　“侧妃，侧妃是什么？是妾！一品官员家的嫡女送给皇家当妾，你还美上了，你有没有脑子。”
　　赵司徒不服。“再是妾，也是皇家的人，能跟一般商贾贵胄比？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咱闺女能当贵妃。”
　　“呸！朱成宁愿将梅绣嫁给自己门生，也不送入皇家，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若真如之前传的那般，正妃是张家或朱家的我也放心，偏偏是楚娴兰。说句不好听的，她那个庶姐都比她好相处。”
　　吴阮一想到楚娴兰那张精致乖巧的小脸上充满算计的深褐色双眸，心里就膈应。也不知乔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那么个夫婿与闺女，好在儿子还算可心。
　　赵荆芮又喝了口茶，舔着从嘴角流下的茶水。“楚家那丫头口碑不挺好的吗？”
　　“也就骗骗你们这样的。说实话，她但凡要继承她娘乔英半点心性，我都能放点心，可是她没有。你没回来前，我还寻思雅儿怎么说也能是个平妃吧，结果，你告诉我是侧妃。这身份嫁过去，不是任由楚娴兰那丫头欺负的吗！”
　　妻子识人向来不会太差，可如今陛下金口一开，也没转圜余地了。
　　赵荆芮脸上的喜色换成了忧愁，仅半盏茶的功夫，脸上又露出无忧的喜色。
　　“放心。木大师说了，咱雅儿是继承我福气之人，雅儿享福的日子长着哩。”说着他看向一脸懵懂的闺女，“雅儿，听你爹我的，你是有福之人，爹不骗你。”
　　赵巧雅刚想点头说我信爹，吴阮呸道：“她够傻的了，你还诓她，你还是她亲爹吗？”
　　窝在吴阮怀中的赵巧雅，下意识地离开母亲的怀抱，仰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母亲，眼眶一阵酸涩，原来在她娘心里，也把她当傻子。全家果然只有爹最好，从不觉得她傻。
　　赵荆芮不服道：“傻怎么了，傻人有傻福。我不就是个例子。闺女，傻不可怕的，傻子才开心。”
　　赵巧雅撅起嘴，眼泪在眼框里打着转，都等着吧，早晚她会向众人证明，她不傻！
　　翊帝的赐婚圣旨是在月末赵巧雅及笄那天送到司徒府的。赵荆芮领着家里所有人跪在地上，听着汪泉一板一眼念诵的圣旨，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
　　在赵家人眼中，自家夫君，自家老爹又蠢上了。而在汪泉眼中，这位赵大人可真是会演。
　　“赵司徒领旨吧。”汪泉沉稳地双手奉上圣旨。
　　赵司徒眉开眼笑，卑躬地接过圣旨说：“汪公公，陛下让臣与楚相家同一天嫁女，并准许臣的小女身着纁色喜服是何意啊？”
　　汪泉在心里白他一眼。“赵司徒，内官也就是来宣读圣旨，不敢揣测陛下的用心。这圣旨你也领了，内官就回宫回话了。过两日宫里会派教习嬷嬷来府上教赵小姐规矩，还请赵司徒及时收拾出间屋子，供嬷嬷居住。下官告辞了。”
　　赵荆芮亲自将汪泉送出府邸，回到前院大厅，比起他的兴奋，厅内众人则显得沉重焦虑。
　　长子赵暮岁担忧道：“爹，陛下这是让我们与楚相正面交恶了。”
　　“怕什么。”赵荆芮不在乎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能把我怎么了。雅儿呢，她怎么不在这。”环顾屋子赵荆芮问。
　　归家省亲的长女赵巧盼心中不免腹诽，她娘当初到底看中他爹什么了，看中他傻？
　　她没好气地说：“我让她回屋了。爹，你不在乎，那小妹呢？小妹斗不过楚娴兰的。”
　　老四赵暮归思忖片刻，抿着唇，抬手让屋内伺候的那些心腹婆婆丫鬟们全都出去后才开口说到。
　　“前些日子，我与王航几人去郊外参加赏诗会，无意听见几个仆人酒后对话。说楚家那个小姐的贴身奶娘，在两年前，有将一个绑住手脚，脖子上还挂着大石头的丫鬟丢入城门外那条湍急的河流里。
　　“丢人前，那老婆子还说不要怪小姐心狠，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我怀疑那个丫头就是骗小妹的那个。”
　　“骗雅儿？”吴阮不安皱眉问，“你有什么事瞒了我们。”
　　赵暮归回：“母亲可还记得三年前，张霁月在宫宴落水的事。”
　　“我记得。”赵巧盼插话，“当时我在场。她从冰湖里被捞出来时，整个人的气息几乎处于只出不进的状态。如果不是顾及她的性命，温若光恨不能将当时在场的人全打了。”
