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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打欠条 ...

  •   开春后,空气不似以前那么冷了,阳光明亮地洒下来,但并不刺眼,江远潼躺在院里的躺椅上,眯着眼,脸色不太好看。

      方才,他和屋里的周与舒闹了矛盾,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自己救了周与舒一命,要点报酬怎么了?

      而且他伤得那么重,不说自己没日没夜的贴身伺候,光是下山喊大夫过来就让他几乎跑断腿不知多少次了;再者,为了治疗好他腿上的伤口,江远潼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上好的药材让大夫尽力医治他的。

      是,江远潼承认,当初救人就是猜测他有钱,想着等人醒后自己能得一笔不小的酬金,但他这几天对周与舒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江远潼扪心自问,自己的做法一点儿都不过分!

      结果周与舒说什么?哦,他想起来了,他说自己没钱。

      江远潼坐起身,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两声。

      明明看着一表人才的像个正人君子,怎么比他自己还抠门。

      周与舒身上的伤口不多,不值一提,唯独胳膊处的划伤比较深,右腿虽中了箭,但毒消去后伤口并不严重,他下床试了一下,只要别太用力,还是可以走动的。

      于是他刚走出门,看到的就是江远潼双手环胸坐在躺椅上、凝眉鼓腮气鼓鼓的样子。

      瞧见他出来,江远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为静。

      周与舒知道他在气什么,步子缓缓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语调也有些缓慢:“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是我真没钱。”

      江远潼不予理会。

      周与舒继续道:“但我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失信,不如这样,你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用劳动抵消部分银子,如何?”

      江远潼继续沉默,翻了个身子躺下去,躺椅是他去镇上找木匠给他做的,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并不影响周与舒坐他身边。

      见他不说话,周与舒勾了勾唇,语调带上了几分玩味:“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呢,嗯?小恩人?”

      江远潼“腾”的一下坐起身子,目光牢牢的在他身上扫视了几圈,而后指向他腰间的一块玉佩道:“你这个值不值钱?”

      周与舒:“假的。”

      江远潼顿时没了兴趣,又指向他头上束发的玉冠:“那你这个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周与舒:“假的。”

      江远潼一脸“我就知道”的复杂表情,目光闪了闪:“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一身都是假的。”

      周与舒顺着他的话道:“嗯,确实如此。”

      骗他的,他就是觉得逗他似乎挺好玩的。

      毕竟,很久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在他面前还能继续保持胆大包天、坦诚直率的人了。

      江远潼发愁了。

      自己花了近二十两银子救了个人,不仅没赚回本,反而还亏了不少。

      眼下来看,这位周公子的伤还没好全,所以他在自己家肯定是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的,那每日的吃喝穿住……

      想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江远潼望向远方的大山,忧愁的又叹了口气。

      周与舒歪头,勉强止住笑意:“怎么了?小恩人?”

      没钱就没钱吧,江远潼自我安慰地想好了。

      总不能因为他没钱报答,自己就把人家赶出去吧,而且周与舒说的不完全没道理,他确实可以用劳动来换取等价的酬劳。

      不等江远潼说话,周与舒率先开口了:“不管怎么说,恩人救了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江远潼缓缓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扭头望过去,周与舒便止住了话音,眉眼略微含笑:“不过,对恩人来讲,或许银子才是我报答你的最好的方式。”

      江远潼端得是一副平静坦然的样子,听见这话,他的心才落了回去,从容地点了点头。

      周与舒便继续道:“不如恩人写张欠条,等我回了家,自当会一文不少的将银子奉还。”

      有钱自然好办,江远潼没反对,进屋取了毛笔和宣纸来,他自知自己是个不认识几个字的白丁,于是将笔交给周与舒来写。

      只是……

      江远潼看着纸上一大段的空白,疑惑问他:“空这么一大段干什么?”

      周与舒语气平静:“写名字的。”

      江远潼多了个心眼:“你不会趁我签字画押后,就在上面加一些其他条件吧?”

      还挺聪明,周与舒心想。

      不过他确实没想这一点。

      “不会的,恩人尽管放心。”

      写完欠条,周与舒将笔递给他,平淡且认真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来,把名字签了。”

      江远潼确实没学过几个字,但数字他还是认识的,确认金额无误,而且比原先他自己写的还要多几两银子,江远潼这才松心,在空出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与舒在一旁静静地望着,瞧他仨字就写错俩的写法,并未笑出来,只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还要劳烦恩人照顾了。”

      江远潼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

      周与舒既然穷得叮当响,那他家又哪里来的钱让他偿还?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自信?

      江远潼心头一跳,不禁懊悔自己事先竟然没问清楚,就将自己的大名签上了。

      于是他狐疑地问:“周与舒……你家真的有钱吗?你别是骗我的吧?”

      周与舒优哉游哉反问他:“难道恩人看不出我是什么身份吗?”

      江远潼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还是贵公子?总不可能是京城世家大族的王爷吧?”

