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晓灯回

3、第3章

　　谢予矜说完话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脑可能处于待机的状态，种种思绪翻滚如潮，最后只有一串字在脑中盘旋——
　　“完了，我好丢人。”

　　云生息等他反应了两秒，垂眸不动声色地收了收手。
　　……然后没有收回。

　　谢予矜握的生紧，似乎要把他手拗脱臼的力道，云生息不确定他有没有带报私仇的意图。他尝试了几次，最后放弃不动了。
　　两个人一坐一站，一动不动，保持着诡异的造型，空气刹那间凝固。

　　“好，好好。”老刘一摆手解救了他们，中年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欣慰。他提声说道：“大家看，云同学和谢同学为大家做了很好的榜样，以后我们现在一班的同学都要像他们一样，团结友爱，珍惜与同学相处的时光……”

　　谢予矜在他说话之际，才像反应过来，像扔火炭似的，急促松了手。
　　手无声地滑落，但似乎残留的余温还停留在指尖。
　　阳光斜斜，亮堂了教室，一阵微风从窗棂悄然无声地溜进，细嗅进鼻间一点薰衣草香。

　　云生息毫无波澜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骨处多了两处淤青。他皮肤白，显得分外明显。他不动声色地缓缓放下，垂在身侧。

　　谢予矜是真没注意到他用了多大力气。大少爷正在后悔他刚刚的举动，不够霸气自然，有损他亲切的形象。

　　但现在补救也已经晚了。因为老刘已经讲完了他的心灵鸡汤，看见新同学站在那里背着他的书包，怪重的。他目光一扫，冲谢予矜旁边的空位一仰下巴：“喏，你就坐这吧。”

　　谢予矜旁边本来坐了一个男生学霸，戴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瘦瘦高高的，爱好就是死磕学习，平时不太搭理谢予矜这种逃课打架抽烟的学渣。但他新学期转走了，谢予矜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谢予矜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没想到他愣神了没一会儿，事情就向他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他咳嗽一声，一只手斜着摁住了旁边的凳子，挂上他的招牌笑容：“刘老师，我能不能和垃圾桶坐？我怕和新同学再打起来。”

　　刘旭明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刚刚握过手说要和云同学友谊长存的吗？”

　　……搬起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予矜急中生智，一个急转弯，诚恳道：“老师，我上课会和朋友讲话，我怕我忍不住打扰到他。”
　　刘旭明“哦”了一声，手摩挲着下巴，沉思的样子：“这点我还没考虑到。”

　　希望的小火苗刚窜出个头，就听见老刘道：“不过这个用不着你担心，人家学霸的自制力怎么可能这么差，也就苏浩阳那种半吊子的会被你影响。”他顿了顿，顺便斜了一眼苏浩阳。

　　苏浩阳：“？”
　　不是我好好听个话，怎么就说到我了？

　　谢予矜仍不死心，瞥了一眼云生息，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我这个成绩，人家学霸可能不想和我坐。”
　　谢予矜在心底咬牙切齿，他都这么自黑了，明哥要是还不答应……
　　那他就要答应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也很小。云生息之前都被他揍一顿了，他们之前这么大的过节，除非他是什么圣母圣人，否则肯定不会同意和他坐。
　　嗯，这么一算，云生息不同意的概率是99.9％。
　　谢予矜心里踏实了。

　　刘旭明经他一提醒，也意识到不对，没有询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他有些犹豫地看向云生息：“那你要不要……”
　　“刘老师。”云生息在他说话的那一刻同时出声，他抬眼，语调温温和和：“我愿意和他坐。”

　　谢予矜：“……”
　　他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云生息是有受虐倾向吗。

　　老刘没说完的话塞回了肚子里，他松了口气，瞧着谢予矜：“人家都同意，现在你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谢予矜低低的“嗯”了一声。

　　老刘见他情绪不高，有些纳闷。谢予矜脾气虽说不算很好，但对同学都是按人对待。只要对他没恶意的一般都是笑盈盈的，这种针对性很强的实在少见。

　　其实谢予矜也不算是针对吧，只是一个险些要绿了他妹的前妹夫做他同桌，还是他揍过一顿的，尽管他妹已经原谅人家了，但还是怎么想怎么膈应。

　　老刘一抬下巴，安慰道：“云同学成绩还是很优秀的，以后也多多帮助他一下。尤其是语文。”他说着也“啧”了一声，“谢予矜，以后有不会的题目问他。”
　　谢予矜礼貌地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他看着云生息坐过来，原本放松的姿势僵了一下，凳子往旁边挪了点，别别扭扭地给云生息让出了个较大的空间。
　　云生息坐下后，就安安静地看着他的错题集，眼睛都没抬起来过。

　　谢予矜僵了一会儿，见旁边没动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托着下巴，眼尾长长，眸光垂下，无意识地落在旁边人的脸上。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云生息的侧脸。他睫毛浓密纤长，像小扇子似的，在脸上投出细碎光影。他鼻梁挺直，皮肤白皙，轮廓线条柔和分明，是不论男女都能欣赏并神魂颠倒的好相貌。
　　只是他没有在笑，显得冷冷淡淡，像冰封雪地里灿烂盛开的玫瑰，轻轻一碰却寒意刺骨。

　　……这人怎么长得跟个姑娘似的。
　　谢予矜移开眼。
　　单凭相貌看，云生息和冷淡长的半毛钱关系没有。
　　也不像个渣男。

　　他有些散漫地晃了下笔，他一直有个疑惑。云生息在谢意清之前一直对小姑娘的表白都是客气又礼貌地回绝，他还真没见过他和谁谈过。
　　为什么那天在小巷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要亲上他的时候，他没有躲？
　　难道他只打l炮，不谈恋爱？

　　大少爷坐直了身子，皱了下眉。
　　有蹊跷。
　　……个屁。
　　妹妹肯定是对的。

　　云生息感觉到旁边的少年换了好几个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谢予矜的眸光又瞄向他。
　　云生息镇定自若地垂眼，看向错题本，又翻了一页。
　　一会儿，那目光消失了。
　　……
　　如果谢予矜看得仔细点的话，就可以发现，云生息的本子拿反了。

　　老刘又慷慨激昂地讲了两句新学期目标。眼睛扫了一遍教室，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水杯。“好了，我说完话了，大家继续自习吧。”
　　他想了想，吩咐道：“体育委员带几个力气大点的男生，去总务处搬课本。”

　　体育委员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敦厚老实，名字叫高恒，他点了几个男生，谢予矜不自在地转着笔，心想着他要不去搬书吧。
　　刚要站起，就看见已经走到门口的老刘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道：
　　“谢予矜，云生息，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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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