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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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淮州地界，有户人家承包了一座山头，种着满山的茶，四季不歇。
这家茶户说是离得淮州近，实则地处洛平城郊，大多时候都由本家人采好制好后，再输送两地，量大价低，倒也方便。
平日里也有不少人会上门谈生意，但绝不会一大早就赶这个乐趣，生怕来晚了，好茶就会被抢购一空。
可总有人非比寻常。
天刚蒙蒙亮，一道颀长身姿，便出现在了这家人的院门口。早起干活的大婶一见门外容色出众的客人，心情顿时愉悦，擦擦手就疾步前来。
“这位公子，您需要什么呀？”来客长得极好又气度不凡，大婶更是热情。尽管好奇他为何不在寻常时候来，她却并不多问。
肯定是来买茶的，这总没错。
“我姓陶，您若不介意，叫我陶婶就行。”陶婶笑着说道。
安淮辰拱手一拜，施然道：“久闻茶山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礼貌客套完后便直表来意，“不知您家接不接小生意？”
“您这话说的，来者是客，咱家茶叶卖给谁不是卖，哪分生意大小。”陶婶摆摆手，仿佛他买一车，亦或只买一罐，都不算个事儿。
“如此甚好。”安淮辰又道，“我家开了间小店，想着此地不远，便打算直接来您这儿看看。合适的话，以后我就定期过来背些回家，比我在城中采买也能节省些，您看可好？”
陶婶看见他背后的筐，心下不觉又慨叹，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类人，身着素衣布履也如锦缎金靴，嘴上却笑答：“公子客气了，您这生意也不小啊，我怎么能拒绝？”
“那便谢过陶婶了。”
“咱们家茶种可多，正好前儿有一批上乘的云雾，公子可需要？”陶婶带他到后院挑茶，路上顺势就推荐起了刚收的新茶。
安淮辰温声谢绝道：“不了，家中清贫，况且我们并非以卖茶为主，普通的即可。”
面色不见半点窘迫与惭愧，囊中羞涩也说得坦荡，倒让陶婶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没挑多久，安淮辰便很快选定好想要的茶，等着陶婶一袋袋替他装好，再放入他背来的竹筐中。
只是装着装着，陶婶发现这位安静的公子不时就往外看去，像在确定时辰似的，她顺嘴问道：“您赶时间吗？”
安淮辰轻轻摇头，只说：“家里人该起了。”
“可是您家夫人？”
他并未再回答，神色却比刚才还柔和了几分。
陶婶了悟，面上笑容亦慈祥了些许。
都是见惯人情世故的精明人，他来之后，几句话便让陶婶对他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开着小店谋生，赚得不多但也够用；既是城郊，他再不觉得远，可仍有些距离，他又一个人赶着晨光奔往源头采买家中所需，只为省一点算一点。
眼下又关心家里人起没起……
想来这个小家，只有小夫妻两人，而他多半是要赶回去和夫人一同用早饭，才一直在意着时间。
她原本是没打算多问，此刻却不禁想再打探两句，俨然换上了一副逗趣小辈的长辈模样。
“难怪你这个点来，怕是开工后，不忍心丢下娘子独自待客吧？”
安淮辰面色更柔：“是，我怕他被欺负。”
闻言，陶婶笑声又爽朗了些：“看来小娘子是个温婉美人，和你这样的长相倒是般配。”
“您过奖了，不过他确实很温柔。”安淮辰舒眉笑道。
“果然，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
陶婶麻利地分装完毕，又给他塞了袋茶饼，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带回去跟夫人一起尝尝。”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安淮辰连忙推辞，陶婶却是往他背筐里一丢，不等他拣出来就把人往屋外头赶，“我跟你投缘，就当婶儿送你们的见面礼。你俩好好过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一袋茶饼而已，她也不是见人就送。
今儿这一趟，她已是颇为喜欢这个极其漂亮又极懂礼的小公子。若他家世再好一些，不知有多少姑娘挤破了头都想嫁进他家。
不过他们这样过着平凡人的日子也好。就他这容貌，要真投生在权贵家庭，别说找个情投意合的娘子，哪天成了个祸端都说不准。
