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缠枝》小翠微

8、怪我

　　指挥使司的守卫手持长刀将烟雨抵在门外。

　　“这位大人求求你了，我要见裴大人，麻烦大人进去通报一声……”烟雨急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语气中带着哽咽。

　　“裴大人不在。”

　　不在？！

　　烟雨天都塌了，这个时候还能去求谁，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姜声声被扛到了马车上，路上又耽搁了一会，现在还能去求谁？

　　正想着，指挥使司里出来一人，那人一身黑袍子声线清冷，“何人在此喧哗？”

　　守卫见到后纷纷行礼，“提督，她……来找裴大人……”

　　烟雨认得他，他曾是裴肆身后的贴身侍卫，担任要职，之前伏击一事曾打过照面，见状烟雨忙跪地乞求，“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九安听后立即牵了一匹马，马鞭一扬就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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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裴府。

　　裴肆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却被莲心婆婆给拦住。

　　“莲心婆婆，我现在要见母亲。”

　　莲心婆婆礼数周到，拦住了裴肆的去路，“大公子，老夫人今日不舒服，暂且先歇下了。”

　　裴肆微怒的眸子扫了过来，顿时就让莲心婆婆起了一背的冷汗，瞬间让莲心婆婆想到裴肆如今的身份，倒也不敢多惹怒他，最后微微侧开了身体。

　　裴肆刚要推开内厅的房门，下一刻府里小厮来报，“大公子，宫里来人了。”

　　说这话的功夫，宫里的太监一身宫袍官帽踩着黑面靴，裴肆认识他，他是王上身边的人。

　　“裴大人，跟咋家走一趟吧，王上啊——想见你。”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偏偏这个时候！

　　裴肆气的想锤墙。

　　皇命不可违，裴肆压制住翻涌而来的情绪，眸子黑沉黑沉的，走前递给了九安一个眼神。

　　去往宫里的路程尤为漫长，裴肆心急如焚，但依旧踩着茂公公一样的步伐往皇宫赶去，穿过高高的红漆墙，一路踩着鹅卵石，踏过几十个大理石台阶，越过红地毯，乾政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裴肆单膝跪地朝当朝王上行礼，“参见王上，王上万岁。”

　　“裴爱卿快快请起。”当朝王上与裴肆差不多个年纪，年少十三岁时便被太后扶持登基，如今太后揽了一部分政权，且一直垂帘听政，掌握着一部分的军权，因此王上手里并没有多少政权在握。

　　“王上召见属下，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上笑了笑，挥手之间有两大排宫娥进来，不一会就将桌子上布满了美食，王上示意让裴肆坐下来，接着他还拿起桌上的一个通体绿瓶介绍道，“瞧，你最爱喝的桑露酒，且和孤坐下好好聊聊。”

　　裴肆淡笑了升坐了下来，主动拿起桑露酒给王上斟满，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王上定是有心事了。”

　　“就数你最了解孤了。”两人一拍即合，碰杯一饮而尽，“对了，前些日子你成婚，孤没来得及去探望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孤现在许给你。”

　　“属下能有什么想要的，无非想要这天下少些祸事罢了。”裴肆用手不停的剐蹭着酒杯，心里的耐心即将耗尽。

　　“孤可是与你讲掏心窝的话的，你少敷衍孤。”王上又连喝了两杯，眼底的凄凉之意清透可见，“母后又逼孤广纳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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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姜声声被人撂在了地上，有人粗鲁的解开了麻袋，见到是一个女子，明显带着些鄙夷，后来转头朝车夫打听了一嘴，“犯什么错了？”

　　那马夫哼笑了一声，“有夫之妇还在和以前的情夫私会呢——”说罢，赶着马车又折了回去。

　　姜声声还昏着，那人从袖口掏出一个药丸塞到了她的嘴里，最后朝身后招呼了一声，“来人，将她带下去！”

　　夜色渐黑，姜声声悠悠转醒，只是脑袋还有点昏沉，望着光秃秃的木顶，缓了一会才发现这是陌生的地方，她立马坐起来掀开了被子，看着衣裳整整齐齐的这才松了口气，来的路上有人在她脖颈一侧击了一掌，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她从床榻上起来，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三个空床，想来也是有别的人一起住的，打眼看过去，不论是桌子还是布料，皆是下等材料制成，想来这便是老夫人口中的庄园了。

　　还没等姜声声缓过神，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是之前那个管事，他鄙夷的眼神打量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你倒是会享福，这儿可不是你享福的地方——出来干活去！”

　　那人态度极其恶劣，姜声声不敢和他硬着来，早些时候就听闻，庄园主对待奴仆很不好，凡是做错事的都是拳脚相踢，她唯有找机会见机行事。

　　“这位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管事冷哼一声，“这是你的地狱，往后你啊等着享福吧！”

