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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向日葵 ...

  •   出门前,秋团从椅背上捞起自己的外衣,顺手从口袋内掏出了一支包装崭新的护手霜,他揭了开口处那层银色的薄膜,递到方惜常鼻尖前,一边挥动手掌调动气流一边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淡雅的花香扑入鼻腔,令人为之心神舒缓愉悦,方惜常毫不犹豫回答道:“玉兰。”
      秋团点头肯定道:“你的嗅觉很准。”说着,示意方惜常抬起手来,往他的手背上各挤了一颗豌豆大小的乳膏,再抬起头时就看见方惜常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眼神或多或少叫人费解,似是晃神似是困惑。
      “是给你用的,这个味道你闻得惯。最好早晚早晚都涂一次,用量的话照你个人喜好吧,也不必担心会它油腻滑手影响你工作。”
      秋团回想着先前看到的真实有效的用户评价词,将之罗列成以上几点,而他口中所说的工作准确点来说是握笔作画。

      方惜常专注地十指交握揉搓,手背相互摩擦,可眼神仍旧放在秋团脸上。
      秋团在他眼前摆了两下手,不自在地把头侧开,督促他把乳膏均匀涂抹在手上,方惜常收回自己的目光。
      细腻的乳膏很好推开,一下子就能成一道轻薄的保湿润肤的膜,肤感水水润润,清甜的花香在两人间散开,连秋团都觉得很是好闻。

      方惜常问:“你呢?”
      “我什么?”
      “你用什么味道的手霜?”
      秋团有些回答不上来,前年买回家的那罐大肚子的手霜随手摆了在客厅桌上,爷孙俩都是手干裂到泛疼时才想起来有这一物件能用,以至于到现在都没能用干净,不常用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个味道。
      他原本想说是向日葵味道的护手霜,可转念一想这个味道的护手霜似乎不太常见,听着也奇怪,去取两人的围巾的时候就随意说了个洋甘菊的味道。
      方惜常打开门,微笑着看秋团走到自己身边,又问:“喜欢玉兰花的味道还是洋甘菊的味道?”
      “喜欢向日葵多些。”
      秋团没和方惜常说自己只是单纯喜欢向日葵,几者本就不存在什么比较。
      “向日葵是什么味道?”
      秋团不清楚方惜常怎么问的问题一个较一个不搭边,只是护手霜罢了,只是向日葵的味道罢了,他有些不想回答了,只说:“你可以来我工作的花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会去的。”

      方惜常把车子开到秋团家附近时秋团还在合眼熟睡,约莫过了十余分钟,秋团才缓缓睁开眼,感觉车内暖烘烘的,身上也还披着方惜常的烟灰色大衣,向四周张望时发现离家不剩几步路的距离了。
      “醒了就回去吧,爷爷该等你久了。”
      话音刚落,车内涂满了一片暖黄黄的光,柔和不刺眼,是方惜常亮了车内的灯。
      秋团松开安全带,下了车又探头进来对方惜常说:“向日葵其实味道很淡,有人会觉得香,也有人会觉得臭,下次你来店里就明白了。”
      方惜常的神情在暖黄的灯光衬托下尤为温柔,眉眼温润似春日泉水,嘴角总能漾出深深的笑意,他挥手作道别,又轻声重复了遍:“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

      方惜常亮着卧室床头的一盏夜灯,躺在床上反复回味着今天与秋团度过的点滴,不由划进他们之间的对话框,文字输入又删除,翻来覆去好几回,人没能睡着,最终剩余几个连不成句子的词语:向日葵、你、在意、手。

      [向日葵。]
      [你是不是希望我好好爱护自己的手?]
      [我能说你是有些在意我吗?]

      熄了灯,合上眼,怎么也不情愿把它删去,那些字词像是能帮助他佐证这份他珍视的却又似有若非的情谊一样,独独呆呆地躺在冰凉的屏幕内。可直至沉沉入睡,他都没按下发送键,无论是哪个词,都在头脑恢复明朗的次日清晨中一并消失了。

      秋团触摸着床头那座冰凉凉的水晶奖杯,没等来任何一条消息眼皮子就架不住倦意而合上。次日晨间,手机界面只弹出了气温下降伴有中雨的天气预报。

      陆湘将玻璃门上那块写着“营业中”的木质挂牌翻转成“休息中”那一面,缩着脖子踹好手从外边疾步绕进屋内来,站在原地蹦几下,嘟囔抱怨着:“这才出去一会,人都快冷麻了。”
      秋团收拾着地板上的碎包装纸,头也不抬,“关门的事以后我来就行。”
      “不,”陆湘笑着摆头,把垃圾桶从角落挪过来,“我们轮流关门就行。”
      施扬从里间出来,手中还捏着一封普通的素色信封,对秋团说:“信呢,放我有两天了,本来是不想交给你的,看了怕是会添堵,但想了挺久,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你要是不想看我就直接拿到外边垃圾桶丢掉。”
      “稍等。”
      秋团加快速度清理碎纸,站起身接过信封,眼神未多停留便将之撕毁,丢在自己脚边的垃圾桶内,转身又去整理陆湘还未归置好的花束。

