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世界玩赛博》蓝色雾岚

3、回山

　　临近腊月，整个隍梁大陆已被严寒封锁，隐海一带更是湿冷得可怕。
　　赤娑门内的楼阁殿庭早早地点起了灵火，驱潮避寒，而那地牢中，确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潮气顺着石壁向深幽不见底的石室蔓延而下。地牢内静悄悄的，只听见偶尔传来的□□声和咳嗽声。越往深处，一个凶狠的声音与鞭子抽打肌肤的声音逐渐清晰。
　　“你说不说！说不说！”伴随着逼问声，又是一阵鞭打落下。
　　石室的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低头蜷缩在角落。过道上摇曳的烛光映入石室，勾勒出少年的轮廓，这是个少年人。衣服零零碎碎，堪堪弊体，浸满鲜血几乎看不出底色。
　　李云琛已经记不清自己晕过去多少次了，从一开始的恐惧，到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充斥的绝望，当这一切情绪都消失后，他只希望他们能将自己折磨得再狠一点，好让他快点死去。
　　又是一桶冰水浇下，这次他只是轻颤了颤，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抬了。他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也不知道小师妹和师兄他们怎么样了。这地牢里他还没见过有新人进来，只要他们没被那个变态抓到就好。
　　“不说是吧，门主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
　　好累啊，就这样吧……
　　周遭的声音再次逐渐远去，他的意识再次模糊下去，整个人仿佛沉入了黑暗，只是这次，沉得很深很深，也很久很久……
　　·
　　灰云万里，大雪封山。躺了几日，崔行之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因为心里有事，他稍有恢复，便急着要回山，寻迹符一直没有回应，他想亲自去找找方无戚，顺便也要去整理鹤掌门的遗留之物。如今身体终于可以行动了，他便是再怎么也等不住了。
　　程千絮悉心照顾几日，见人好转起来，终于舒了一口气。一听他要走，一大早就赶来他的房间，耐心劝到：“崔公子，你身上伤势还没好全，何必如此着急？便是事情再重要，还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不成？”
　　崔行之正在弯腰整理衣物，闻言心中苦笑了一下。
　　还真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转身看向程千絮道：“不瞒程姑娘你说，家母病重，我那弟弟本想在雪前去山中寻一味药材，可路途遥远又多日未归，如今这雪一下……唉，我心里也实在是着急。”
　　程千絮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悲色，也不再阻止，叹道：“你这兄长确实不容易。一个人从山匪手里护下弟弟和妹妹，落了一身的伤，如今还要为了弟弟奔波。罢了，你稍等片刻。”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装满瓶瓶罐罐了篓子回来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都是这些天为你上的上药，你都带着。”她说着，从篓子里挑出了几样，递给崔行之。
　　程千絮回来后，崔行之自己也再次确认过她确实是一个普通人，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不想暴露自己是宗门人的身份，于是他们这些天里在程千絮面前都以兄弟兄妹相称，至于这满身的伤，便说成是寻找弟弟过程中被山匪所伤。
　　欺骗了救命恩人，崔行之心里其实并不好受，见她如此周到，心里又愧疚了几分，朝她规规整整地行了一礼，道：“多谢程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程姑娘有需要，崔某定当在所不辞。”
　　程千絮温和地摇了摇头，本想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可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公子你……可认识仙家的人？”
　　崔行之顿了顿，程千絮之前有问过他们是不是仙家的人，可得到的是否定答案之后，他很明显在她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失望。
　　此刻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崔行之问道：“姑娘找仙家人可是为了求什么药材？”
　　程千絮微微摇了摇头，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终于缓缓道：“其实，我原本也有个师弟，他也是我的亲弟弟，六年前，我们死了父母，是师父收留了我们，把我们带上山，教我们医术。可后来，后来一帮仙家的人把他抓走了。多年来我无数次下山去打探他的消息，可是都一无所获。”
　　崔行之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问道：“抓你弟弟的那帮人大概是什么样的？”
　　“灰外袍，流云肩。我问过很多仙家的人，他们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
　　“赤娑门。”没等程千絮继续讲下去，崔行之就接道。
