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神》画烧青

39、第 39 章

　　刚跑出来，九妹就被吓到了。
　　屋外火光一片，目光所及之处火舌滔天，浓烟滚滚，几乎将视野掩盖。

　　“怎么会这样……”九妹震惊。
　　这才多久，火就烧到这儿来了。
　　而她所住的仆役的住处也在她跑出来的下一刻就被火焰波及，木质的房子烧的很快，不一会大半个屋檐都没了，九妹暗自抹了一把汗，如果刚才没能来得及出来，恐怕现在自己也成了火灾中的焦炭了。
　　如今唯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池塘那一片，火怕水，至少呆在池塘边能保全自身……说不定还能遇上其他幸存的人。
　　希望胡竟和崔柳也在。她想。

　　“咳咳咳——”
　　浓烟呛人，九妹吸了烟雾进肺，只觉得喉咙如火烧一般，止不住的咳嗽，嘴巴里也逐渐有了血腥味。
　　九妹用袖子捂住口鼻，弯下身子，凭借自己脑海里对黄家宅园布局的印象，朝着池塘的方向走。
　　而关于黄堰，她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即便隔了一层布料，依旧有大量的烟雾涌入鼻腔里，九妹被呛得泪水横流。
　　她不仅要在这片满是浓烟，视野不佳的地块摸索出路，还要时刻提防裹着火焰的断壁残垣，防止它们倾倒下来砸中自己。
　　四周只能听见火焰烧灼时的噼里啪啦声，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一片死寂。
　　九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何处，是在黄家宅院里，还是在前往奈何桥的路上。
　　但无论是哪一种，现在她都得硬着头皮朝前走，呆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她很珍惜现在的这条命，无论如何，她都得活着，即是为了关娘和关小四，也是为了……
　　想到这，她眼眸下垂，而后又再次坚定的看向前方。

　　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九妹除了小腿被木梁折断而成的尖刺划伤了一个小口子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还有，她热病的症状似乎更严重了，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处在那种炽热的环境下，外加被烟雾熏久了的缘故。
　　九妹头晕目眩，在看到池塘的水面的那一刻，浑身一阵轻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手撑着被火舌肆虐地干枯蜷曲的草地，膝盖缓缓挪动，两手着地爬到池水边，双手捧起冰凉的池水往脸上一泼。
　　活过来了……
　　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只是这里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有人吗？”九妹呼唤着，她的嗓子还是很疼，声音不大。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连风声都没有。
　　等脑袋的眩晕感缓解了一些后，九妹便慢悠悠地沿着池塘边走，她将希望寄托于人们都在池塘的另一边，被烟雾所掩藏着。
　　可惜事与愿违。
　　池塘不算大，她撑着虚弱的身体走了整整一圈，直到回到原点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她却早已累的气喘喘嘘嘘。
　　九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现在因为生病五感减弱，却依然能感受到额头的温度滚烫无比。
　　她从怀里摸索出仅剩下的那张符纸，放进嘴里，又用手掬起一捧池水喝了下去。
　　凉水润湿了干燥的喉咙，感觉很舒服，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水能不能直接饮用，将就一下，活下去最重要。

　　九妹盘腿坐在地上，宅园很大，后山还有一大片树林，火烧起来也至少需要连烧七天才能烧干净，但她等不了那么久。
　　三天以后，除了后山以外的其他地方应该都烧的差不多了……
　　其实用不了三天，清晨一般会降霜露，现在大部分房屋都烧的只剩支架了，霜露虽然不起眼，但灭点火星子还是可以的。
　　明天一早吧，九妹告诉自己，明天一早动身，离开黄家，回镇子上。

　　太阳下了山。
　　天亮时太阳留存在地表的温度已经逐渐褪去，池塘附近空旷，更加的冷。
　　九妹裹紧衣领，不住的打寒战。
　　她望向远处在黑夜中依旧耀眼的亮光，心里不禁起了向往。
　　那一定很暖和……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九妹掐灭了。
　　要是真按着刚才自己心里所想去做，才是真的往火坑里跳，自寻死路！

　　因为火灾的缘故，空中盘旋着的烟雾始终消散不去，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被遮盖，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土地的表面覆着一层焦面，杂草蜷曲，变得脆彭彭的，稍稍一碰就碎成好几段。

　　九妹的身体很疲惫，但始终无法入睡，她只要刚有睡意上头，意识刚刚朦胧，就会忽的惊醒，不住的喘气。
　　就再这样的状况下，九妹一会迷糊一会清醒，硬生生地熬到了太阳升起。
　　九妹躺在地上，左侧是池塘，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像是一望无际的水面。
　　水面的尽头绽放出橘红色的日光，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平静的水面倒映着太阳的光芒，从尽头开始外延伸。