　　姜声声看出管事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只好先闭上了嘴，只好四下打量，一路来到了马场，管事吩咐道，“把草料喂了，水喂了，再给它们洗澡！”

　　姜声声好歹是大家门户出来的小姐，倒也没干过这些粗使活，喂完草料又去提水桶，水桶根本提不动，走几步歇一会，可还是扛不住这巨量的任务，只觉得手发麻，有些密密麻麻的疼。

　　夜色越来越浓重，管事提着灯过来，眼见着姜声声还没手工，管事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金贵小姐？连这点活都干不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在磨洋工吗？！今儿晚上干不完你就别想休息！”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姜声声早就闷了一肚子的火，听到管事这么说话，这也不是什么可讲理的地上，姜声声将水桶里的水尽数泼到了管事身上，“离我远点，这么臭你熏到我了。”

　　管事的火气被点了起来，他立马抽出身后的鞭子。

　　姜声声见状立马偏开了脑袋，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唯恐那一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可下一秒，只听见管事闷哼一声，姜声声睁眼一瞧，那管事已经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了。

　　“夫人，且跟属下走。”

　　姜声声认出九安是裴肆的人，这才放心大胆的跟着他。

　　九安拽着姜声声的胳膊边往回走，眼见着那管事一边叫人，一边扯着鞭子拦住了去路，“什么人？！”

　　九安随即亮出指挥使司的令牌，“大胆！此人乃是当今指挥使夫人，你岂敢用鞭以下犯上，来人——拿下他！”说罢，九安带来的人当即将管事反压在了地上。

　　一路辗转总算回到了鹿溪苑，烟雨见到姜声声后直流眼泪，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一会问她有没有哪里疼，最后是在忍不住才道，“小姐……你受苦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烟雨，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姜声声淡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困了睡一会。”

　　烟雨刚从内房出来就看见裴肆回来了，裴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腰前，天色太黑，此时看不出裴肆脸上的神情，他问道，“声声怎么样了？”

　　烟雨欠身行礼，“回大公子，夫人说她累了，才将将睡下。”

　　睡了？

　　裴肆将步子收了回来，有想回头之意，夜闯女子房间乃无礼，可她是我夫人……

　　不管如何裴肆都想看她一眼。

　　他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越过床幔裴肆轻轻的坐在了床沿边上，屋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借着月光看清了她那张脸，裴肆似有什么预兆似的附上了她的额头。

　　房门瞬间被拉开，“来人，叫太医！”

　　她的额头滚烫一片。
　　……

　　姜声声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头微微一转便看见跪了一屋子的人，小吉烟雨连带着小厨房的两个人都一同跪着，眼睛再一滚就对上了裴肆的眼睛，他轻问了句，“可还难受？”

　　难受什么？

　　姜声声摇了摇脑袋，接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几个人，疑惑的问道，“他们跪着做什么？”

　　裴肆看都没看一眼，反手扣上了她的额头，确定烧退下来了，又起身倒了杯水折回来递给她，“喝水。”

　　姜声声似乎还在懵着，这个时候的她尤为听话，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裴肆还怕她呛着似的，给她顺着后背，动作熟悉的像是做了许多次了一样。

　　“问你话呢……”

　　“该罚。”裴肆对上了她探究的眼神，两方僵持了一会，裴肆率先松了口，“你们出去吧。”

　　一屋子的下人瞬间撤了个干净。

　　姜声声似乎感觉到裴肆有些不开心，联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想起了源头，格外真诚的对上了裴肆的眼神解释道，“裴肆，我没有与裴行之私会，因为当时想去竹园透透气，谁知道……”

　　“我相信你。”

　　姜声声心一哽，她在老夫人哪里说破了嘴，都没人相信她，而对于裴肆来说，他永远站自己这边，一想到这里姜声声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下来。

　　“裴肆……”

　　这是姜声声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姜声声原来的声音裴肆认为是很好听的，柔柔的，像是春天吹来的风，而姜声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这般让人难受。

　　裴肆紧锁着眉，“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又疼了？”

　　姜声声摇摇头。

　　“那是饿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裴肆越是这样，她越是哭个不停，脸上全是泪痕，睫毛都黏黏糊糊的粘在眼睑下，裴肆好话说了半天，她总算是吐出几个字了，她苦着一张脸，满脸的泪痕，嘴撇着说着自己的委屈，“她们都不相信我……我…没有…那么做的。”

　　裴肆拿出手帕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一手慢慢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他垂下头有些不敢看姜声声的眼睛，眼睛盯着她手上的伤口，此时的哭声令他心里难受的紧。

　　“我的错，声声，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改……好不好？”

　　“怪我，怪我来的太晚了，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