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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日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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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予清的手机震动个不停,看着那串电话号码。
他的心默默的被提起来,李予清走到包厢外的回廊边,“喂,鹤老师,怎么了?”
“哥哥,你多久回来呀?”
电话那一头的程羡与正拿鹤涣章家里的座机抽抽噎噎的打电话,咸涩的眼泪滴到红色座机的机身上,晕开了那层薄薄的灰尘。
“怎么哭了呀?没事儿啊,我明天晚上就走,后天我就可以回来了,小朋友要听话,不要哭,乖乖的。”
程羡与的眼泪还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以至于袖口的布料都被润湿了。
李予清正隐约的听到鹤涣章用不太擅长的口吻,费力的哄着程羡与,李予清用牙抵着自己的口腔,“没事的啊,乖乖不哭了!我很快就回来,你不准哭了,再哭我就要生气啦。”
“我知道了。你要,你要早点回来!”
程羡与小小的年纪,先前口吻中压抑的哭腔都在最后这句话里猛的冲出来,不轻不重的,却闯痛了李予清的心。
“好好好,早点早点,不哭了,宝贝不哭了,乖。”
李予清安抚着程羡与挂了电话,李予清的屏幕渐渐熄灭,他有些烦操的啧了一声,其实,把小朋友带着来,让他自己来选一选要买的画笔、小提琴。四处逛一逛,买买花,应该带着他来的,现在这东西也不好买了。
当他转过身时,苏掩正笑盈盈的看他。
“谁啊?又是宝贝儿又是乖的?居然都不和我说一声就有了家属啦?太离谱了!你都不信任我,陛下,我真的很伤心。”
苏掩很早就知道李予清的性取向,所以,李予清一个高材生跑去山沟沟里挥霍人生已经够他震惊的了,然后现在,居然还能找到了真爱?这让他一个有颜有才还有钱,然后刚刚经历感情大风暴的大律师情何以堪?
究竟是什么绝色啊?
李予清苦笑一声,“算家属吧,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家属,你应该不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那儿,捡到了一孩子。”
苏掩扒拉了两下盘子里的樱桃鹅肝,拿筷子的手一顿,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的语气,“哦!所以你才回去那个什么南什么村!就是因为多年之前捡到过孩子是吧?金屋藏娇啊?你喜欢养成系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拿着六十分的实力,自信的说自己考一百五呢?
李予清被呛了一口,花茶里的玫瑰差点儿滑进嗓子里。
“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怎么呈现一种断崖式的智商下降方式?这样不行的,容易破产。”
这话刚说完,苏掩很傲娇的哼了一声,搞得像是他理出的那条故事线很清晰一样。
“是这样的,我三年前,院门口,捡到一小孩,当时还得用尿布,喝奶呢,后来我借六叔,和…我……我妈生前的关系,把他现在孤儿院搞了一个证明,后来又办了一个领养手续,这小孩儿才三岁一点儿,还离不开我。”
李予清放下茶杯,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才走,就打电话哭呢,说让我快点儿回去。”
苏掩的丹凤眼转了转,丝毫不提刚才自己那个烂的像豆腐渣一样的构思。
“那你这次来干嘛呀?总不能是专门来陪我吃饭吧?”
“小孩儿三岁了,想学小提琴和画画,我来给他买点东西,小提琴我想先给他买一个试试手,如果他能继续整,就麻烦林老师给他做一个。”
苏掩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李予清你真行,才三岁啊!太可怜了!”
“又不是我逼他学的,再说,要先选择,试一试再说,你和我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倒也是,不过说真的,你,就没想过找个伴侣?”
“想过啊,但是没必要。”李予清深呼吸一口气,“你想想,有一个人,可以陪着你,可以和你说说话,能够给你撑伞,能够给你做饭,多好啊。这就很好了,我很容易知足的。”
“但是,他也会有事业,也会有割舍不下的血缘,我不能要求一个人完全的来到我身边,不能够要求他到那个,从这里坐车要坐一整天的村庄,这对人家不公平,同时我也昧良心。就算一开始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予清叹了口气,“我待了三年多,他仅仅靠着和我的那一点点新鲜感又能待多久呢?一个月,半年,但不可能是一辈子的。”
“大家都要各自奔前程,而我已经停在那里了,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就是在倒退的。”
“我能做的,是为别人谋前程了,这些事情,我其实从始至终都拎的很清楚。反正,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掩有些愣住。
李予清看苏掩出神的样子,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你呢?今天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被坑了个大单子,脑子里一团的浆糊,真服了。”
苏掩抿了一口酒。
“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李予清皱着眉头,指指自己的脸,又夹了一块儿肥瘦相间的叉烧到嘴里。
苏掩瘫倒在椅子上,脸色又白了下去,很松散的翻了一个白眼,“那你有什么值得我哄骗你的地方吗?”
