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六组杨季同人]一路》红唐

15、母亲

　　从技术室出来，杨震攥着检验报告，心里五味杂陈，一切证据都指向孩子母亲，本来他还对周舟的犯罪动机心存疑惑，可何法医的话点醒了他，如果这些猜想都是真的，那无疑又是一场悲剧。
　　虽然季洁几天没和自己说话，杨震还是庆幸没让她上冬冬的案子，都说干他们这一行的早都见惯了人间百态，可偏偏这人间百态才最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审讯室里，周舟脸上还挂着泪水，在之前的问话里，周舟几次情绪崩溃，她的眼泪和悲伤都不像假的，可现在杨震只觉得讽刺。
　　桌面上放着冬冬周岁时的照片，杨震拾起照片，手指抚过那张稚嫩的小脸。
　　“这孩子真可爱，我要有这么个孩子就好了。”
　　“杨警官还没有孩子吗？”
　　杨震笑着摇摇头，“我还没结婚呢。”
　　“我还以为你和那位季警官……”周舟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我看你们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不打算结婚吗？”
　　杨震把玩着手中的笔帽，“不敢啊！干我们这行的，不仅忙还危险，出门上班都不一定能有命回来，真遇上喜欢的人，怎么忍心去害人家！”
　　周舟跟着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要是能遇到一个肯为我着想的人，就算死也值了。我刚出生那会儿父亲就死了，后来母亲改嫁，又生了个儿子，他出生后，母亲把时间和爱都给了他，冷汤冷饭好吃，冷言冷语伤人，这个家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杨震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试探性的说，“但是你很优秀，你是你们镇上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你母亲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周舟眼睛里有了些光彩，很快又暗淡下去，“有什么用呢，我好与不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继父前几年给人撞成了瘫痪，家里一下没了经济来源，她说不能白养我这么多年，到了我该回报的时候，我大学期间的奖学金，包括我工作后的每一笔钱都寄了回去，我比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要好上千倍万倍，我想，她是不是就能看见我，关心我了。”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在手背上留下一小滩水痕，周舟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没有！她没有！！她为了那个败家子要榨干我最后一滴血，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因为我不让他拿着我的钱去赌，找了几个混混□□了我，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个女人求我，她跪下来求我，她让我不要去告发她儿子，她说那是她的命！”
　　“我说那我呢，我是什么？那个女人抱着我，她说她爱我，她求我放过他，多可笑啊杨警官！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她需要我，她说她爱我。

　　周舟边哭边笑，双眼血红，“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没有告发他，可他还是被抓走了，继父听到消息没多久就病死了，一切又成了我的错！我妥协了却没换来好结果。那个女人去监狱看她的宝贝儿子，为了省十块钱的路费从十几米的山坡上摔下来，到死都不让我叫她一声妈！”周舟越说越激动，手铐硌在桌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她死得好，她活该，她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即便早已猜想到结局，杨震心中依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身边最亲近的人所带来的伤痛，终其一生都难以弥合，原生家庭造成的伤害，不是说可以轻而易举的一刀两断，而是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复的纠缠，反复的原谅，又反复的被伤害，有时候，追索犯罪根源往往比犯罪本身更为可怖。杨震心痛于冬冬的遭遇，却很难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谴责他的母亲，可错了就是错了，什么都不能成为犯罪的理由，从警的第一天起他的师父就告诉他，警察的目的就是惩治罪恶，如果追因溯果，每一起犯罪都有因由。
　　杨震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周舟，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即便如此，你还是生下了冬冬。我看了你的博客，里面都是你和孩子生活的点滴，冬冬很可爱，会咿呀着叫你妈妈，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日子总要过下去。”
　　说到孩子，周舟视线微微上移，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嘴角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像沉浸在飘渺的回忆里，“我爱他，我看着他学会说话，学会穿衣，他难受的时候会趴在我的怀里叫我妈妈，我给他我所有的爱，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关心他，爱他，只有我对他好，冬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冬冬，我比那个女人做的要强得多！”

　　“不对！”杨震手肘支在膝盖上，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你说的不对！如果冬冬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他就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朋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撑他成长，他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你自己！”
　　杨震这番话说的突兀又偏执，一同审讯的警员的警员被他惊住了，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周舟的情绪被这句话瞬间引爆，她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哼～杨震冷笑一声，“你想冬冬需要你，想让更多的人关注你，所以冬冬从几个月大就开始不停的‘生病’，你告诉冬冬他病得很重，他不能站立、不能行走，他必须要通过食管进食，冬冬什么都做不了，他的一切必须要依靠你。你把冬冬的故事发到网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关心你，鼓励你，你心里一定很满足吧，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知道冬冬的痛苦完全来自于你，这些鼓励和祝福就会化作一柄柄利剑，因为是你亲手葬送了自己孩子的生命！你真以为这是爱吗，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孟乔森综合征！”

　　审讯室里只有周舟的抽噎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杨震稍稍平复情绪，示意一旁的警察把桌子上的水递给周舟。
　　“喝点水吧！”
　　周舟接过喝了一口，下一秒猛的喷了出来，躬着身体剧烈的干呕着，一旁的警员想要上前查看，被杨震挥手制止。
　　“太咸了，难以下咽是吗？”杨震拿过一个物证袋举到她面前，“还认识这个喂食袋吗，冬冬每天吃的就是这些！冬冬实在太小了，他不知道通过食管灌下去的食物会让他如此痛苦，他不知道母亲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竟是把他推向死亡的毒药！！”
　　“你可能还没看过病房里的监控录像，冬冬太难受了，他到死的那一刻还在哭着找妈妈。”杨震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忍心！”
　　周舟彻底崩溃了，椅子在她的动作下差点儿被掀翻，她拼命挣扎哭嚎着，“我也不想，可我控制不住，求求你们了，求你们判我死刑，求求你们……”

　　临上押解车前，周舟突然抓住车门，“杨警官，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母亲对你的伤害不是你的错，作为女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错在不该让一个孩子来承受这一切，你本来可以做的比你母亲更好的！”杨震拿出一张图画纸放进她戴着手铐的手里，“护士说这是上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冬冬为你画的，留着做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