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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奖励狗皮膏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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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抿着嘴唇开始笑:“哪里有那么高大上……家里人去算,算到这个名字能求来男孩。”
她的眸里闪过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我不过是一个祭祀品,拥有自己的名字已经很了不起了,就不奢望这么多了。”
千秋雪眼里有一瞬间的不忍,这世上苦命人太多,来人间凑数的太多,若是心疼,不知道要心疼多久。
他躺倒在柔软的草坪上,自由又自在,千秋雪看着春花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姑娘,你是你自己,不是有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吗?成魔亦或者是人你自己说的算。”
春花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瞳仁染上几分懊恼:“不是我说的算,老天爷从来没有善待我过!”
她站起身,有些阴翳地看着千秋雪:“你是男人,你不知道生来就要注定嫁给公鸡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被当成丧家精是什么感觉!”
“你们这些男人,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假惺惺地安慰我!难道不就是为了那群害我阴魂的人平安吗?!”
春花越发癫狂,眼里甚至开始布满了红血丝,身后也开始有了血腥腥的黑影:“你们什么都不懂!”
千秋雪瞳孔猛得收缩,羊脂玉一般细腻的肌肤开始变得苍白,他似乎是感觉到春花要干什么,大喊道:“兰禅!”
兰禅早在那姑娘站起身时便发觉了不对,阴气太重了,怨气也太深,不知道在生前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以至于他在听到千秋雪的呼唤时更多的是无奈与慨叹。
春花听到千秋雪的呼唤,继而抬头看到了远处赶来的兰禅,她皱巴着脸,抬起千秋雪的下巴:“你要干什么?!”
千秋雪听到她刚才的话语,竟一时舍不得出手,他的脸憋得通红,但依旧好声好气地和春花理论:“蠢……姑娘,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春花大吼道,“我他妈竟然还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你们都一样虚伪!都是烂人,都是烂人!”
“我错了,我就不该相信你!你们比阴沟里的蛆虫都要恶心!”
千秋雪生硬地移开视线,他想要站起身,不曾想意图太过于明显。春花冷笑一声,盯着千秋雪的小腿看了半晌,继而狠狠地踩了上去:“额——”
疼。
好疼。
疼到全身手脚止不住地痉挛,疼到像是死过了一轮。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化脓的伤口被混着砂砾的鞋子碾碎,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咬下一口。
当兰禅赶过来时,千秋雪几乎要疼到眩晕过去,春花看着长发被冷汗浸湿,双手止不住颤抖的千秋雪发出一声哼笑:“很疼是吗?”
那为什么没有人在乎我疼不疼?
千秋雪猛得把春花掀翻在地,他看着发出一声闷哼的春花,颤着音调对她说:“因为你恶心,自私,贪婪,没有人性,所以没有人心疼你……懂了吗?”
兰禅颔首,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向春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苟且偷生的老鼠,春花,你就甘心一直烂在这里吗?”
春花死死盯着千秋雪,像是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我杀了他们,就够了,死不死烂不烂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千秋雪不可置否:“你为了自己报仇,我理解的。”
他蹙起眉头:“你为何要杀那些无辜的百姓呢?”
春花歪过头,露出了白净的脖颈,千秋雪低头看到她脖颈上的伤痕,像是把头缝上去一样:“他们都有罪,我阴魂的时候旁观者为什么不出来组止?”
她喃喃道:“他们都有罪……”
千秋雪突然说不出话了,兰禅也是,他们没有经历过也不敢想的痛苦此时全部如大山一样压在这个单薄的小姑娘身上,而有许多人可以充当愚公的角色,却没有人愿意就这条鲜活的生命。
春花闭上眼睛,而一滴眼泪便从她的眼角流过:“你知道吗?我怀了鬼的孩子,它像一张大网一样网住我,听不到我的呐喊,就像冰块一样冷漠。”
“我也不想的,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啊——”
千秋雪踉跄站起身,他扶住兰禅的小臂,才堪堪有了支点:“我带你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吗?”
