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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小楼七 ...

  •   到底还是和褚祁峰和好了。
      乍然分离的委屈全部消失之后,余下的尽是生活的甜蜜。褚祁峰实在是个完美的恋人,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连父亲也对他颇多赞词。褚祁峰如此温柔,我深埋心底的不安也渐渐消散,对温若云我也不再斤斤计较。与我而言,只要能和褚祁峰在一起,关于他那些过往以及曾经的恋人,我都可以统统放下。谁没有个过去呢,虽然这过去曾深深的折磨过我,但时过境迁之后,我愿意原谅曾经给我带来许多痛苦的人。在爱情里,不应奢求太多。
      周祺听到我的话深深皱起了眉头。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东西,为什么你会用这样宽容和自由的态度来对待褚祁峰呢。他和温若云的事是事实,虽然他现在已经和你成亲,对你呵护有加,但归根结底他心中是否还有温家小公子,你也并不确定啊。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周祺吞吞吐吐,没有再说下去。
      他怕说得太多会让我难堪,更担心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受到伤害,但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呢。自从遇见褚祁峰,我的生活与从前截然不同。无忧无虑自由快乐的赵淮音早已一去不复返,如今的赵淮音草木皆兵,早就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和信心。我当然想质问褚祁峰,撒娇撒痴命令他的心中只能有我一人,但是我有什么立场呢。
      我知道褚祁峰没有表现的那么爱我,这段婚姻关系已经染上了政治的色彩,父亲不愿意勉强我,只好委曲求全勉强自己。我呢,骑虎难下,只好和褚祁峰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我的肚子已有了孩子,还能怎样呢,就算为了孩子也得忍下去呀,和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我不想让周祺再为我担忧,自从我决定和褚祁峰在一起之后,周围的人似乎总是在为我担忧。京中的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能结束这种扭曲的生活,我愿意付出一切,也好过午夜梦回时,总是自问如今的生活算不算自欺欺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该怎么办,父亲又该怎么办呢,我腹中的孩儿又该怎么办呢。我无意识的摩挲着高耸的腹部,心中说不上是无奈的苦涩还是痛苦的绝望。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不知何时褚祁峰回来了,我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他坐在床边,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身上还带着寒气。
      “一天劳累陈太医跑几趟,哪里会不舒服。”
      褚祁峰抓起我的手放在嘴边贴了一会儿,他最近总是这样,无人的时候总对我表现的十分缱绻,与从前判若两人。他这样自然,仿佛已经练习过千百遍。
      “我新得了一位大夫,十分了得,尤善男子产子,我想着或许让他来看看你的身子。陈太医自然医术高明,但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放心。”
      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这话无端的心烦。
      我笑道:“你看着办吧。”
      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转身朝着里面,装作困倦的样子闭上了双眼。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脊,我感觉得到他探究的视线,静静等着他的责难。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为我盖上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我成亲不到一载,居然也过上了这样相敬如宾冷冰冰的日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褚祁峰荐来的医生竟然是个胡人。这胡人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怖,他一头乱发,面色红紫,声音却如女人一样尖细,那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阴狠毒辣,像是一头野兽。我十分不喜欢这个大夫,但没想到几天相处下来,陈太医却对对方欣赏有加。褚祁峰一个劲儿的安慰我,无人时总是用谨慎小心的眼神打量着我,似乎怕我拒绝。我心中苦笑,地牢的事我都原谅你了,难道一个大夫我还会不依你吗。旁人看着的都是褚祁峰对我的关心,连父亲也对他十分满意。大概只有我自己觉得褚祁峰的这种关心更像是一种监视,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人家一定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月份越大我的心情越坏,莫名其妙就大哭一场,夜里总是睡不着。
      “各人体质不同,反应不同,这也算不上病,不过是小王爷更敏感一些罢了。王爷若是不放心,老朽就开上几幅方子,看看效果如何。”陈太医手捻胡须,沉吟道。
      当然是毫无用处。
      我迅速的憔悴了下去,脸色蜡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脱了衣裳除了干瘦的四肢,就只余下一个高耸的腹部,看着像个丑陋的青蛙。我看着铜镜中丑陋可怕的自己,第一次觉得心酸不值,不知道自己折腾这一场到底是图什么。人人都觉得我如愿以偿,只有我知道我早就后悔了。
      不知道什么开始,褚祁峰不再外出,整日守着我。有一天我听见有人说话,迷迷糊糊起身,赤脚走了出去。才转出卧房就看见褚祁峰脸色难看的坐在外间,对面坐着那个胡人。
      几乎是我一出现在门口,褚祁峰就看到了我,他起身疾步上前扶住了我。
      “怎么起来了,是要什么东西么?”
