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窗》不见熹禾

36、第 35 章

　　年节刚过，人还懈怠着不愿动工，正是偷懒的好时候。同上次一样，陈宅门外依然围了很多人，便是也想趁此良机，静候一场惊天好戏。

　　这边五人站在一处，对面的陈裘也没有一个人待着。好些家丁伤势已好转，便又担负起保护大少爷的职责，只不过比起前不久那阵仗，气势还是弱了些罢了。

　　陈裘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开口就说不出人话：“哟，大美人儿，这是想通了，要投入小爷我的怀抱啦？”说着又打量了一番其他人，再道，“只是你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呀？我们陈家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要你一个就够了。”

　　“这个小妹妹也不错，她也可以留下，至于别人，滚吧。”

　　他一指年宵，许桓景立刻把她护在背后，神色极是不满。周顺又想冲上前，又被林全拦了下来，死死拽住不让他轻举妄动。

　　安淮辰却很是不耐烦，单刀直入奔向主题：“别给老子扯皮，念景是你找人砸的吧？”

　　“嗯？念景被砸了？”陈裘面露惊疑，仿佛他也是才知晓此事一般，说的话却更加欠扁，“砸得好啊！谁让你们树大招风，惹人嫉妒，别家都没有生存之地了，不砸你们家砸谁家？”

　　“是谁干的这替天行道的好事啊？哈哈，我若知道这人是谁，我一定要给他送块匾，把他当神仙一样供起来才行。”

　　还是那个嚣张的恶少，门外的指指点点他也毫不在意，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陈衢和陈窈，听后都微微露出了一点嫌弃的神色。

　　“你不认没关系，想必你手下那些杂碎也不会留下证据。”安淮辰往前走了几步，“反正你向来不守规矩、不尊法度，多一桩少一桩恶事，于你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神态自如，却逼得家丁如临大敌，纷纷举着木棍挡在面前。要是他还和之前那样动手，只怕今儿一定要死几个人，方能解他的气。

　　安淮辰一看这些人明明怕得要死、却畏于陈裘逼迫，不得不把人头送到自己面前来的样子就觉好笑，这种渣滓都有人替他卖命，陈裘又能给得了他们什么？

　　他冷脸道：“陈大少爷真是宅心仁厚、治下有方，各个都这么忠心，真叫我佩服。”

　　“美人儿，这话就不对了，我付钱雇的他们，他们护主不应该吗？你不也一直护着许桓景吗？”陈裘亦向前挪了挪，依然贼心不死，“不过他对你还是不够好，你要是来我家，我肯定舍不得让你做一点事，我会好好爱护你的。”

　　“痴心妄想。”

　　“我当然痴心呀！”陈裘惊呼，做作地捧着自己心口表忠诚，“这么久了我都对你念念不忘，生怕你留在念景吃苦，你怎的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还不忘踩一脚许桓景，“那废物能给你什么？我可是陈家嫡子，他一个庶出的小儿子凭什么和我比？如今他亲娘没了、亲爹也不管，他连家都没有，又能拿什么养你，就凭那些狗都不吃的点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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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他娘的，你别拦着我，我要揍他！”周顺的火都烧到了头顶，却仍被林全和年宵一人抱着一边给拼命按住了，“他骂谁不如狗呢？你们能忍，我忍不了！”

　　“许哥都没做声，你吵什么？”林全也很气，但安淮辰既然说了让他来出面，便不会任由许桓景被人这样羞辱，“等等看，想弄死陈裘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

　　那边，陈衢两兄妹的脸色也变了。他当着众人的面一通好骂，不光把自家弟弟妹妹骂了进去，连带着大半个洛平、甚至杜大人都在他的侮辱队列里。饶是面前站了个真正的皇亲，都没他这般目中无人，陈裘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人家……

　　兄妹俩一对视，视线交汇下，一个在问：“拦不拦？”

　　一个在答：“等会儿再拦，反正要死的不是我们。”

　　安淮辰的拳头攥得一紧再紧，离他近的人，都听见了衣袖下传来的骨节响声。懂眼色的家丁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们家少爷狂妄过了头，把人给彻底得罪了。他们若是还拦着，逃不过毒打不说，兴许，最终都得丧命。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他，谁去平息他的怒火吧。