春花笑着摇头:“我一直想要摆脱的亲人都被我亲手杀死了,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东西了,客官,我早就烂在这里了。”
她坐在草坪上,任由阳光肆意打在自己身上:“让这具躯体不再杀人的方法只有一种,我中了魔咒,没有办法完全脱身……让我死的痛快一些吧,我怕疼。”
他忽然有些不忍,从前在天界他只知道内部腐朽,可千秋雪从来不知道原来百姓都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
“给我个痛快吧,我死了,你们也就能出去了。”春花看向千秋雪的眼神被生活现实蒙上了悲剧色彩,生活,本就是一场不可剧透的悲剧,“但我不知道是谁给我下了魔咒。”
“她好像披着白色的薄纱,长得也很漂亮,心思比我深沉的多,”春花在那一瞬间终于释怀,“我就只知道这些,剩下的路,便由你们自行去走了。”
春花背对千秋雪:“来吧,让我来世好好过。”
春花到最后死的很凄惨,头身分离,千秋雪想了很多法子,奈何春花都不同意:“我干了太多坏事,就当是救赎自己吧。”
千秋雪和兰禅明明逃出了幻境,却打不起一点精神,两个人身边的气压都极低,看得宫木心慌慌的:“怎么了?我瞧那鬼物的身子破了,你们不是也安全回来了吗?”
千秋雪没有说话,只是很久以后才发出一句疑问:“……到底,什么才是仁道天法呢?”
这人世间,到底还有多少春花?
他叹息一声,对宫木说:“走吧,往竹林深处走。”
事情太复杂,惹得千秋雪脑袋大了几圈,头也晕的不行,腿也疼的发慌:“宫木,你……我腿疼。”
就是因为他这句话,宫木恨不得把地上的草都拔了铺上一层地毯。
三个人也都是累了,折腾一大半天。没折腾好什么,宫木垂眼看向千秋雪渗人的腿,问道:“那姑娘没说这腿怎么办吗?”
“没说,”千秋雪垂下眼睛,碎锁的额发撒在额间,“没事。”
兰禅揶揄地说道:“两个人只顾着互相感化了,早就忘了千秋雪腿被人啃了这一事,是吗?”
千秋雪瞥了他一眼,扯着嘴笑了笑:“不至于。”
一行人走着,千秋雪突然觉得宫木停下了步子,他刚想问问宫木怎么了,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开话。
世外桃源!
眼前有花,有水,有树,还有玩闹的孩童。兰禅蹦下身,真情实意地感慨道:“世外桃源啊——”
他刚刚感慨完,便有两个孩子走到千秋雪身前,对千秋雪说:“哥哥,你腿怎么了呀?”
千秋雪看着自己略有些丑陋的腿,生硬地移开视线,又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翻脸,只能不好意思地笑道:“磕到了。”
他眨眨眼睛,对小孩说:“你们怎么住在这里?”
小孩子藏不住事情,千秋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不解和疑惑:“我们都住在这里啊!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都住在这里的!”
小孩子眼睛亮亮的,都是童真:“你们三个大哥哥一看就没有来过这里!这是中关村!”
千秋雪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中关村?”
“对呀!”小朋友指了指千秋雪的腿,对他说,“哥哥,我看你的腿好可怕,我妈妈说看到受伤的人要告诉她。”
“我妈妈可厉害了,”小朋友自豪骄傲地说,“她是这里的医生,治好了好多人的!”
“你跟着我走,我让我妈妈给你治病!”
走这一路,千秋雪趴在宫木身上,把中关村打量了个遍,这个村子大概是算不上富裕,房屋都是用草搭成的。
千秋雪温热的呼吸打在宫木的脖颈,他问道:“你们是怎么么发现这块地方的?”
“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啊,”小朋友眼睛亮亮的,里面是只有孩童才有的天真,“哥哥你这个问题好奇怪哦。”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千秋雪睡在了宫木的身上,平缓的呼吸闹得人心痒痒,他外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千秋雪道:“明明自己也还是小孩子。”
那小孩的家在中关村的最里面,大概是个很隐蔽的地方,很少有人有耐心走到这来:“这就是我的家,我妈妈是不是把它打扫得很干净呀?”
