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窗》不见熹禾

68、番外·月隐（上）

　　“阿临，你少吃点儿，晚间吃多了不消化。”跟在身后的男子语笑晏晏，说着不让前面那少年多吃，可当他又拿起一串糖葫芦后，仍是娴熟付了钱，打心里在宠着这个弟弟。

　　少年递过糖葫芦，愣是把第一颗最大的往兄长嘴里塞，等他咬下后，自己才接着咬，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在口中，他舔了舔唇，满足地对兄长笑了开来：“我都好久没出过宫了，明日是你的生辰，后日又是我的及冠礼，今天再不出来多吃吃、多逛逛，以后机会就更少啦！”

　　两人相貌夺目，气质出众，走在虔阳城中，便是无人不羡、又无人不敬的亲兄弟一对。来往行人，沿街商贩，见之无一不含笑招呼他们一句：“太子殿下万安、大殿下万安。”

　　秦祐临一路点着头，出宫的喜悦随着夜色渐深，变得愈加显眼。糖葫芦还没吃完，就拽着秦祐辰开始奔跑，边跑边开心大喊：“皇兄，我们去观鹤楼上看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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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到中秋，头顶的月却已近完满，万世安宁，家和人团圆。少年坐在屋顶也不老实，仗着对身旁那人勾肩搭背，便根本不担心他会掉下去，神色颇为得意。秦祐辰见他一心都放在赏月上，不禁起了些想逗他的念头：“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马上又要成年，还这么不着调，不怕弟妹嫌你幼稚呀？”

　　“她才不会呢，楚皊比我还幼稚。”想起那个头天晚上还在和他抢桂花糕的少女，秦祐临眉眼一弯，说起了她的坏话，“我都已经分她一大半了，剩下两块还要跟我抢，我不给她，她就把我赶下了床，让我睡地上，哪有这样的人啊！”

　　“噗，怪我怪我，早知道我就多做一些给你送去，哈哈哈……”

　　堂堂一国太子，被自家太子妃拿捏至此，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秦祐辰自然也不例外。可笑着笑着，捧腹开怀就一点一点变成了抿唇莞尔，容颜映在圆月之下，逼得月色都黯淡了几分。秦祐临看在眼里，心下不觉第无数次感慨他这皇兄真乃绝色，亦是第无数次心疼他形单影只，比那轮孤单的月，真好不到哪去。

　　他转了转眼珠，挨得离他皇兄近了些，搭在肩上的手又拍了几拍，像是想让人放松一些似的，同秦祐辰搭话：“我看成将军的小女儿挺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她呀？”

　　“她才多大？小姑娘大好年华，嫁来陪我受罪作甚。”秦祐辰直截了当回绝道。

　　“她十八啊！也就和你差四岁，哪里不行了？”秦祐临并不认同他的话，“而且你堂堂大殿下、神月殿下！民间喜欢你的那么多，日后父皇再给你封王封地，万民爱戴，这哪叫受罪啦？”

　　他摇摇头，还不接受：“皇家的女人没那么好当，阿临，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何况成小姐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意在江湖，我又如何能折了她的翅，把她束缚在身边？”

　　“她喜欢我，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我还算入她的眼，等到她再多见见世面，就会发现世上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或者她干脆就不拘泥于情爱了呢？你不是她，你又怎知她的想法？”

　　秦祐临却很快就提取出了重点：“你就是嫌她跟你一样难缠呗？”

　　“……啊？”

　　“你就是觉得家里不能有两个脾气一样臭、还都懂武的人，不然以后你俩有点什么事就要吵翻天呗？”他举一反三，分析得甚是有理有据，“懂了，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特别温柔的，无论你怎么撒泼都觉得你是在撒娇，毫无底线地包容你、宠你惯你，最好一眼就让你心甘情愿溺死在人家的温柔乡里，这种的对吧？”

　　“但是你要求有点高哇，皇兄，京中适龄的女子没几个能达到你的标准。要不，你稍微放宽点界限，再加上适龄的男子……你看行吗？”

　　“……你是不是找打？”秦祐辰当即黑了脸，上手一锁他的喉，咬牙切齿道。

　　“哎呀，咳……松、松手啊，皇兄，我快没气了！”

　　好不容易挣脱出魔爪，秦祐临又继续说道，“做人不要这么死板嘛，只要对你好，你又真心喜欢，是男人又何妨？”

　　他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还打算力排众议，替皇兄杀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东睿的律法大体都沿袭了前朝，包括娶男妻这一条。日后你若真有了心上人，我去和父皇说！柳明忠要是不同意，我就让父皇罢了他的官，换个能干这事儿的来，一定给你办妥了！”

　　“……”

　　秦祐辰偏过头，实在不想搭理他。秦祐临收了笑容，试探着问道：“皇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你容貌如此，所以才说想让你娶男人这种话？”

　　“没有，你别这么想。”

　　“我就知道没有。”少年很快又展颜，“我的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你喜欢的肯定也是最好的，我都会帮你抢过来，就算你想要我的位置……”

　　“阿临，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月下美人轻声打断了他，笑眼迷离，“这是你身上的责任，不是小孩过家家，不能当作儿戏，知道吗？”

　　这也是他的宿命。自夏侯焉救下他母亲的那日起，他的一切亦不再属于他自己，秦祐临的东西，他更不会去抢，甚至，他愿意拼尽全力去帮他守。

　　十四的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恰如秦祐辰胸前的胎记，残缺得仿佛不属于那月亮上的一部分，更不属于这个污浊的人世间。

　　看似高贵，却无去无从。

　　眼前人目光坚定，少年亦非不懂他所想，不再说这些于皇兄看来不着调的话，只用未来君主的身份郑重对他起誓：“今后，你我必将共享盛世，东睿必定万古长青。”

　　“好。”神月殿下浅笑应答。

　　只是在两人离开观鹤楼，回到市井之中后，秦祐临再次向身边人问出了一句话：“皇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夜似乎过于安静了？”

　　四下树欲静，风却不止，还有些燥意的夜风吹在耳畔，便吹得两人于眨眼之间，提高了万分警惕。

　　秦祐辰轻哼一声：“出来吧，跟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