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6 章 ...
-
后厨窝着的人，被前厅待客的人牵了出来。
他被人抓着手腕，腿往前迈，身子却一直朝后探，不停念叨：“你等我做完……”
“一会儿再做，不着急。”见他一心扑在未完成的糕点上，许桓景只得搂上他的腰，生怕他撒手似的，揽着就往怀里带，带到了众人面前。
看得围观者面色也渐似红月。
可当安淮辰再转过来时，众人一看，那点为他们而生的羞赧，顿时散成阵阵轻笑。
他一头雾水。
“美人儿，脸都脏了，这么投入呀？”客人语带调笑。
他抹抹脸：“哪儿呢？”
这不抹还好，本来只有鼻尖一处白，一抹，半张脸都被他满手的糯米粉蹭得白上加白。轻笑化作满堂大笑，大美人儿也成了小花猫。
许桓景找不着能用的帕子，便直接用衣袖替他把脸擦拭了干净，无奈道：“你要把自己也做成点心吗？”
“那不行，我只有一个，吃了就没了。”漂亮小猫严词拒绝。
“哎哟，咱可舍不得吃你，许老板更舍不得。”
“可不是呢，哈哈哈……”
眼前的场景似乎比满桌糕点还要甜腻，再甜几分，就要腻得旁人落荒而逃。
勉强还有些清醒的人，此刻便承担起了缓解气氛的责任。
“你也是淮州人士吗？我瞧着，你不太像洛平人呢。”那位同样幸运的年轻母亲柔柔问道。想是已为人母的缘故，她看任何人，都带着慈爱柔善的意味。
安淮辰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男孩，缓下眉目：“亡母祖籍淮州，我跟她学的。”
“……抱歉。”
“无妨。”
刚刚还欢闹的氛围，因着他这番话，蓦然变得沉寂了下来。
众人原本都特别好奇，安淮辰想必家中条件极好，莫不是哪家达官显贵，见多了宫廷御膳，才能在传承淮州味道的同时，又赋予它们宛若珍品的面貌。
可如今听他一言，再目睹他此等风华都甘愿留在西市这个犄角旮旯里，可见府上总有外人不知的变故。再好奇他家世，也都探知无果了。
许桓景轻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今儿这些惊喜，诸位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就是我一个也没吃着，我好亏啊！”食客们兀自回神，开始声讨老板太抠门。
“许老板，它们有名字吗？真叫红月啊，那另一个不得叫玉莲，感觉有点俗……”
“俗什么俗？大俗即大雅，懂吗？”
“美人儿，安大美人！你再做几个好不好？我活不到三天后了……”
……
食客们各个泫然欲泣，拽着安淮辰不放，大有今儿吃不到就住在茶肆不走的架势。他还惦记着后厨那些没做完的糕点，回头向许桓景眼神求助。
不知怎地，许桓景偏想继续看看好戏，杵着腿抱臂不动，嘴角却漾开了愈发明显的笑意。
受困的美人儿瞪大眼睛瞧他，薄唇抿成一条艳丽的红线，长眉微蹙，似嗔似怒，真真叫人要一眼沦陷在他耀眼生动的容色之中，越陷越深。
闹得累了，终于有客人把话题拉回了正轨：“说真的，许老板，你留在西市太可惜了。”
“洛平没有淮州人开的糕点行，你俩这手艺，完全可以做第一家。”
这建议飘进众人耳里，无端被他们听出了颇为可行的样势。适才还抓着安淮辰求做糕点的食客，便倏而加入了讨论的战局。
“对啊！城中有钱人多，店面也不少，若能开在那儿，不比窝在这里强？”
还有人操心起了洛平的未来：“你们若开店，根本没有竞争对手，淮州本地人来了怕都得自愧不如，对咱们洛平也是好事一桩啊。”
“要做出了名堂，这不就是你俩的家业？”
……
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谈中还捎上了一丝暧昧的调侃，语气含蓄目光却直接。他们又不瞎，这两人之间说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俊朗少爷和明艳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就算身世再有差距，那也是以前的事儿，现下均作孑然一身，如何不配？若他俩真能在洛平城内安定下来，对熟悉他们的人来说，不可谓不喜闻乐见。
却是都在认真为两人作着长远打算。
许桓景听闻，目色炯炯，心头亦是一动。
家业？和他一起的家么。
那人困在人群中半天，总算被许桓景解救了出来。一讨饶，一溜烟，就又一头扎进食材堆里，安心做着只属于念景茶肆的糕点去了。
像是也在努力维持这间小店，这个小家一般，乐在其中。
“我会考虑的，多谢各位关心。”许桓景笑着接下众人的提议。