兰禅走进去,看着眼前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间,真切地嗯了一声。
迷迷糊糊的千秋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虽说不是上松软但起码是个床的土炕上,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宫木和兰禅:“这是在哪?”
宫木还是笑着的,只是说出的话有些惊悚:“把你卖到山沟沟里来了。”
千秋雪:“……”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真切地对宫木说:“这话你说给兰禅,他会信。你说给我,滚。”
宫木忍俊不禁,他坐在土炕上,大概富家公子没见过这种破烂,坐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骗你的,安安带我们来给你包扎腿的,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土方子。”
不然怎么说贵气养人,宫木背靠着阳光,眼睛里却是像有光在亮,他面容显得有些女气,窄腰宽肩,样子上比千秋雪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灵动妩媚,比女人还要美。
千秋雪点点头,再次低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腿上早已被白色的布条裹紧。也是奇怪,明明中关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东西倒是比镇上的还要先进:“得好好谢谢人家……兰禅呢?”
兰禅去摘菜了,一行人本打算继续上路,奈何安安的母亲实在是热情,好说歹说把兰禅和宫木留了下来:“在这留一会吧,我丈夫常年在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今个难得这般热闹,不留下来吃顿饭怎么行?”
人一瘦弱温柔的女子细声细语地一顿良苦用心,兰禅也不好拒绝,只能留下。留下又不能干等着,宫木虽说是强壮,但背着将近一米八的千秋雪实在是累挺,于是摘菜的这一项众人便压在了兰禅身上。
千秋雪听完前因后果,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那小孩叫安安?”
“嗯,”宫木继续交代,“母亲叫秋望。”
秋望生的很漂亮,是让人想要凌虐的美,她脸颊微红,唇红齿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话音刚落便传出一声吆喝:“哥哥们!我们回来啦!”
安安瞧见已经醒来的千秋雪,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哥哥,你好能睡哦!安安都睡不了这么久。”
千秋雪抱过像只小麻雀一样乱扑腾的安安,对瞧起来有些害羞的秋望说道:“我这腿伤的厉害,谢谢你了。”
“哪有,”她抱过安安,小声说道,“举手之劳。”
千秋雪从来不理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句诗,直到听见秋望才发觉这句话是写实,秋望说的话太轻,不仔细听是根本听不到的。
“我听另一位客官说,您喜欢吃肉汤圆,我们这里不吃肉,委屈您先凑活这吃酒酿圆子吧。”
秋望这么一说,千秋雪倒是可以闻到浓郁的桂花香的味道:“哪能说是委屈啊,有的吃就不错了,没那么娇气。”
“那就好,我还怕您吃不习惯呢。”秋望抿着嘴唇笑了笑,继而带着安安往厨房走去。
那时千秋雪才发现,秋望是个瘸子,但只是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千秋雪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瘸了一条腿。
到了晚上时,千秋雪也是一瘸一拐地走向饭桌的。宫木原本想着是把人背过去,奈何千秋雪实在是倔强,宫木软硬兼施都没能把人说服:“你说你这倔脾气是怎么来的?”
千秋雪扑腾一下坐在木椅上,闻见这一声打趣,没什么波澜道:“和你学的。”
酒酿圆子千秋雪似乎是没有吃过,味道却是似曾相识,千秋雪咬了一口软糯的外皮,样子颇像只餍足的猫:“好吃的。”
也是奇怪,在他的记忆里明明没有吃酒酿圆子的记忆,酒酿圆子的味道却是亲切又熟悉的,千秋雪蹙起眉头,惹得秋望心里一惊:“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合胃口?”
她懊恼地发出一声轻叹:“我就知道自己桂花放多了。”
千秋雪赶紧摆了摆手:“没有,你不必乱想。”
千秋雪是好伺候,宫木却不是,按千秋雪的话来说,便是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嘴挑。
他一碗下肚,才发现宫木碗里的酒酿圆子一动没动,不知怎么,千秋雪突然间想起宫氏大院的锅房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黑芝麻酱。
啧,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