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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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找到那里去？你对洛平又不熟。”
许桓景眼看碗中还躺着好几个大馄饨，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捞起了俩，放进对面那只碗里，并假装无事发生，淡定问道。
对面人却没回答他，手指轻叩桌面，瞧了一眼自己本来已经空了的碗，又瞧回了他：“你看着也有几两肉，怎么胃口这么小？”
神态戏谑，看得许桓景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低头吹着勺中的汤，装没听见。
安淮辰无奈，认命舀起馄饨往嘴里送去，咽下后才接上刚才的话：“谁说我不熟？我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你还挺见多识广。”这句话他倒是听见了，顺口回道。
“毕竟我原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大少爷嘛。”
眼前人坐也没坐相，脚踩在桌边木梁上，手肘横搭着拱起的膝，歪着头看他；
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额前却还垂落着几缕碎发，不挡视线，倒似半遮半掩了不少艳光，乍看之下，的确像个浪荡的纨绔。
如果不曾看透他那点天生的尊贵，许桓景也会这样以为。
“好吃懒做？我不信。”在他家，一无是处的人更不可能活下来。
安淮辰轻笑：“被你拆穿了。”
“我念书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文学、武艺，都甩开我那些弟弟们一大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收了浪荡样儿，盯向许桓景碗上的蓝边，盯得出神。想是往事太多，不知该从哪开始怀念，才叫合适。
许桓景以为他在介意他的庶子身份，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后缓慢道：“但你仍然比他们都厉害。”
话很苍白，偏偏他说得很认真。好像在他心里，就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安淮辰一样。
安淮辰目光上移，望进了那双永远柔似春风的眼睛。他在飘飘荡荡的满目春意里，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那人亦在他眼底。
他又换回了往日神情：“是吧？他们讨厌我，又比不过我，就天天骂我长得妖里妖气、祸国殃民。”说了两句甚至还愤懑上了，“真没眼光啊，我小时候出门，别人都夸我小神仙，就他们眼瞎，你说这像话吗？”
安淮辰握着勺子铛铛敲碗，神色极为不满，看着似乎对他弟弟们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太不像话了。”许桓景忍不住笑了出声，顺水推舟接着夸他，“小神仙如今长成了大神仙，他们岂不更恼火？”
“那便让他们恼火去，反正都比我丑；再不情愿，也得叫我一声大哥。”安淮辰自鼻间发出一点不屑的哼声，转而又对许桓景说，“还是你眼光好，把我捡回了家。”
眼光好，所以第一眼就看上他了么。
那张明艳的笑脸在许桓景面前晃啊晃，晃得他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他脑海里的小人儿，正昏昏沉沉地撕心叫嚣着——
看吧，你没办法不喜欢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收拾好思绪，顺着这个话由，试探着往下问道：“那，你家中就没人替你说亲吗？”
既是世家，安淮辰自身条件又极优越，没道理求不到一段良缘。
他有意探听，却忘了安淮辰这容貌，有人迷恋，就会有人嫉恨；招男子觊觎，便也会招女子妒忌。谁能容忍夫君比自己还要姿色过人？
果不其然，这人确如妖孽一般，眨眼间便化出另一番姿容。
他看似凄苦哀怨：“就我这天怒人怨的长相，你觉得，谁敢嫁给我？”
却把这点哀怨淬炼成一击毙命的刃，直往许桓景心尖刺去。
“你嫁吗？”
对坐的人一惊。
勺中最后一颗馄饨，啪地一下，掉入汤中。
汤汁不深，只余浅浅一层底，没溅上衣衫，倒跳得更高，攀上许桓景的眼角，留下一滴细小圆润的油珠。
他抬手要揉，却被安淮辰捉住手，急切制止了他：“别动，等会儿揉进眼睛里了。”