“反正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你家里的生意问题。”
李予清还在埋头吃菜,他抬起眼眸,用筷子指了指苏掩,“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这个锅包肉好吃!你尝尝!”
“诶!你不会是失恋了吧?但是你不应该欢天喜地的去找下一个吗?怎么搞得像是自己是受害人一样狼狈?”
“安静点儿啊,你吃你的饭,再说话,我让你买单。”
李予清撇撇嘴,“看来还真是感情问题,没事儿,用钱买他的爱好了,反正,你又不差钱。”
苏掩没说话,那几乎自嘲一般的情绪从他虚弱的面庞上一闪而过,如果真的可以,他宁愿用钱买他的爱。
就算不能够真的得到,让他做一场白日大梦也好。
“都说了不是感情问题,你怎么那么执着呢?我会被情所困?见识短浅。”苏掩喝了一口酒,左手颤抖的放下酒杯。
“苏掩,你真的太过任性,我不想陪你演这场戏了。”
“好了,我吃完了,走吧,去医院。”
“苏掩,你那么高傲,我怎么配得上你?再见。”
“苏掩?苏掩?你怎么了?”
他仅仅只能感觉到自己砸在了地上,耳边李予清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都逐渐脱离他的脑海与意识,眼前的黑色很纯正,掺杂着一些迷惘和失望。在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就像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人世间,或者,也可以说是,即将离开这个人间。
纯白的病房,花瓶里插了一支粉色的康乃馨,苏掩感觉输进体内的液体很冷,但头脑很热。
一边将他焚毁,却又一边将他拯救。
“不是,哥,你刚做完阑尾炎手术没一个周,就开始又抽烟又喝酒?什么不能干偏干什么?这么任性吗?工作压力这么大吗?”
李予清坐在一边,脊背挺得很直,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问。
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让苏掩忍不住的弯了弯嘴角。
“笑的太难看了,不准笑。”
苏掩知道,李予清现在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撒,正难受着呢,也没再动作。
李予清啪地一声把刀和苹果放下,然后也没看苏掩,只半垂着头。
“医生,他醒了,你来看看吧。”
“年轻人别不拿自己身体当一回事儿啊?你的病例我看了,挺厚一沓,你们公司用这个标准开年终奖?注意身体!”医生扶了一把眼镜,扫了几眼躺在病床上的苏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扭头看向一边的李予清。
“你是他的?”
“我是他舅舅,您跟我说就是。”
李予清微微一笑,丝毫不管在一边瞠目结舌的苏掩。
病房的门被轻轻的关上,苏掩透过那扇门上透明的窗看见了李予清的侧脸。
莫名其妙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你是他舅啊?这孩子命挺硬啊,我和你说两句。”医生叹了口气。
“他之前这又是车祸又是胃穿孔的,一年里做了三次手术,也是挺厉害的,你们家长多关注一下,不要老是把孩子逼的那么紧。”
什么车祸啊?
李予清在听到车祸两个字之后,就有些听不进去其他的了。苏家,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只要没有摆到明面上来的东西,他们每一个人,包括苏掩的亲生母亲,都巴不得他死了。
等到医生的背影逐渐远去。
摔门的声音让整个vip病房通道里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苏掩,你到底怎么了?你最好现在给我讲,我不想大动干戈的去查,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想听你说。”
苏掩摘了呼吸机,费力的喘了几口气,“去查吧,真的没有什么事。”
李予清哽咽着坐在苏掩的床边,他紧紧的握住苏掩的手,晨曦的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那张脸,好像苍白的会立刻死去。李予清的眼泪润湿了眼眶,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睫毛上,像大雨滂沱,模糊了李予清的视线。
“你告诉我啊,你受了什么委屈你说啊,他们不心疼你我心疼!”
空旷的病房里回荡着死寂的声音。
直到被苏掩的一声轻笑打破。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想麻烦你,你很累了,你很了不起了,我不想麻烦你。”
“而且你干嘛呢?那么乖啊?啥都听医生的,没那么严重的,你放心,我可以。”
李予清呼吸一滞,“你给我讲,不要说其他的。”
苏掩还是笑笑,自顾自的说着,似乎要借着自己虚弱的,还尚未愈合的伤口,把这几年来没有对李予清说过的话,都流露出来。
“你已经特别好了,陈姨的死,是你自己实实在在熬过去的,别怕,予清,我这么些年来,都已经习惯这些风险的存在,不用担心。”
“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和我之间都不能明说?”李予清压抑沙哑的嗓音泄出来。
“我不愿意给你发一条消息,打一个电话,我不希望我负担到你身上,即便,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