陶婶如是想着，瞧上安淮辰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怜爱：“茶喝完了你就过来，我给你留些好茶，不多收你的钱！”
“多谢陶婶，告辞。”
卯时过，天破晓。
步履轻快的人迎着日出往回赶，白雾轻呵挂上眉睫，洇晕出一卷如墨的诗画。画中绘就恬适清平家，而家里，正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在等着他。
“许老板，怎么今儿是您坐外头？您家美人呢？”馄饨铺的熟客一到店门口，就冲许桓景打招呼。难得见着门外换了个人，难免感到新奇。
许桓景温和回道：“他出去了。”
熟客长哦一声，语调曲折得像是拐了十八道弯，绕进许桓景心里，缱绻婉转。
“原来您在这儿望夫呢。”
日头初上，天边已渐光亮。
西市人声鼎沸，又是一个热火朝天的早晨。
面目淡然的小少爷静靠竹门，松石长衫外披苍蓝氅衣，衬着如琢肤容，看过去总与这炊烟浓厚的西市格格不入。可看久了便会发现，他那气质竟也能与这氛围融洽共存。
仿佛也作那坠落凡尘的小神仙，摇身成谦谦君子，静候佳人。
“看了三年，我还是觉得，许老板可真俊俏啊。”换了身新衣服的许桓景往那一坐，吴姐又看他入了迷，“小胡老夸他啥来着？什么芝……芝兰玉树！好像是这么个词儿。”
“我儿子长大要能有他一半好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那你梦里去想吧，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刘婶往锅里添了道热水，毫不留情打断她的幻想，又说，“我是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反正我就没见过脾气比他还好的人，和他娘挺像的。”
吴姐怅然：“也不知那退婚的人怎么想的，这么好的相公上哪儿找啊？”
“还能咋想，嫌人家没钱没权，嫁来受罪呗。”后桌一客人暗暗应上声，“有钱人都这样，只在乎门当不当，户对不对，人再好也不行。”
“理儿倒也没错，可我就是替他抱不平嘛。”吴姐捧着碗取暖，“许老板又不好吃懒做，养家根本不是问题，哪舍得真让夫人吃苦？”
“您呀，就别瞎操心了，许老板都没您想得多，而且人家现在不挺好的？”另一位客人悠悠接道，“喏，他家那位回来了。”
众人瞧去，那人风尘仆仆，还未站定，许桓景就起了身上前迎他。美人额角有点点薄汗，面颊泛着奔忙捎回的红热，可在卸下竹筐触及他手背时，许桓景却眉心一皱。
方才一直揣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焐热，此时便顺其自然牵上他，为他暖手。回屋前，许桓景还往刘婶这儿走来，说着：“刘婶，麻烦煮两碗馄饨，不要葱花，多谢。”
“好嘞！”
沸腾的水在热锅中滚烫翻涌，热浪蒸起，捎走了一晃而过的寒意。即便是冬日，在西市这个从早热闹到晚的地方，也并未觉得这寒意有多凛冽不堪。
热忱的人，何时何地都心怀坦荡。
“算了，不想了。”吴姐放弃操心，视线从许桓景身上收回，又落向了安淮辰，定下心道，“如今有大美人儿护着许老板，那可是个练家子，谁再敢欺负许老板，不得被他往死里揍啊？”
“哎，我要找许老板告状了啊，你说人家心肝儿泼辣蛮横。”一位大姐寻她开心，旁人亦哄笑附和。
“净瞎说！我意思是他俩绝配，绝配你们懂吗？”
靠外边坐的客人碗里，还剩下几口热汤。他往茶肆里看了好半天，鬼使神差地，心里的疑问便问出了口。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你想问啥？”
他不好男风，也不理解男人为何会喜欢男人。可看多了许桓景和安淮辰相处，他又觉得可能是他太过狭隘，不该对他们有偏见。
再后来，他心想安淮辰长得实在太美，许桓景又宠他宠得没边儿，便想当然认为怎么着都得是许相公才对。
然而眼下他正看见安淮辰挣开被牵着的手，朝掌心中轻轻一呵，下一秒便捧上了许桓景的脸，似乎这样做才能让他更暖和一些；
而许桓景被大手遮住脸，看不到表情，却见他把自己的手覆盖于上，久未放开，客人便越想越困惑……
“他俩到底……谁在上面？”客人问完后才惊觉他问得太不含蓄，又慌忙找补起来，“不是，我没那么下流，我就想知道他们谁是夫，谁是妻啊？”
这下子，不光是刘婶和吴姐，店里女客也都加入进来，异口同声怼了回去：
“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管呢！”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