　　“四弟想说，这件事与楚家有关？”赵暮岁想到些传言，迟疑地问到。
　　“不止楚家吧，是不是雅儿也被牵涉其中？”吴阮厉色问，“我记得那次雅儿从宫宴回来后，高烧了段时间，整天说胡话不是她。说，你们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看着母亲因气愤而颤抖的身子，赵暮归心一横地说道：“人是小妹推下湖的。”
　　吴阮被惊的从椅子上猛然站起，刚想问话，眼前一阵发黑，脑袋也犯晕地跌坐回座椅上。赵巧盼见状，急忙跑到母亲身旁，为母亲平顺心气。
　　赵荆芮如临大敌般地盯着自家小儿子。“你说的可是真？”
　　赵暮归咬着唇，不言语地紧闭双眼，重重点头。赵荆芮瞬间有种天要塌的感觉。
　　自张太尉的三个儿子，二儿媳吴氏和长孙张瑞泽，皆在战场奋勇抗敌、战死沙场后，张家只余下两个继承人。一个是次子留下的孙女张霁月，一个是三子留下的孙子张瑞荣。
　　可前年，张太尉突然找媒人给三儿媳郑氏说了门亲。对方是在竹屿街开水粉胭脂铺的鳏夫吴掌柜。
　　要说这吴掌柜在都城内也是个名人。他的胭脂水粉让大半个城的女人都爱。他虽为商贾，却完全没有商人的铜臭气，倒是有几分书卷气。
　　浓眉大眼的俊朗长相加财富，在他妻子因痨病逝世后的第四年，媒婆们都快将他家的门槛踏平了。可无论怎么说，他都无心续弦。
　　最初张太尉让媒人说亲时，媒人是抱着被拒绝的心情去的。可当说出女方是太尉府的郑氏后，吴掌柜立马应允。两家是一拍即合，不出半月，提亲下聘全成了。
　　众人原以为是太尉心善，不忍郑氏年纪轻轻守寡。不曾想，二人成亲那日，张太尉不仅把郑氏当女儿嫁，甚至当众把孩子的姓氏由张改吴。
　　这举动让城中闲话瞬间散开。有说他老糊涂，唯一的孙子那么送人。有怀疑张太尉是在托孤。但传的最广的说法，郑氏早与吴掌柜苟合，这个孙子的生产月份就有问题，孩子就不是张家的遗腹子，是吴掌柜的。有给人画像的，更是随手勾勒出两人的白描，从中指出两人五官间的相似处。
　　情绪激动的直接冲到吴掌柜的店铺，将店铺打砸的不得不停止营生。而面对这件事，一向宽以待人的张太尉却保持了沉默。算彻底坐实郑氏红杏出墙，与吴掌柜暗结珠胎的传闻。
　　最后连曾跟张家上过战场，如今留守城内的一些士兵在换岗休息后也去挑事。
　　吴掌柜因此不得不带着郑氏与孩子连夜搬离都城。出城后，在经过城外五十多里处劫匪猖獗的浮山时，不仅钱财被洗劫个干净，一家三口，也都命丧劫匪刀下，尸体被丢入山林，遭野兽啃食干净。
　　得此消息时，城中百姓皆拍手叫好，觉得这是上天开眼，为张楼诚将军鸣不平，让这对奸夫□□和他们的野种得到应有的报应。
　　所以，张霁月是什么人，张家现存唯一的血脉，是忠勇将门的遗孤。欺负她，就算张太尉愿意算了，温家呢？
　　温不凡的伯乐可是张霁月他爹张楼决啊。就算温不凡那老匹夫顾全大局愿息事宁人，但他那闺女可不是吃素的。那丫头，年龄不大，但在杀人如麻的战场上可有着女罗刹的称号。她跟张霁月更是被传为磨镜的关系。
　　再往好处想，温家那丫头也不计较，可跟随张家出生入死过的士兵呢？
　　赵荆芮欲哭无泪，好好的，你们惹张家做甚！他呼吸费力地捂着心口，脑袋发胀地问：“雅儿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赵暮归如实答：“是楚娴兰让身边的使女冒充王尚书家的使女，在小妹经过的路上，故意编造张霁月侮辱小妹的话。小妹一时冲动，与落单的张霁月争辩时，不小心才将她推下水的。”
　　吴阮心底发凉：“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赵暮归也很委屈：“小妹当时被吓的语无伦次抱着我哭。我寻思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便迫使她隐瞒这一切，包括你们。”
　　“四弟，你糊涂。”赵巧盼又气又不舍地斥责道，“这不是小事。”
　　“够了。”一直沉默的赵暮岁心烦意乱地制止众人，“这件事既瞒了，就都别再提。现在只要叮嘱小妹不要与楚娴兰发生冲突。”
　　赵巧盼心忧道：“大哥，树欲静风不止。你敢保证楚娴兰不挑事？”
　　赵暮归看向难得发愁的自家爹爹。“爹总说，小妹继承他的福气，不如赌一把。”
　　看着自家大哥脸上的认真，除赵荆芮，所有人的脸上皆露出看傻子的神情。
　　得，这又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