　　家丁们亦相互交换了些眼神，不露痕迹地一错位置，陈裘没看出来，旁人却瞧得分明：他们给安淮辰留了一条畅通无阻、几乎可以直取陈裘项上人头的路。

　　许桓景看着他的背影，心抽了再抽，痛了又痛——

　　茶肆被砸，最难过的是安淮辰。那不只是一间普通的糕点铺，那是许桓景的心血，也是他刚刚拥有的、一个和许桓景一起的家；

　　陈裘踩他入土，最生气的还是安淮辰。因为爱他，所以安淮辰要为他挡下这么多莫须有的恶意。可这些恶意本就不属于许桓景，更不该由安淮辰来承受……

　　他想得难受，稍一偏过头，就又被陈裘瞧见了，还没放过他：“许老板，总归您才是茶肆的主子，兴师问罪也该您来才对，怎么只让小伙计出面啊？难不成，您还真把自己当成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安心躲在夫君身后寻求庇护啦？”

　　“哦，我忘了，茶肆已经被毁，不能喊您许老板了吧？”陈裘惺惺作态，假装叹息，“那怎么办，美人儿来了我家，您以后靠什么生活啊？要不我发发善心，介绍您去栖松馆，凭您这模样，不消多久应当就能混到个头牌……”

　　却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极快地穿过众人，随手撂倒几个象征性阻拦的家丁后，狠狠掐住陈裘的脖子，把他掼在了地上。

　　牙咬得咯吱作响，指下的骨骼也作响：“你再说一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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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陈裘已经被他掐得青筋暴起、直翻白眼，连挣扎都快没了力气，求饶更是无果。

　　“陈裘，你胆子不小啊？”他语气骇人，周遭顿起冰天冻地的寒意，“我就算现在杀了你，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你信不信？”

　　长指扼喉，面若寒冰，亦不见半分神姿，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艳煞恶鬼，要拖着更该死的人去担这无边的业障。

　　人命而已，尤其是陈裘的命，罔顾了又怎样？

　　不止陈家的人，连林全他们也被这样的安淮辰震慑住了，全都躲在许桓景身后，只探了个头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周顺还担心许桓景会害怕眼前人这副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可当他望过去时，他所熟悉的这张温柔面孔上，依然没有半点恐惧与畏缩，却多了更多不可言说的东西。

　　他看不懂。

　　但周顺忽然觉得，这两人对彼此的喜欢，想来远非看上去这么浅薄。旁人无法介入，亦无从评判，也许，他这辈子都体会不了这种爱到极致的感觉。

　　眼见陈大少爷就快只出气、不进气，终于有人一步三.退地挪到安淮辰身边，似是惧怕，又似是恭敬地对他开了口：“安……少爷，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大哥吧。”

　　面目清秀的女子客气施着礼，旁边是她同父异母的亲二哥。得体得恰如其分，除了安淮辰本人，谁都会以为他俩只是单纯在对一个探不出身世的富家少爷赔礼道歉。

　　他眸光一闪，眼神狠厉：“我不放，又如何？”

　　“……我大哥口不择言，冒犯了您和许少爷，我们兄妹二人替他向您赔个不是。”陈窈再浅浅一拜，“只不过洛平好歹是杜大人管辖的地盘，您……不看僧面也看个佛面，若真有歹人砸了您家的铺子，杜大人和许老爷想必都不会坐视不理，何须脏了您的手？”

　　呵，什么佛面能大得过南渊皇帝的面子？

　　这两兄妹，倒是不像陈裘那么蠢。

　　小臂上那两只抓着反抗的手已渐有泄劲之势，安淮辰还未松手，身旁两人再次恳求道：“安大少爷。”

　　“哼。”

　　他收了力，陈裘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这才死里逃生。没被他撂倒的家丁见他终于网开一面，抖抖索索上前扶起了险些没命的陈裘。茶肆里另外几人也冲了过来，吓得他们又往后一躲，生怕再被人打一顿。

　　几个小的依然挨着许桓景，许桓景则无视一众目光，紧紧搂住了安淮辰的腰。外人远远看去，心道许少爷果真是半刻也舍不得离开他家美人，离得近的，便是这时才发现，那心狠的大美人似乎受了腿伤，许桓景怕他站不稳，才让他把半数的力都倚在自己身上，做他坚实的依靠。

　　可尽管如此，这些人也不敢趁人之危。他们家大少爷喘着粗气指向两人，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看上去仍然死不悔改，家丁侍从们倒都望天望地，各个缩得老实。

　　“陈裘，没证据的事，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了。”安淮辰好心放他一马，众人却打死不信他有这么仁慈。再一转话锋，便像是往陈裘脸上拍了道催命符一般，悠然无比，狠绝无比。

　　“留好你的狗命，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落到我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