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带之穿越重生后我创死并改造全世界》玛尔其玛

6、第五章 我是个惨死的女鬼（下）

　　许谦鸣只能徒劳的坐下，双手颤抖的从荷包里拿出烟，点了好几下都没点上火。许北枫走到许谦鸣身前，径直把烟跟火机从他手里抢过来，熟练的点火，吸烟。虽然这具不满四周岁的身体还不适应尼古丁，但许北枫还是凭借意志力压下了那点那对尼古丁的不适，正视着许谦鸣的双眸，风情又熟练的朝他脸上吐了一个烟圈。
　　或许是因为许谦鸣坐了下来，终于可以平视许北枫；或许是许北枫那一眼的世故跟风情，让许北枫终于可以正视，他眼前的这个许北枫，有着一个三十岁的灵魂，甚至有远超他许谦鸣的眼界跟见识。许谦鸣理智回炉了一点，不再周身冒着怒气，只是冷静的审视许北枫。
　　许北枫嫌弃的抖了抖烟灰，抖烟灰的手势，许谦鸣看了也必须承认是个老烟枪，不一定比自己烟龄短。
　　“原来两块钱的红豆，这么拉嗓子又呛人，你抽了这么多年。你还打算抽多久这个烟？”
　　许北枫的目光先是望着自己手上的烟，最后又移到了许谦鸣脸上，甚至许谦鸣在许北枫的眼中读到了明确的心疼跟怒其不争。那是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感觉，没有在父亲母亲身上感受到过，也没有在妻子跟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但此刻许谦鸣，从这个许北枫身上感受到了——就像是一直被藏在意识黑暗深处的自己，所在的密闭空间突然被打开了一扇门，探进一个脑袋来说，“嘿，我找到你了”。
　　“2024年就连女人抽烟都很常见吗？还是只有你，抽烟，让人觉得很平常？”
　　就连许谦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问题就这么问出了口。许北枫扶着额头笑了笑，又抽了一口烟，说：
　　“2024年抽烟的女人确实很多，不像现在，抽烟的女人都是你们眼里不正经的女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跟我的姐姐都是不到十岁就第一次学抽烟了，因为我们的爸爸是个老烟鬼，而且很粗心，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烟盒里剩几根烟。所以我跟姐姐，要从他的烟盒里偷烟学着抽，很容易。爸妈总是出去打牌不在家，我们要躲起来抽烟不被发现也很简单。
　　前世我在死之前，把自己三十年里吃过的所有苦，受到过的所有伤害，都告诉了我的姐姐。我对姐姐说，我恨自己不会恨她，也不会恨我们的爸爸妈妈，因为我很爱他们。但我还是忍不住埋怨我的姐姐，问她为什么我小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多爱我一点，谁都没有真正保护好我。
　　你知道我姐姐怎么回答的吗？我姐姐说，在我们这个家里，包括爸爸妈妈，你以为有谁真的被好好爱过吗？
　　我只能回答我姐姐说，对啊！我们都是可怜虫。我是，我姐姐是，我爸妈也是。
　　所以我活成了一个疯子，我爸妈活成了自怨自艾的失败者，互相折磨埋怨、相敬如冰了一辈子，我姐姐活成了一个看似正常，可结了婚却打死都不肯生孩子，也不跟任何亲戚来往的自私鬼。”
　　一面说，许北枫一面抽了一支烟，给许谦鸣敬上，恭恭敬敬的点火。火点好的那一瞬，这段话刚好说完；浓烈呛口的尼古丁被吸入肺里，兴奋感抵达大脑皮层那一瞬，许谦鸣感受到了畅快跟羞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我的儿子许北枫会回来。”
　　“现在不问我到底是谁了吗？”许北枫又是畅快的一笑，然后转身，跳上了沙发后的桌子，正对着许谦鸣，居高临下的坐着。其实，对这个时空的许北枫去了哪里，许北枫心中有了隐约的答案跟猜想——大概这个时空不到四岁的许北枫，试图阻止许谦鸣打白明霞，却被许谦鸣推开，后脑撞上楼梯的铁扶手时，这个时空的许北枫就已经不在了。
　　自己与这个时空的许北枫有一样的命运，不一样的是，自己命更大，所以活了更久，吃了更多的苦。而这个时空的许北枫，希望他以后，能活在一个和睦且父母都人格健全的家庭里吧。
　　“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走，我都不知道。甚至最初来这儿，到底要干嘛，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我要干嘛了，我要让许南烟开开心心的活着，让许南烟从小就可以感受到她一直都有被好好爱着，我要让她得到这世上所有美好，且她本就值得得到的东西。
　　而不是像我的姐姐一样，活了三十五年，也觉得家一直都是个疮疤，身上的脐带永远也割不断。”
　　许谦鸣冷笑了一声，带着嘲讽，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嘲讽谁。
　　“就你，你能做什么？又做得到什么？而且你说要让许南烟被爱，得到所有她值得得到的东西。但你来这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许南烟的妈妈。”
　　许谦鸣这话出口，许北枫的眼睛瞬间冷了下来，许北枫高高在上，逼视着许谦鸣。
　　“许谦鸣，别装了，有意思吗？你三十六岁，我的心理上三十岁，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而且我见过比你更广阔更新奇的世界，我见识过的人心比你见过的要复杂诡谲得多了。你这样的男人，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就不多看一眼。
　　白明霞确实是许南烟跟许北枫的妈妈，但她根本就不是妈妈，也做不好妈妈。她只是你许谦鸣的保姆，生育机器，跟偶尔的泄欲机器。她确实有她的问题，但她在这个家里甚至都不被自己的丈夫尊重，她怎么做得好妈妈？
　　你这样的男人，心有野望、胸怀大志，一事无成，又不甘平庸。在三十六岁的当打之年，却依然只是一个国家贫困县的普通小学里最普通的音乐老师，甚至三餐都不继；可你年少时的朋友玩伴，一个个或是走上高位功成名就，或是下海经商富贵荣华。
