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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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渊偏南，洛平也偏南。
四方来客虽不少，但口味大多仍以清甜为主。可洛平城内茶点铺子却没几家，别说东西市加起来才三间，哪怕往市中心寻过去，也屈指可数。
洛平也不是没有做糕点好吃的师傅，只能说它地理位置太好，隔壁不巧，偏是淮州。
淮州糕点冠绝南渊，若离得远了，冠上淮州之名的点心铺还能开在其他地方，可洛平离得实在太近，相隔不过一条官道，一来一回，最多半日。
洛平人一嘴馋，都直接奔着淮州去，也不嫌累，就这么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洛平西市多了一家半个淮州人开的茶肆，局面才有所改善。
这茶肆正是念景，也是那三间中的一间，西市的独苗苗。如今又来了半个淮州人，可巧，终于圆满。
“许老板，不开茶肆，改求神拜佛啦？”客人打趣道。
许桓景微笑颔首：“是啊，瞧瞧诸位手气如何。今儿有惊喜。”
“惊喜？打折还是免单呀，哈哈。”
“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年轻老板一脸高深莫测，看得众人跃跃欲试。不管是什么，他们总不会吃亏。
“数量有限哦，按着点单顺序来，抽完为止。”他拿着签筒从第一桌开始转起，笑容愈发玄虚。
刚转完一圈，人群中便立刻传来一声惊呼：“真的免单啊？”
“是谁？站出来！”谁这么走运，一抽就抽了个大奖。
食客顺声瞧过去，一位身着蓝色衣裙的小姑娘手举得高高的，示意许桓景看她。可她那桌虽然有四个人，点得却不多，要真免单，算不上占了多大的便宜。
“你快说啊。”旁边几位一直撺掇她，但她太为难，脸都憋红了也不知怎么开这个口。
像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许桓景十分慷慨地解了围：“再送你们一盘。”
“真的呀？谢谢老板！”
这下旁人不乐意了，可手上的签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再看见任何一条上书“免单”二字。
其余的，有些写着五成至八成不等的折扣，总能省一点儿；还有些写着茶肆里常售卖的点心名字，意思便是可以多拿一种，没多贵，就当讨个彩头。
“五成也不错呀！早知道我多买一些了。”
“嘿，正好抽到了我想吃的这个，赚了赚了。”
……
“许老板，您这画了朵花儿，是啥意思？”
“我这儿也是！”
许桓景上前去一看，随即朝他们笑道：“恭喜，这是今天的惊喜之二。”
客人眨巴着眼，心说这算啥惊喜，却见他转身进了厨房，又见他带着周顺，来回端出了五六个小巧的青瓷盘。
而每个盘子里，都躺着一枚白绿相间的新式糕点——
软白糯米揉成的底，自外向内堆叠，最中间一点剔透的碧绿。闻着也清香，像是加了点薄荷在里面；
那形状，像极夏末已凋的玉莲，又盛放在了这个水汽氤氲的南方城。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哟，新品种？”抽中新糕点的客人眼睛都亮了，还真是惊喜。
许桓景站在他们中间，想第一时间接收反馈，笑言：“对的，诸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许老板好歹是半个淮州人，您做的点心哪会差。”
“哎，你给我留一口，别都吃了啊。”
“口感清爽，一点也不腻，好吃！”
……
茶肆往常的糕点，不说名动洛平，起码在城西这块儿，还是有口皆碑的。
许桓景打小就跟在母亲后头转，不喜功夫，不爱字画，偏作庖丁，尤其做得一手淮州式的好点心；
小少爷聪慧，还肯钻研，时不时就改良个一星半点以保持新鲜感，才叫念景茶肆开了这几年，仍然客似云来。
这个美观美味的莲花糕，多半又是他福至心灵的产物之一。看来念景的招牌，日后只会越来越多，可不会少。
“许老板，您太小气了，尝鲜怎么也不多做几个。”没尝到的客人看似抱怨，实则已经准备着等它全面推出的那天，买上几袋回家送人了。
许桓景十分满意客人的表现：“您别急呀，过几天保证您能吃到。”
他数了数收回来的签子，除去免单的、折扣的、旧点心和新品种的，应该还剩三支。
“还有三位，不好奇你们手中的是什么吗？”
茶肆里的人各个张望着，想看看那三位至今没动静的客人，还能有什么未知的惊喜。
角落里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犹犹豫豫举起了木牌：“老板，这月牙又是啥意思啊？”
他旁边坐着的，想来是他的心上人，亦有些疑惑地看着许桓景；
而另两位，一位是带着小男孩来的年轻母亲，一位则是陪同爹娘一起的少女。
这几人坐着聊了许久，眼见身边人各个喜形于色，他们既没享受到优惠，也没多吃一份，又看不懂画的月牙寓意为何，不免有些失望。
可许老板都这么说了，再参照刚才的思路，他们手里这根签子，会不会也是新点心？还只有三份，能比那个莲花糕还好吃吗？
许桓景看在眼里，朗声朝后厨喊：“林全。”
“谁？谁抽到红月了？”林全闪出身，手上啥也没拿，听着竟比中奖的客人还兴奋。
老板再一瞧他，他才一拍大腿：“哦哦哦，稍等！”
“红月？啥啊。”食客疑虑。
“不知道，等会儿看呗。”
若说刚才那份玉白透绿，可用清雅客来比拟，这碟新端出的绯色莹润，甫一露面，便是彻骨的蛊惑。
月上的红，比昨晚尝的那块重了些微，更叫人一眼都移不开。月色皎白，显得绯红更浓，诱得人越觉危险，越要深陷。
像极了堕仙的妖，双重摄魂，片霎夺魄。
食客都围在桌上摆着红月的人旁边，挪不下眼。
茶肆刹那安静。
“老板，这能吃吗？”小伙子缓缓看向许桓景，久无动作，神色茫然无措，“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它太漂亮了，我下不去手。”
怕它破碎，怕梦转醒。
他的心上人静默片刻，手执银勺，极其小心地自边角处挑起一点。红月映衬下，指如柔荑，素白纤细。
朱唇轻抿，入口顷刻融作冰化的春水，浸透肌骨后，再于月下相邀有情人，共赴一场极缠绵的绮梦。
她又挑了一些，送到身边人的嘴里，柔情顿生。
“许老板，我能拿这盘点心换一个红月吗？”蓝衣少女和她的密友们眼泪都要馋出来了，颤着声儿问他。还免什么单，花多少钱她都愿意买。
许桓景一笑，眉眼渐柔：“明天可以再来试试。抽三天哦，三天后就会上新牌子了。”
“明天抽几份呀？能不能多做一些，抽不到我会哭的。”
“我现在就要哭了……”
……
“不对啊，许老板，这不像你以往的风格，这点心你做的？”
“太精致了，御膳也不过如此。”
好些人终于反应过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许桓景手艺好，他们向来清楚。
他做的糕点，品相、色泽、口感，无一不是上乘。今日这两款新问世的点心，虽说也能吃出淮州风味，可花式却同出自于许桓景手的那些，大相径庭。
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做出来的东西。
“说起来，我好像从进门起就没看见你家美人，他又去哪了？”
“等等，他不会也是淮州人吧？”
“难不成这两个……”
猜测声不绝于耳。
温润的老板轻轻柔柔作答。
入耳的声音，亦像春水，像秋月，像天地万物被揉碎了，装进苍穹杯盏，酿出湮没星河的醉意。
教人沉溺，久不复醒。
“对，都是他做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