      褚祁峰忙着对我嘘寒问暖,不等我回答,就打横将我抱起,迷迷糊糊间要转过纱帘的时候我看见那胡人起身也不行礼,径直朝门外走去。我心中有些不悦,这个人,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再怎么医术高明,也不该这么藐视主人家。我困得受不住,一沾床就又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又是一碗药,是那胡人调制出来的。
      死马当作活马医,我端起碗,那药腥气扑鼻,我几乎呕出来。褚祁峰守在旁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一边忍耐着饮下那碗中的药,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若是我此时说我不要这孩子了,不知道褚祁峰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见我喝完药,褚祁峰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把碗递给他,问道:“这药怎么这么腥,我闻到就想吐。”
      褚祁峰接过碗,拿起帕子擦了擦我的嘴角,淡淡说道:“忍忍吧,这药里搁了我的血。等你喝上几副药,就都好了。”
      我一时愣住了,这药居然是用人血熬的。我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就要呕出来。褚祁峰忙搁下,帮我又是揉胸又是抚背,好歹是把药顺了下去。
      “你要是吐出来,我这血就白流了,你看。”褚祁峰撩开袖子,手腕上缠着厚厚的锦布,“若是你吐出来,我还得再流一次血。”
      这么厚的布,想必伤口一定不浅,我心疼道:“这么大的口子,一定很痛吧。找陈太医瞧了吗,流这么多血可是伤身的啊。”
      褚祁峰听了这话,把袖子一拉,握着我的手说道:“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这点血算什么。我打仗哪回不受点伤,也就是在家,在战场上这点伤要是还保这么精致,人家要笑死了。你只想你把要喝了,把身体养好,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别无所求了。”
      这还是他头回跟我说这么些好听的话,我心中真是高兴的了不得,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撩起他的袖子仔细看那伤口。我没想到他肯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也不能用你的血啊,怀孕不都这样么,忍忍就都过去了。”
      他半晌没说话,由着我轻轻抚弄他手腕上的那块锦布。我正沉浸在又酸又甜的情绪中,突然间脸被抬了起来,他盯着我的双眼,里头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突然他在我脸颊亲了一下。惹得一旁服侍的丫头,红了脸撇过头去,我一时说不出话,连屋里侍候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饿哦体内的蛊虫只认他的血,若不用他的血养着,蛊虫兴起,说不定就会把胎儿啃噬殆尽。
      才吃了两天药,我的身体就大有好转。
      经过此事父亲算是彻底对褚祁峰放心了,连他提议让我去京郊别院静养,父亲也欣然应允。父亲常年在京郊的道观清修,早就劝过我无事时多去别院住住,一为静养一为修心。我是个无事忙,一年到头也没有个时候去转转,就是去了京郊也大多住在九殿下的别苑里。褚祁峰的提议正中我的父亲的下怀,看了黄历,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别院,只留父亲一个人在家。
      走的那天很清净,我坐在马车上等着,父亲和褚祁峰在马车外说话。这样叮嘱的话已经说了许多,临到出行父亲又啰嗦了一遍。我呆呆的坐着,盯着马车帘子上悬挂的流苏发呆,心中默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一刻钟听见外头脚步声起,帘子一动,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门口。褚祁峰一进马车立刻将帘子放下,没有让更多的冷空气涌入车厢内。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忧愁,不知道他有什么烦心的事。以前我问过他几回,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时间长了我也就不问了。我这些日子昏睡的时间多,竟然没有发现他瘦了这么多。
      褚祁峰在门口暖和了一会儿才坐在我身边,他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微微笑道:“冷不冷,听说别院那里的梅花开得极好,等你身体好些,我陪你赏梅。”
      我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年在别院遇见他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冷艳逼人,我一见倾心,当时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他会邀我一起赏梅。
      “温若云喜欢梅花吗?”
