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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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得太用力，许桓景虽不至于受不住这点禁锢，可还是想让他放松一点，由着他抱了一会儿，再小声示弱：“你弄疼我了。”
“哪儿疼？”安淮辰立刻放开他，红着眼捏了捏他肩膀，又捏捏胳膊，看见许桓景一直笑着看他，沉默半晌，才沙哑道，“对不起。”
“傻瓜，你道什么歉？”他抚上安淮辰发红的眼角，轻声询问，“是又想到不好的经历了吗？”
他只是被陈大夫人请回去，聊了两三句不愉快的天，冯宛还被他刺得哑口无言，怎样都轮不到他吃亏。安淮辰却像遗失了最珍贵、最重要的宝物般极度恐惧，一朝失而复得，便再也不敢松手，怕他又会不见。
天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安淮辰慢慢冷静下来，从他波澜飘摇的前半生回忆里，撕下了其中的平常一页——
“我十岁那年，我娘亲手替我缝制了一件衣袍，作我的生辰礼。可还没等送到我手上，衣服和我娘就都不见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别人偷了她给我的礼物，又骗她去找。寻到她时，她抱着被剪碎的衣服晕倒在湖边。她会凫水，但那时气候渐凉，又在水里泡得太久，救回来后休养了大半年才恢复过来，还落了病根……”
回忆不到几句，许桓景便不让他再往下说，回抱住了他：“别说了，是我不好，不该问你。”
“不怪你。”安淮辰蹭在他颈间，迷恋他身上那点似有若无的清淡甜味，“好在我娘没事，不然我早就变得比陈裘还无法无天了。”
“你跟他比？不嫌没面子呀。”
“他算个屁，给我提鞋都不配。”
陈大少爷白挨了两句骂后，屋内的气氛才轻松了一些。
他枕在许桓景腿上，躺着仰面瞧他，手指绕上散落在眼前的发，绕出了一圈又一圈剪不断的情丝；而许桓景，垂下潋潋明眸，用这世间最温柔的目光回赠他的注视。
一切都要融于这场声势浩大的温柔。
注视得久了，许桓景又想问他别的问题。不是僭越，只想知道他曾经有没有动过一丝去夺家主之位的念头。不为权势，只为他和他母亲。
“你……没想过要去争一争吗？”
“想过啊。”
回忆被撕下又一页，却是更微末的一角。安淮辰接着说，“但这个位置太难坐，安家虽算名门，可终归是有钱多过于有权，没必要为了这点渺茫的希望，搞得最后万劫不复。更何况，我也不想和我二弟反目成仇。”
“你会觉得我很懦弱吗？”
“不会。”许桓景抚摩着他的脸，柔声道，“令堂想必也不愿让你扯入家族纷争，只愿与你平安度日。”
“是，我不能让她担惊受怕。”他抓着脸颊上那只手，继续说着，“当个闲散少爷也挺好的。反正书我照念，功夫照练，我爹交给我的任务，能办我都会去办妥，不能办我就推给想得他青眼的弟弟。”
“而我那些弟弟嘛，我不和他们抢，但他们也别想欺负我。他们从小就打不过我，找上门一个我就揍一个，去跟我爹告状我也不怕。”
安淮辰举着拳头在空中肆意挥舞，恍然间，许桓景仿佛看见那个衣着华贵、却张狂不已的小少爷就站在他面前，顶着最出色的皮相，干着最嚣张的事。
他伸手握住攥紧的拳，笑他：“难怪你这么爱撒泼，原来是打小练出来的。”
“不凶一点，怎么保护重要的人啊。”安淮辰看进他的眼，爱意与笑意相融，分外夺目。
他在说他母亲，也在说许桓景。
“可惜的是，还没能等我护着她到老，反倒先把我自己搭进去了。”他又黯下神色，叹了口无能为力的气，“最终我也没保护好她，才让她早早离我而去。”
“这不是你的错。”
许桓景低下头，认真厘正他有失偏颇的想法。
这哪能是安淮辰的错？
浸淫在权力中长大的世家子弟，稍有不慎，就会沦为贪欲的囚徒。他的过往不一定光明磊落，可也只有他终究清明着，没让自己彻底被侵蚀，然后堕入万丈深渊。
若他母亲在天有灵，想来，亦会替他感到欣慰吧。
他的眼神太坚定，坚定到安淮辰再次觉得，许桓景的存在，就是为了填满他心里空缺了这么多年的那一块，让残缺的他圆满，也让残缺的月圆满。
而这些，需要他们两个人一同来完成，才最圆满。
忽然又想拥他入怀。想吻他，想和他说尽这辈子都离不开他的缠绵情话。
可许桓景暂且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又问他：“那你十岁之后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照常过。日子太巧，不过不行呀。”安淮辰幽然叹道，“就是我很少再收到心仪的礼物了。我娘总惦记着那件我没穿上的衣裳，可我爹和嫡母都不让她再操劳，我也不想让她忧心，便每一年都同她说，‘有您陪着我，便是最好的礼物’。”
“无所谓了，总归这几年的生辰我也没过上，以后还过不过，再说吧。”
