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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小楼八 ...


  •   我被关得实在憋屈,撺倒来福帮我混出去,到园子里的花园透透气。褚祁峰嘴上说得好听,来了这里半个月了,梅花都开了几茬了,他一次也没提起要带我去看。每次只要我一提起,他就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只想像养猪一样的圈着我,根本不在乎这样关着我会不会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差。
      经过几天精心的谋划,还真让我找到一个机会。大概是我一直表现很好,褚祁峰对我的限制有所放松。午饭后他出去办事,院中的丫鬟也不见踪影。我和来福鬼鬼祟祟的从院子侧门摸了出去,我看着侧门外那一人高的野草,心中简直觉得有些悲哀。我堂堂一个王爷,在自己家的院子居然要偷偷摸摸的走后门,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一出门我就狠狠吸了几大口空气,这是宝贵的自由的空气啊。我和来福因为怕人发现,只能走小路。好在已经初冬,到处都是枯黄的野草,大概是来得匆忙,院中许多地方都杂草丛生,虽不显着破败,但看着也有几分凄凉。
      我和来福靠着枯黄的野草隐藏自己的身影。不知道是老天眷顾还是我运气实在好,我和来福在花园里结结实实逛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已经出来了一个多时辰,逛了这么半天也该回去了,转念一想,我又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逛逛院子有什么好心虚的。虽然我心中忐忑,但还是硬挺着又逛了一会儿。等我觉得差不多是回去的时候,偏偏来福在一旁总唠叨褚祁峰知道生气的话,我一气之下决定回去。
      这花园看着不大,逛一圈居然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我与来福转了半天终于踏上了一条觉得较为熟悉的小路,只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路走来这不像是京郊别院,这像是京郊啊。我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破败的景色。我与来福面面相觑,对眼下的局势都有些傻眼,我踌躇半天实在不想原路返回,算了就这么硬着头皮走下去吧。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被褚祁峰发现,发一大顿脾气而已,反正我受得住。
      顺着这条路走,越走景色越荒凉,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所篱笆围着的小院。这小院被收拾的格外干净,院中廊下摆着几盆子花,开得十分鲜艳娇嫩。什么花儿,这么冷的天还摆在外面,不怕冻死吗。我忍不住仔细看那花儿。这花儿真是好看,粉中带一点白,叶子鲜翠欲滴,远处看简直像是一盆子玉花。我被那花吸引得不住往前走,越看我越喜欢那花儿。
      住这院子的人一定是个优雅兴的,我腿儿又酸口中又渴,若能进去歇歇脚喝喝茶,一定十分舒服。我才要准备进去,来福这个懒驴突然肚痛起来,一刻也忍不住的往野草地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他去去就来,让我千万等着他,不要一个人进去。气得我直瞪眼,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两句,只能站在院外等着。
      我一边琢磨院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不住的看着那花儿,越看越觉得好看,简直像是从我心里长出来的。我不自觉的往前走,伸手轻轻一推,那篱笆的木门就开了,我进到院中直到走到那廊子底下才停住。我低着头仔细打量那花儿,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见窗子底下传来说话声。
      我没料到居然有人在家,才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褚祁峰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如今已经六个月了,胎儿再发育恐怕太大了些。”
      “只要不过七月,那胎儿都是一味好药。老夫的手段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将那胎儿取出,配以玉肌花和将军的血,那真是上乘的灵药。不是老夫吹牛,只怕太上老君的仙丹也不过如此了。那胎儿已经用将军的血喂了月余,待到后日正好七七四十九天,老夫夜观星象,那夜无月,夜半至阴之时正是取它的好时机。胎儿取出,少主的命就有救了。”
      我听完这话心底一阵阵发冷,他们说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这府中还有谁身怀六甲,还有谁敢用褚祁峰的血做药引。我一直觉得褚祁峰不爱我,但我没想到他非但不爱我,竟然还要把我和他的骨血当做别人续命的良药,世上怎会有这种残忍之人。我一时不知该恨自己识人不清将禽兽当做宝贝,还是该想方设法挽救自己孩儿的性命。这时屋中又传来说话声,我忍住悲痛,接着往下听。
      “若是取胎儿,是否要将阿音迷晕。”
      “不可,胎儿需要活取才有效。待到时机一到,老夫用药将赵家小子麻翻,那时他虽然醒着却不能动。老夫用利刃将他肚皮划开,待胎儿取出,赵家体内这蛊虫也就没有用处了。这蛊虫少主得来极为不易,能成为少主的良药,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褚祁峰犹豫道:“一定要活取吗,这样会不会对阿音有什么伤害。”
      那胡人低低怪笑两声,阴冷道:“莫非将军心疼了?当初将军可是答应要活取老夫才千里迢迢从西域赶来,若是将军顾念旧情此时反悔,恐怕这宅院要成为一座鬼屋了。将军怜香惜玉也是常情,那赵家小子细皮嫩肉的,看久了难免有些别的心思,只是少主与将军就要有缘无分了。将军若是下不去手,等到后日月圆老夫一人也能做成此事。”
      “不是为真儿,我何必有今日所为,难道先生还疑我吗?真儿做事任性,我没想到他居然敢将蛊虫放到赵淮音的体内,若不是为了救真儿我也不会和赵淮音成亲。但愿这次蛊虫取出之后,他的身体不会受到伤害。”
      “你这么说,老夫才觉得痛快。将军放心,老夫说过的话还没有不应验的,赵家小子的命都在老夫一人身上。不过,这次之后那赵家小子以后做事要留个心眼儿了,若是再被人下蛊虫,老夫可保不了他的命了。”那老儿说完,发出一阵尖细难听的怪笑。
      “如此,谢过先生了。”
      我实在佩服自己,在听了这些话之后我居然还能去野地里寻回来福,与他一同返回院子。那日晚上我什么也没吃就睡下了,半睡半醒之间被人摇醒了。褚祁峰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他温柔的看着我,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劝我起床用膳。我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俯视着这滑稽的场景。原来人家说得追悔莫及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世上有许多人爱到最后会毫不犹豫的赴死,如果此刻我能死去,我一定虔诚的感谢上苍。
      褚祁峰明知道有人给我下蛊,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去寻来巫医,预备把我未长成的孩子从我腹中生剖出来,只为救他的心上人真儿。他不是我大齐的战神吗,他不是从小读圣贤诗书最守礼的人吗,他不是有一腔报国之志原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吗?他怎么会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就那居心叵测的番邦少主。他什么变得如此残忍冷酷,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我忍不住轻声问道:“褚祁峰,我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难产去世?”