      周与舒沉默了一会儿,说:“差不多吧。”

      江远潼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和小成哥把周与舒从山上往家拖的时候,把他的脑袋给摔坏了,怎么还说起了胡话?

      周与舒一本正经道:“若你愿意随我回府,我倒是可以封你做个管事的,从此就住在府上吃喝不愁,每月还有薪俸拿。”

      江远潼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复杂。

      真把脑子摔坏了?

      他问:“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周与舒目光扫向他,慢条斯理道:“梊州只有一片地区生长了竹林,而此地四面环竹,又是在山上,若我没猜错,此地往南一百公里便是帛城,往北的话,再行几十公里就是泊京了。”

      “我说的对吗?”

      江远潼从来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去镇上买东西时倒是听旁人提起过,他们这儿离京城不远。

      反正欠条有了,不怕他赖账。

      江远潼想着,抬眸悄悄打量了男人一番,他容貌生得硬挺俊朗,剑眉冷眸,瞳色浅,见所未见的浅灰色;双眼皮、高鼻梁,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呈现出浓烈的肃杀之感,身上隐隐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场。

      他没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江远潼的心却不安地微微拎起,仿佛那种可怕的感觉,是面前这位男人带给他的一样。

      已经到了吃饭的点,江远潼不想再琢磨,压下那阵心悸,把欠条收好后就去灶房里头做饭去了。

      这几天都在家里照顾周与舒,江远潼没时间上山挖野菜,而地里种的蔬菜也还没长成,还好有翠娘那会儿送来的野菇可以应应急。

      他在灶屋里头做饭,周与舒也没闲着,起身打量了一下小院,看得出来,家里只有江远潼一个人住,院里仅有三间房,西房是主屋,旁边一间小屋就是灶房,北面的屋子是放杂物的,门没锁,周与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镰刀背篓锄头这些农具。

      前院很宽阔,只有一棵枣树跟核桃树,墙角的晒衣杆上晾着几件衣服,其中就有他的外袍,在风中轻轻晃悠着,后院则是一片整整齐齐的菜地,有两只老母鸡正窝在鸡窝里孵蛋。

      周与舒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去找江远潼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江远潼瞥了一眼他瘸着的腿,把人给赶出去了。

      午饭做的很简单,两碗米粥,一盘清炒荠菜,一盘醋溜白菜,中间放着一盆蘑菇汤。

      放在以前,江远潼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可是只做一份菜的。

      不过周与舒生得那般高,食量应该不会小,因此他特意多做了点。

      周与舒过来看了一眼,进屋去拿筷子,江远潼喊他:“你尝尝怎么样?别看是全素的,味道可不比荤菜差。”

      周与舒一道菜尝了一口,点点头,给了个不错的评价:“尚可,味道淡了些。”

      常年在外打仗,周与舒也掌握了几分做饭的本事,伙食差是野菜一堆下锅煮,伙食好能逮几只野鸡野兔直接烤食,比不得江远潼的这种家常小菜,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江远潼自知自己做饭的水平是几斤几两,虽不能说是什么珍馐美食,但味道也是很不错的,于是撇了撇嘴巴咕哝说:“你现在是病人,可不得吃清淡点。”

      江远潼还担心两个人吃不完,但到最后显然是他多虑了,周与舒并没有吃饱。

      养病嘛,吃不饱怎么行,江远潼又去灶房给他烙了几张饼。

      反正回头让他把钱补上就行。

      洗完锅碗,江远潼给鸡扔了一把小米,随后便去给周与舒煎药去了,老母鸡从窝里跑出来,吃完后又跑回窝,勤勤恳恳的继续孵起蛋来。

      周与舒回屋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顺便回忆了一番当初追杀自己的那群黑衣人,当时因为天色昏暗,周与舒没能看出那些人的样貌,但过手了几招后,他便发现这些人使用的武功与皇宫里锦衣卫的招式相差无几。

      周家与皇帝的恩怨,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曾经边塞重地被蛮人围攻,城门步步失守,周老将军领兵前往南部地区,连打胜仗,追回了不少城池,圣上便下旨由周老将军掌管调动指挥军事的权力。

      后来周老将军为国牺牲,周与舒接过了父亲身上的重担,十五岁就上了战场,至此没打过一次败仗,军权暂由周家掌握,皇帝忌惮,想收回他自然会上交,追杀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士兵们守在南城门外,这一守便是三年,两个月前,他才带领军队将蛮人全部击退,蛮人从此落败,边塞再无见到他们的身影,过了几日,宫中传来圣上赞赏的回复,凯旋之际,他却在路上遭到了埋伏。

      若不是先前他与十六皇子切磋过招式,稍微了解了些锦衣卫、亦或者府军的武术,还不一定能猜到皇帝的头上。

      锦衣卫……

      周与舒垂下眼睫,冷意席卷周身,眸中霎时涌出一层难以言说的杀意和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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