本应最团圆的时节，他却每一年都过得不是滋味儿。普通人家的孩子尚且还能闹着父母满足他们的心愿，可安淮辰做不到。
他已经有了旁人此生都无法企及的身份地位，如何能羡慕这点平凡。
但他应该，还是会羡慕吧？
许桓景不再问这些无足轻重的问题，都已成往事，再提也没什么意义。安淮辰若想求个余生美满，他奉陪便是。
*
“我最近没招惹我爹啊？我娘为何不让我回家？”陈裘一手搂在娇俏小娘子腰间，就着纤纤玉指递过的酒杯浅呷一口，冲来人不解问道。
陈元抹着汗讪讪回他：“少爷，您误会了。这不眼看就要过年，虽说老爷气儿也消得差不多了，到底对您仍有微词……”
眼见陈裘脸色不悦，他又着急忙慌补上，“咳，夫人的意思是，您不如趁这些时日，寻一寻能送给老爷的新年贺礼，大过年的，老爷心情好了，兴许就不生您气了呢！”
陈昌不生气就有鬼。
要不是他近期忙得实在不见人影，没时间回家，也注意不到家里和东市的情况，陈元都不敢想象他家老爷回府后，该怎样怒火冲天。
陈裘满脑子都是那位一看就贵气得不像俗人的大美人，还想为了美人再去找许桓景的茬，结果这次闹得更凶。且不说许文甫听到消息后会不会有动静，若安淮辰真是什么王孙公子，陈家和许家加起来怕还都不够他看……
“说得也对，我爹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我把美人儿接回家了呢！”陈裘激动不已，倒让小娘子听了有些不高兴，娇声哀叹，“少爷，您还喜欢哪里的美人呀？是奴家不够贴心，服侍得您不够好吗？”
小娘子一点朱唇似樱桃，撩人的眼波一勾，就勾得陈裘魂不守舍：“哪能呢！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宝贝儿，其他人那儿我早就不去了，我对你还不好？”
“那您今儿个，还能对我再好一点吗？”
“你说呢，小美人儿……”
他家少爷投来一个嫌他碍事的眼神，陈元二话不说转头就往门外走。关门之际，他隐约觉得，小娘子的侧脸和那位竟有那么一丝相像……
然而很快他就把这个惊悚的想法从脑海里摘了出去。
亏得那位平时不怎么出西市，定也不喜这些莺莺燕燕，要让他知道陈裘作死作到这地步，他能踏平整间青楼，再取陈裘狗命吧？
“阿弥陀佛，少爷啊，您自求多福吧……”
陈大少爷流连花丛，陈二少爷和陈三小姐也没闲着。
奔波了几天的两人，一过晚膳，便双双瘫在了椅子上，许久才缓过来。
“累死我了，陈裘那个狗东西，家里一堆事情不管，闯了祸还能逍遥快活，我要是安淮辰我现在就弄死他。”陈窈抓起桌上茶杯咕咚灌了好几口，气急败坏道。
“你怎么弄死他啊，帮那两位告到杜大人那儿去？”陈衢盯向房梁，双目无神，同样费劲地回她，“还没确定他就是东睿那位呢。他才来几个月，人家大殿下可失踪三年了。”
“但我觉得错不了。”陈窈缓了缓神，慢慢梳理道，“你知道那位殿下为什么失踪吗？”
“东睿皇储之争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
“夺位不流血，叫什么夺位。你猜他逃命的时候，有没有负伤？”陈窈冲他扯了个别有深意的笑，“若他这几年是因为重伤躲避在外，才一直杳无音讯的呢？”
陈衢稍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就跟咱们看陈裘不爽，许家看许桓景不爽一样。他若真是皇子，那兄弟之间必定下的更是死手，没死都算他福大命大，养几年伤太正常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呵，陈裘猖狂了这么些年，终于踢到铁板上了，我看他这回怎么躲过去。”清丽女子面露凶光，银牙咬得咯吱响，“听说那许少爷，想和他家美人去城中开店？我们或许可以帮他一把……”
瘫坐着的少爷一瞟自家妹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又在酝酿些什么坏主意。
只是还没等他问陈窈准备如何帮忙，她又变了副模样，摸了摸刚吃饱的肚子，微微叹息：“哎，许少爷的店开了这么久，咱们都没给人捧过场，大美人做的花月我也到现在都还没吃过。要再不尝一尝，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说着她就可怜兮兮地望向陈衢。
“……行，明天我找人去给你买。”论善变，他这个妹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嘻嘻，谢谢哥。”
……
“哥哥，大晚上不睡觉，你在干什么呀？”安淮辰蹑手蹑脚出现在厨房，猛一出声，把案前那人吓了一跳。
昏暗之中，看不太清许桓景朦胧的面色，只听得他更为迷离的声音飘然入了耳：“在做点心。”
他走了上前，桌上净白的瓷盘中，静静飘落一片金灿银杏叶。
辉煌，庄重，神秘又绚烂。
“送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