      他的脸色瞬时变得十分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他也轻声说道:“怎么会呢,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冷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将我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中,笑道:“整日待在屋子里还冷么,也是,天气愈来俞冷了,过几日就要有一场大雪。等我吩咐人将屋子再烧得暖一些,不管怎样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说道:“这么照顾我,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他笑道:“我是你的夫君,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怎么会累。”
      我一把推开他,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往后一仰,手一松放开了我。
      我赤脚站在地上,说道:“用膳吧,用完膳把那药端过来,我今日想早些休息。”说完不等褚祁峰说话,我回身穿上鞋子,去了外头。
      我想我真是不怕死,昨天出去没被发现,今日我又偷溜了出来。我本想再到那胡人的院子里看看,至于要看什么我也不知道。明日就到了时候,就算我不能阻止这妖人生剖我腹中胎儿,也要把他院子的花弄死,绝不让他遂心如意。
      但我高估了自己,出去没多久我就又迷了路。
      这路初时荒凉,俞走俞见秀丽,我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忽然看见一所院子,远远看着倒像是做花园。这时节了,那院子外面居然还有些开得正盛的鲜花。昨日是种着妖花的院子,今日是插着鲜花的院子。我竟不知,我这小小别院中竟然会有这许多出人意料的风景,又都在这样的时刻被我撞见,这是天意吗。
      我沿着小路朝院子走去,离这院子俞近花香俞浓郁。我立在院门前,红色的大门虚掩,仿佛有意等着谁。我冷笑一声,伸手推来门,一步跨了进去。我震惊的立在门边。这院子精致华丽,尽是异域风情,院子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院中尽是各色鲜艳花朵,连院中秋千架上的绳子上也尽是各色开得正艳的鲜花。若不是空气中冷冽的寒风,我几乎以为自己身在三月艳阳天。
      这花应是褚祁峰从别处运来的,日日供着这些鲜花任它们被这朔风糟蹋,真难为他了,这些异时花卉被大喇喇的摆在严冬的院落里,毫不在意严酷的气候对它们的伤害。想必这院中的主人也不是真心爱花,不过是把它当做些有意思的点缀而已。这些温室的花无法应对严寒的气候,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凋谢,但这院中的花朵个个鲜嫩娇艳,并无一朵枯萎,不用想一定是有专人时时更换的。我现在才知道那些说褚祁峰冷心冷性的人是多么愚蠢,他那里冷,他实在是太火热了,他热的能把这满院子的花催开。
      越往里走我越觉得痛苦,我以为自己至少也得到过褚祁峰一丝的真情,原来都是假象。镇日像做监一样的住在那里,只为了给别人养药,我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感受过此等羞辱痛苦,没想到第一次体会出艰难,竟然来自自己最深爱的人。我有什么可抱怨的,人人劝我我厌人人,落到今日这等下场,全是我自作自受。
      分花拂柳,站在廊下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廊中尽是那胡人所说的玉肌花,与胡人院中不同的是,这里的花全是红色,妖艳魅人,让人不敢逼视。褚祁峰每日都要外出几个时辰,我原以为他是公务繁忙,没想到他是金屋藏娇。
      这里住着一个名叫真儿的人,他倾尽全力,不惜与人成亲生子,只为救下他的性命。若我不是那个药引子,恐怕此刻也一定会为这样的感情动容,即便有些离经叛道。
      我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朝那些花朵走去。昨日我就发现,这些话格外的吸引我。或许是与那胡人的药有关,或者是我体内蛊虫作祟。一想到我身体中有一只随时会兴风作浪的虫子,我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已经成了别人的口腹之物。悔恨交加,竟是这种感首。我走到廊下伸手轻轻碰了碰那花朵,那花似有所感,轻轻摇动,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若我死去,我父亲听到消息会怎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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