安淮辰俯身前倾，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那点油汁蹭了去。凑得近了，许桓景又闻见他身上那股清透的香味，那香味早已不是花月，更像他本身就有的味道。
冷冽，淡漠，却是越疏离越诱人。
他脑海里的小人儿，叫得更欢了。
“怎么，听见要嫁给我，你竟这般雀跃？”
人是坐回去了，可他身子还依然往前倾着。眉眼痴缠，脉脉含情，不似儿戏。
仿佛真的在等许桓景点这个头，成为他锦帐罗帏里的良人。
许桓景却生硬地将话题转了个弯，企图用自己的经历再次安慰他，磕绊说道：“那你也比、比我好，至少没定了亲又被人退婚。”
这话说来，倒也不假。
别的地方习俗如何尚不可知，洛平人一旦定下亲事，便几乎不会更改，就等着拜堂礼成，了却一桩大事。
不曾想，许桓景却做了这几十年来被退婚的头一个，还是男子，也从此在洛平出了名。纵然他再有出尘之姿，人品再好，又有谁还敢把女儿嫁与他？
“世人大多如此，拜高踩低。”安淮辰鄙夷道，再追问，“你见过那位姑娘吗？她人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许桓景淡淡回道：“只见过两回，不甚了解。”
“至于喜不喜欢，父母之命，谈不上什么喜欢。退了也好，别耽误人家的姻缘。”
“愚昧。”安淮辰依旧不屑。
许桓景知道不是在骂他，可也不知该怎么接着他的话说。一时之间，两人竟难得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安静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安淮辰又续上前一个话题，继续缠着他发问。
不过换了个方式，痴痴嗔嗔：“要不然，你娶我也行。”
“我必然是万分欢喜的。”
……
“我去把碗还给刘婶……”他坐不住了。
脑海里的小人儿，已经彻底昏倒，再无声息。
他耳根脸颊烧得滚烫，匆忙摞起碗勺就往屋外跑。
青蓝身影踉跄跌撞，像是覆着薄冰的滟滟湖面，稍微一碰，就碎裂成一泓清软，淌在指缝中，溶溶漾漾。
后方那人凝眸，笑意也溶在了这抹仓皇的背影里，情思愈甚。
刘婶接过他递来的碗，许桓景闷头道了声细如蚊吟的谢，又闷头回了茶肆。
门口站着等他的安淮辰，见他回头，又粘粘乎乎依偎上来，几步路都要挨着他一起走，直到两人进了厨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范围内。
对面吴姐看不懂，投向刘婶一个询问的眼色。
刘婶也不懂。
“他俩说啥了，许老板咋脸红成这样？”
“谁知道啊，总不是求亲了吧？”
……
南云冻结，寒风朔吹。
天越凉，人越懒，恨不能一整天都窝着不动弹，也不想外出接受寒意的摧残。
近来茶肆的客人也少了些。
倒不是说众人的热情已消退，只是尽管他们鼓足了勇气跋涉这一段路，可再要坐这儿囫囵吞咽这些精致的糕点，就是对许老板和安美人极大的不尊重了。
于是乎，最近来买点心的人，便默契地都选择了打包带走。围着火炉，吃着甜点，再配上一壶清茶，岂不美哉。
“辰哥，你说吧，是不是不打算当伙计，想当老板了？”
林全刚装好一份花月递给客人，转头就看见安淮辰又懒洋洋贴在许桓景身边坐着。
尤其那一身入冬以来就逐渐变样的着装，直向许桓景靠拢，严重背离了林全和周顺的伙计组织。周顺人傻，至今没瞧出异样，林全却越看越觉得刺眼。
那黏糊劲儿，搁谁谁不得拍案断定这俩就是一对儿。
“不，我只想让老板养我。”安淮辰捧着手炉，厚颜无耻道。
林全一扯嘴角，嘲弄道：“你有出息，那你别穿得和许哥一样啊，看着就贵，许哥可养不起你。”
“我自己花钱买的，我乐意，怎么着？”安淮辰瞪他，“你又皮痒了？”
“哟，您还有私房钱呢？许哥你管管他！”
眼看安淮辰就要丢下手炉去揍林全，许桓景伸手把他按住，笑言：“你俩成天斗嘴，好玩吗？”又转向林全，温和问道，“不是给你们涨工钱了吗？买些厚实衣服，别着凉。”
“再买新衣服，我也没胆子穿成老板娘的样儿。”林全嘟囔着。
不知安淮辰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腹诽，再次狐疑地望向了他。
林全正要装傻，余光一瞥，门外走进来一位客人，小伙子便顺势笑脸招待起来：“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我是来找许老板的。”
是上次来的东城客人。
一进门，许桓景就看见了他，冲他微笑示意。而许老板边上那位，懒懒一抬眸，便叫客人当下怔在原地。
理所当然地，客人恍惚轻问：“这位，可是尊夫人？”
美人一听此言，眼波璨璨流转，似羞似喜；捂在捧炉上的手也换了位置，轻缓搭向夫君手背，启声若朗月。
“有礼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