　　程千絮点了点头，并没有为他知道一个宗门的名字与服饰而感到吃惊。
　　毕竟赤娑门如今实在是臭名远扬了，要是放在应都皇宫被屠之前，别说是远在隐海的赤娑教，就是自家屋后的山头上建立了个门派，在山下活了三代普通人都不一定有缘见上那仙门中的仙人一面。
　　上尘界的最高荒古神的后裔被屠尽了，隍梁大陆的百姓没了朝廷。可他们发现，除了身边越来越多的仙家人，他们的生活并未发生太大改变，反而多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所以他们对于这些改变不但不排斥，反而很欢迎。
　　直到赤娑门兴盛，门主易位，赤娑门的人当街屠戮百姓，收集精血，残忍至极。从那以后，无论是宗门还是百姓，都对从东方来的灰衣之人避如蛇蝎。
　　程千絮自九岁上山起，便久居于山林，不问世事，若不是为了寻找弟弟的下落被迫下山，还真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不要脸的门派，压迫毫无反抗之力的平常百姓，实在是无耻。
　　只听面前的人忽然说道：“令弟有没有什么可供辨识之处，或程姑娘你可有令弟的肖像图绘？”
　　程千絮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说着就转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叠纸，摊开看，那一张一张上都画了脸。
　　……但说真的，要不是每张脸上的下巴偏左侧都有一颗痣，崔行之真的瞧不出来这些画的是同一张脸。
　　“这是我之前寻他时，为了还叫人辨认画的，画的不太好。”程千絮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他除了下巴上那颗痣，后背左肩胛上还有一块半月形的红色胎记，若有，那就一定是他了。”
　　崔行之还是让她选了一张她认为最像的收进了行囊中，答应沿途尽量替她寻找。程千絮自是感激不尽。
　　日头偏高，崔行之收拾完毕出门时，乔俨和柳辞盈二人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了。三人向程千絮告了辞，便顺着来时路出发了。
　　·
　　临近年关，千里之外的应都已经开始洋溢起欢庆的氛围，到处张灯结彩，街道上宝马雕车香满路，街边巷口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而死寂荒凉的皇宫，就如同是这这片欢声笑语中破开的一个茫然的洞，宫门大开，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殿前石阶上大片的血迹早已干涸，从薄薄的积雪下泛出不详的乌黑色，两侧的红漆梁柱也因血色而显得暗沉。殿内无声，不见尸首，地面上没了血迹，却隐隐残留着水渍，似乎不久前刚被人清洗过。只有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诉说着过往的悲剧。
　　忽然，寂静的大殿内忽然响起了一声突兀的玻璃碎裂声，将暗处的几只老鼠惊得四处逃窜。殿后堂中的一扇圆窗上，曲腿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那似乎已经坐这许久了，此刻他低头看向地上碎成几块的陶罐，流出的酒渍渗透进了地板间的缝隙。
　　他五官挺立，眉间难掩不羁，而此刻那张脸却流露出几分怔然无措，如此过了许久。窗外雪压枝断，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男人眼眸微动，似乎终于缓过神来，抬手捏了捏蹙起的眉峰。
　　“殿下，你到底在哪……”一声如叹息般的话语从男人微启的唇间飘出，转眼就被寒风吹散了。男人深深看了大殿一眼，转身一跃，也消失在了重重雪幕中。
　　·
　　崔行之三人换了平常百姓的衣服，趁天色还早御剑而行至惘山山脚。
　　苍山负雪，林间云雾缭绕，水汽迷蒙，叫人瞧不真切。几人避过石道，想从后山小路上去。
　　可刚一落地还没走几步，崔行之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乔俨疑惑道。
　　山间宁静，除了大雪落到松林上的“沙沙”声，他并未感到异常之处。
　　崔行之双目微闭，指尖凝起一抹柔和的白光，随后脱离他的指尖向山中飞去，没入林间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崔行之猛然睁开了眼睛：“惘山南峰被下了结界！”
　　另外二人异口同声道：“什么！？”
　　好巧不巧，南峰正是苍云巅所处的峰群，如今被下了结界，除了赤娑门还能有谁。
　　崔行之眼底浮出一抹红色，咬牙道：“他们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这帮恶鬼……先神有灵，迟早会教他们遭天谴的！”柳辞盈狠狠道，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乔俨气得全身颤抖，一言不发就要起剑，被崔行之一把抓住。
　　“你们不准动！都在这待着，我一个人去看看。”崔行之道。
　　“崔行之……”二人来不及反抗，就被一道结界给罩住了，从外面根本瞧不见这里还有人，只见一片空荡荡的雪地。
　　“你别去送死了行吗？！”
　　“行之哥哥你别着急，我们可以再慢慢想办法……”
　　……
　　这结界无法将声音给阻断，崔行之此刻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道：“我就去看看，不会贸然行事的，你们不用担心的。你们也不要说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施了个隐迹符，御剑往惘山之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