　　你痛苦、愤怒、憋屈，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于是你发泄的方式，就是抽烟喝酒打牌，情绪上头时跟你根本都不在乎的前妻互相厮打，把自己的生活跟家庭弄得一团乱麻，看着自己的孩子哭泣，孤立无援，让他们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还指望他们日后能成为了不起的大人。
　　你唯一一点的好处，是你确实真的爱自己的孩子。但你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爱他们，也从没思考过该如何爱他们；尽管你是一个教育心理学满分，刚刚拿到函授硕士学位的高级教师。
　　但又怎样呢，你甚至连饭都不会做，米现在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你女儿爱吃什么，她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但你觉得自己很爱他们。”
　　你不知道你的孩子今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不确保自己今后能给他们提供怎样的帮助，可你觉得这样够了，因为你就是这么废物。可你都自认废物了，却还是希望你的孩子能成为了不起的大人，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也太讽刺了吗？”
　　许谦鸣的手里的烟燃尽了，家里没有烟灰缸，一直都没有。许谦鸣情绪上头，下意识的想在沙发上掐灭，被许北枫一个眼神阻止。许北枫从置物柜里拿了一个啤酒杯，把自己的烟头扔了进去，再递给许谦鸣一个眼神，许谦鸣也乖乖把自己的烟头扔了进去。
　　“你就这么把我的三十六年，说得毫无意义、一文不值，我要是你爸爸，现在是不是应该羞愧的去死？”
　　许谦鸣说这话时，有一种失败者的颓然，却也有几分洒脱。
　　许北枫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什么，说：
　　“我二十九岁时，也跟我爸有过这样的对话。他说我把他的六十年说得一文不值，他也承认。只是那时候真的什么都晚了，而最后死的人，也是我，不是他。”
　　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许北枫清晰的看见，许谦鸣的眼睛红了。许北枫觉得心稍稍动了一下，就一下。许谦鸣低下头，重新又点了一根烟，说：
　　“知道你的死讯，你爸应该很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老年时最悲哀的事。”
　　许北枫歪着头，笑了。
　　“伤心是肯定的，但也伤心不了多久的。我爸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发了脑血栓，第一次病发，血栓压迫了视神经，直接失明了；虽然后来好了，但吓到了所有人。到他六十多岁时，病情成了脑梗加老年痴呆，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但他还是一直挂心我，后来我很多年都没有回过家。我爸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都会给我发消息，就是以后手机会非常普及，每个人都有。我爸几乎忘了所有事，但是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都会给我发消息，提醒我去睡觉。因为后来我疯得很严重，连正常睡觉都做不好了，所以我爸会操心我，提醒我去睡觉。
　　到我死的时候，他的老年痴呆很严重了，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忘了我，忘了有过我，也就不会伤心了。”
　　许谦鸣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把烟头扔进啤酒杯，头偏向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就怕他忘了所有，都不会忘了你，甚至忘了你死了，还每天晚上十点半给你发消息，提醒你去睡觉。”
　　“闭嘴，许谦鸣你给我闭嘴！”
　　许北枫怒吼出声，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意义上，真正情绪失控。瞬间眼泪噙满了眼眶，脸色涨得通红，呼哧带喘；许北枫颤抖着下巴，昂起头，努力的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豆大的泪珠，还是就那么直直的从眼眶滑落。
　　许谦鸣看着眼前的许北枫，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泪盈于睫、梨花带雨，可许北枫就那么倔强的骄傲的昂着头，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依靠，没有谁会给许北枫擦眼泪。虽然真的很倔强，很骄傲，但许谦鸣很确信自己看到，许北枫就那么一点点的，碎掉了。
　　心中的某处柔软的，血脉相连、天经地义的那份心疼，就那么被触动了。虽然许谦鸣早看过许北枫、许南烟哭过无数次，但就像许北枫说的，从前他都只是看着她们哭，任她们孤立无援。
　　许谦鸣从没做过安慰孩子，哄孩子的事儿，但看着这样的许北枫，许谦鸣却手忙脚乱的伸出了手。许谦鸣的手搭到许北枫肩头，许北枫别扭的甩开了一下；甩开后，许谦鸣的手依然搭在了许北枫幼嫩的肩头。
　　许谦鸣攥紧了许北枫的肩头，强制逼着许北枫正视自己，也逼自己正视着许北枫。
　　“哭出来，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我在这里，我会给你擦眼泪，哭出来就好了。在这里，你还不到四岁，你可以哭。”
　　望着三十六岁的许谦鸣依然英俊年轻的脸，用他从未用过的温柔包容的语气，告诉自己可以哭。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个许谦鸣，不是自己认识的许谦鸣，可许北枫到底还是终于守不住心防，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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