      这句话像是从我心里滑出来,又从我嘴里滑了出来,车厢里瞬间静了下来。我的一点懊恼也随着这静谧消失殆尽了。还争什么呢,我简直在心底觉得有些好笑,我和他已经成了亲,不出意外,即便是温若云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也只能做妾。若是爱得深些,他的军功再多些,或者会将温若云抬为平妻。到那时,我就真成了京城中最大的笑话了。
      若是褚祁峰愿意和离就最好,和离呢,孩子自然归我,无论如何清王府也算是有后了。等孩子再大一些,那时候或者能遇见……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褚祁峰说道:“他不喜欢梅花,是我喜欢梅花。”
      原来是他喜欢,怪不得温若云那么爱梅。我喜欢褚祁峰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喜欢梅花。怪不得褚祁峰看不上我,我蠢得连我自己也看不上,真难为褚祁峰愿意娶我了,换做我是褚祁峰,一定也会离这样的赵淮音远远的。
      我点点头说道:“原来你喜欢梅花,我竟然不知道。等我身子好些,再陪你赏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又说错了话,车厢里再度安静了下来。褚气氛这次什么也没说,也不再盯着我看。他沉默着,但手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抽不回自己的手,也想不出什么话,只好坐着打盹儿。
      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别院。我从褚祁峰的怀里直起腰,这一路睡得实在不怎么样,半睡半醒又腰酸背痛的。来福扶着我下马车,我才站稳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胡人大夫。我对他始终喜欢不起来,要不是因为褚祁峰,我绝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装作没看见他,朝院子快步走去。走得匆忙,连褚祁峰也忘了,要不是他匆忙赶上来扶着我,我差点在路上被石头绊倒。
      我没想到别院的日子会如此无聊。整日困坐在一处小小的院子里,既不能出门也不能散步,简直像是软禁。虽然我发了好几通脾气,但褚祁峰就是不松口让我出去。我气得站在凳子上和他大吵,他冷着脸一把将我抱了下来。凭我又捶又打,他岿然不动。我给父亲写信,央求他带我回京,但是无一例外,回信一封也没有。我痴痴等了半个月,才意识到这信八成全被褚祁峰拦下了。
      我和褚祁峰之间开始冷战,确切的说是我单方面不搭理褚祁峰。褚祁峰丝毫不受影响,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只不过每天的饮食和药膳他都盯着我全部吃下去才算完。那药还是带着一股腥膻气,我虽然生气褚祁峰不明不白的这么关着我,但是也不舍得浪费他辛辛苦苦熬好的药。
      不知是不是这药不大对症,我的脾气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不知道那胡人庸医开得什么方子,吃了那药我总是心悸出汗。我不愿意告诉褚祁峰,自从我不能出去之后,我就不准他歇在我的院子里,他虽然不满但还是妥协了。他宁愿不和我住一个屋也不愿意让我回京,我气个半死,决心生了孩子也不再跟他说话。
      我不喜欢那胡人大夫,他也不喜欢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堆会动的人肉。我虽然排斥他,但知道高人脾性都有些古怪,所以从来不多说话触他的霉头。那日我喝完药,他照旧给我把脉,就在我要把手缩回来的时候,他却笑着说了一句话。
      “等这副药吃完,老夫就要给小王爷换方子了。胎儿如今已经有6个月大了,正是好时候啊。”
      这还是来到别院后他第一次和我说话,但我听着却觉得十分刺耳。我脸色一沉,问道:“什么叫正是好时候,先生所指何意啊?”
      他一愣,笑道:“老夫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感叹胎儿总算是稳住了,日后再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以为他久处西域,对中原话不熟悉,词不达意而已,没说什么就让他下去了。
      那日之后我的药果然换了,唯一不同的是,药中的腥气更重了。那胡人不是说胎像平稳吗,为何药里的血腥气更浓了。褚祁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一仰脖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了。我把碗递给褚气氛,心中叹息,这药喝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褚祁峰见我不说话,以为是药太苦,逗我道:“怎么不说话,难道被这药哭得舌头也掉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每次喝完这药就心慌,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辛苦,我真不应该喝那劳什子生子药。”
      褚祁峰伸手刮了我鼻子一下,笑道:“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撒娇。”
      我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卧室睡在了床上,谁在跟他撒娇啊,难道他看不出来,我每次吃药都要难受大半天吗。我心中虽然失望褚祁峰的态度,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虽然不明显,但我已经发现,只要是褚祁峰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会达成所愿。以前我喜欢他,事事愿意迁就他附和他,这种感受还不强烈。自打地牢之事发生后,我越来越觉得褚祁峰心思深沉,对人对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虽然依旧喜欢他,但心中已经有些后悔迫使他与自己成亲了。
      我和他,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合适。唉,若是父亲在,恐怕我就不会这么难熬了。我又想起了那封信,决计下次不管褚祁峰说什么我都不能心软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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