“所以您赶紧把这俩新鲜玩意儿摆上来，不多赚点钱怎么和人家过日子？”
“我同意！求您了，多贵我都买，我还要叫上亲朋好友一起买，给您攒聘礼！”
“您可小声点儿，回头美人听见害羞了……”
安美人害不害羞，还另说。
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可前厅的人，仍然不自觉就往后厨望去，仿佛那堵厚重的墙，于他而言，只是一扇隔开他与意中人的镂空屏风。
朦胧得紧，心思却愈发藏不住。倒惹得旁人瞧了，都先羞红了脸。
茶肆打烊前，食客围着许老板仍在絮叨，叮嘱他务必要哄好美人。哄得他高兴了，第二天兴许就能多做几个花月。他们可以不要折扣，只想尽早尝尝鲜。
许桓景哭笑不得，唯有表示尽量，这才把依依不舍的客人都送出了门。
再回过身时，嘴巴里便突然被塞进了一份香气扑鼻的软糯。浓郁的桂花香在唇齿间游走，似万般留恋暮秋，迸发出极其灿烂的芳馥。
“好吃吗？”安淮辰凑到他唇边，嗅了嗅还未消散的一缕香味，狡黠求问。
许桓景一愣，面上悄然浮现点点微红。色如丹桂，痴望月中仙。
“新做的桂花糕？”他按下有些慌乱的心跳，问了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视线稍一错，便见一旁的茶桌上摆好了两块案板，平铺着许多整整齐齐的金黄桂花，朵朵绽放，煞是好看。
林全耷拉着脑袋专心摆放糕点，摆着摆着，还时不时夹起一块往自己嘴里塞去。
根本不敢听，也不敢抬头看。
“嗯，待会儿去外面送一圈，我来这段时间，刘婶她们还没吃过我做的点心。”安淮辰笑着说道。
许桓景点点头，又问：“你一直都在忙这个？”
花月一共也没做多少个，其他糕点自有林全和周顺来完成。他能在厨房待这么久，定是有别的想法。
“对呀，反正都要上新品种，不如再加一款，秋天还没过，桂花糕正合适。”
可许老板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这些够吗？外面人很多的。”
“我做了很多啊，怎么会不够……”
安淮辰疑惑不已，再顺着他难得凝滞的目光看过去时，就看见林全正在偷吃他辛苦做好的桂花糕。一块接着一块，案板右下角已经缺得不成样儿。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抬起手就要揍人。
“还吃？你别想要花月了。”安淮辰往林全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秋燥的火在他头顶烧得旺盛，林全四处逃窜。
“别啊！你都做好了不让我吃，会坏的！”林全摸摸发疼的胳膊，边逃边哭诉。他想躲到老板身边去，可惜安淮辰堵得他压根儿找不着半点机会。
“我给周顺，他能带两份回去。”
“辰哥，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您和我计较个啥。”
林全余光瞟到许桓景一直在看他们，嚷嚷着老板救命，然而老板始终无动于衷，任由暴力事件在茶肆里上演。他没法子，只能龇着牙，继续抱头鼠窜。
什么美人，都是假象，这不活脱脱是个霸王！
待到安淮辰用多出的一盘桂花糕补好缺口，他俩才端起案板出门，趁着周围店铺也刚打烊，老板还没来得及关门前，绕西市打着转儿分食桂花糕。
转过一圈回到茶肆后，满满当当的案板刚好全数分完，只剩余两块孤零零躺着。
林全眼馋，安淮辰又朝他一瞪，把那两块给了在茶肆门口等他们的吴姐和刘婶。两人多吃了一块，乐得合不拢嘴。
“咱们大美人儿长得漂亮，糕点做得也漂亮，许老板真有福。”吴姐半掩着嘴笑。
刘婶乐呵呵接话：“是哟，许老板做的桂花糕就很好吃了，你再做一些，客人们可怎么选啊？”
“好办，都买不就是了。”
“听听，就得他们家赚钱！”
喧闹一天的西市逐渐安静下来，林全抱着拼了命才从安淮辰手里抢下的一花一月，战战兢兢同周顺离了店，准备回家。
人都走到了门外，他还忍不住回过头望了望，这一瞧，他又瞧见他辰哥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往前搭着两只纤长的手臂，侧脸看向老板，只冲室外留了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而他许哥还是那副常见的温柔模样，温柔地捏上了那双手，细心按摩着……
林全莫名打了一哆嗦。
“怎么啦？”周顺问他。
“没什么。”
人美心善都是骗人的，这霸王分明只对他们老板偏心。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