　　九妹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房屋那片已经没有火光了，但依然有烟雾向天空盘旋直上。
　　她打定主意，决心动身了。

　　所有的物件都留在屋子里，现在恐怕已经随着房子一起烧了个干净。
　　九妹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她舍不得关娘给自己做的那件裳裙，那么漂亮，实在是太可惜。
　　她爬了起来，将后背与裤腿上沾着的泥土拍掉。

　　“喵……”
　　九妹的动作一顿。
　　她的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那只小黑猫，小猫的毛发表面被烧焦了，哪怕它是黑色的，也能瞧出灰扑扑的感觉，狼狈不堪。
　　在孤独地呆了一晚上后，有活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九妹欣喜若狂。
　　她弯腰抱起小猫，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你也活下来了。”
　　小猫也抬起头，去蹭它的手。
　　“我要离开了。”九妹说，“这里已经变成一片灰烬，你也和我一起走吧。”
　　小猫喵了一声。
　　“我就当你同意了。”九妹眉眼弯弯。

　　九妹让小猫趴在自己的肩头，它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在一夜过后，烟雾消散了不少，视野不再模糊一片，九妹能清晰地看到这座宅园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金碧辉煌的建筑在火灾下毫无抵抗力，看得人心生胆战。
　　可惜九妹没有功夫逗留唏嘘，她加快脚步。

　　不远处一座伫立着的墙壁轰然坍塌，带起一片粉尘，九妹站的远，但仍然被这尘埃波及到了，她的手在鼻前挥了又挥，不住的咳嗽。
　　“沐姑娘？”有声音从废墟中传来。
　　这声音……
　　“胡竟？！”九妹忙道，“是不是胡竟？”

　　有一个身穿道士服的人从废墟中爬起来，随后，又有几人显出身形，分别是黄老爷和几个零零散散的仆役。
　　九妹欣喜若狂，跨过身前横到在地的木桩子，朝胡竟跑去。
　　“你果然没事！”她先从上到下打量了胡竟一番，又环视四周，“你看到崔柳了吗？”
　　胡竟摇了摇头。
　　“我只来得及救下这几人。”说着，他叹了口气，“这火实在是蹊跷的很，不仅灭不掉，燃烧的速度还快的惊人。”
　　灭不掉……？九妹一愣。
　　“是夫人……这火最开始是从夫人屋里来的。”一个半大的丫头啜泣，“一定是夫人得罪了哑神，黄家才会遭到报应！”
　　有人呵斥她，“别胡说八道！”
　　丫头哇哇大哭，“本来就是！”
　　胡竟道：“事情没有了解清楚还是不要妄下判断。”
　　语气有些严厉，她哭声一滞，眼睛里含着泪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胡竟叹了口气，轻拍她的背，“当务之急是尽快给伤员疗伤，我们先到镇子上去吧。”
　　听闻，大伙一直认同。

　　伤地不重的自己走，没受伤的搬运伤地重的。
　　就这样，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在废墟中前行着。
　　黄老爷本人没什么事，但他年岁已大再加上体型臃肿，一旦遇到障碍物就难以前行，不像其他人能轻松跨越过去，胡竟不得不分出一半神来照顾他。
　　“对了，你肩膀上那个是什么东西？”胡竟掺扶着黄老爷绕过一燃烧着的房屋残骸，他随口向九妹问道。
　　“这个？”九妹伸手戳了戳趴在肩上的毛球，小猫似乎在睡觉，被九妹一碰后惊醒了过来，它不悦地喵呜一声，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气，露出两颗小巧的尖牙。
　　九妹说：“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小猫……”
　　她发现胡竟正死死地盯着小猫，面色不虞。
　　“怎么了？”她问。
　　“快把它丢掉！”胡竟忽然大吼，随即掏出一张符纸朝着小猫掷去。
　　符纸在即将接近小猫时，刷的一下变为灰烬，飘落在地上。

　　黑猫的眼瞳瞬间睁地滚圆，它四肢弯曲，借着力从九妹的肩头一跃而起。
　　它小巧的立耳变长，化为微微弯曲尖角，小巧的猫脸被大量的毛发掩盖，只余有满是利齿的大嘴，而又有一张狰狞的脸破开皮肉，出现在胸口，四脚指甲锋利无比，仿佛轻轻的一个触碰，就能将人开膛破肚。

　　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