      刚收到信那会儿,人们刚翻出棉衣长裤,马路上的两边的树正唰唰飘着叶子,把道路铺得金灿灿,到了这寒风冻骨的季节,信是来得愈发紧凑。花店陆续收到来路不明却指明给秋团的信,有时信用石头压在门边,有时是贴在玻璃窗上,怎么显眼这么来。
      临近月尾,这是这个月的第五封信,每每都是素白的封面,可他们都心知肚明寄件人是谁。
      信件的内容也只有秋团看过,可他连看完都做不到,更是做不到看在年幼无知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悲惨境遇上原谅她丁点,哪怕女子字里行间流露的万般悔恨与厚重歉意都没法让之能够平心静气,甚至唤醒了内心深压许久的怨恨、愤怒与委屈。

      陆湘看了看内容满满当当却已裂成好几条的纸张,余光扫向秋团面无表情的脸上,这好像是在撕一张逾期的代金券,无关疼痒,不计损失。她凑到施扬耳边道:“姐,下次还有信直接给我,我来撕。”
      施扬抬手揪了把陆湘脸上的嘟嘟肉,“你不问问人家,我可不许你乱来。”
      陆湘捂住一边脸,力道其实是不疼的,可她还是扮成了可怜巴巴的模样,带着点孩子气:“我这不是不希望它出现在小团面前嘛。”
      秋团闻声看向她们,语气含有歉意,“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没有看过,更不会回信。这么久了,我想她不会再坚持了。”
      两人皆是摆摆手,毕竟大家相处共事这些年,宽容与理解都是日积月累的,哪怕不能彻底知晓前因后果也不影响她们与之建立长久稳定的情谊。

      陆湘蹲在他的身边,问:“上次给你的建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秋团有些晃神,下意识问:“什么建议?”
      陆湘叹了叹气,“花,送花!”她有些不可思议,若是自己不提一嘴的话秋团都快把这事抛脑后了。
      秋团当即心下了然,明白陆湘说的是要记得准备一份心意送给方惜常——当作是庆祝他参与的首次画展也好,当是庆祝久别重逢的礼物也行。
      不可否认,这个问题也深深困扰过秋团好一段时日,不是在于怎么样的礼物情意更浓厚,而是以一种怎么样的身份才能更贴切,做到不令人困扰不叫人误解。
      是多年未得见的朋友,还是?

      秋团肯定自己早就有过答案,只是总觉得不妥当。
      他淡淡开口说:“没忘,至于花,我也想好了。”

      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凌凌的声响,是有人推门而入,秋团正欲提醒“顾客”门店已经打烊时瞧见了方惜常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而他左侧的架子上正是一盆盆插在暗绿花泥中的新鲜向日葵,枝竿翠绿粗壮,一扇大花位于中央位置,周边点缀着或橙红或焦黄的小花,无一不色泽艳丽。
      秋团有诸多想要问他的,却又再在视的静默间变成了等待他告诉自己来意。
      尾巴悬着一张“好运”卡纸的风铃逐渐停止了晃动,丁零当啷的声响也随之消失,这时候方惜常说话了:“我来接你下班。”
      “马上就好。”
      陆湘把秋团手中的修剪器具取过来,冲他眨下眼,走向里间,“那锁门的事情交给你了,我和施扬姐准备下班去了。”
      秋团:“好。”

      秋团问方惜常要不要喝点水,他摇摇头,秋团又指指一边的沙发,让方惜常等个自己五分钟,可方惜常仍是站在那个摆放了向日葵小盆栽的架子旁,目光久久停留于此。
      “这些是你做的吗?”
      “只有外面的那一排是。”
      方惜常端起一盆只有向日葵的半成品,道:“我买一盆。”
      “这个不卖。”秋团回答极利落,不也说为什么。
      方惜常把小盆栽托在掌心看了一圈,视线相交之时,他问:“那我坚持卖呢?”
      秋团径直走过来把向日葵凑到方惜常的鼻子前,“闻闻看。”
      花的味道很浅,几乎闻不到,倒是能闻到一丝土腥味与绿叶的涩味。

      秋团问:“可以接受吗?”
      方惜常却说:“喜欢。”

      屋内设置了定时关灯装置,时间一到光线就即刻暗淡下来,街头的那盏灯还亮着,慷慨地洒了一片暖黄进来,只有两人脚下的那块地是有别于灰暗的亮,秋团垂眸,方惜常就更难看清他的表情了。

      方惜常坚持道:“我想卖回家。”
      秋团:“不卖给你。”

      终于,当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惜常决定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卖的话,能送给我吗?
      可话到了嘴边,又像是回肚子里重滚了一番,再出来时就变样了。
      “那我有机会拥有一盆吗?”

      把在没有听见答复前,他这样劝慰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花,况且家里还有盘子,它超会搞破坏的,花到自己手中容易被毁。
      没有,问题也不大。
      “跟我来。”秋团打开手电引着方惜常往另一个柜子走去,捧着那盆比先前那盆稍大些的向日葵盆栽递给方惜常,盆栽里面还放着张卡片,简单写了“祝贺”二字。

      可以是祝贺你画展顺利。
      可以是祝贺你回家了。
      还可以是祝贺我们又见面了。

      他轻声说:“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方惜常一次次望向向日葵的眼神从未作废,他如愿收到了秋团送他的向日葵。

      那么,他就要有些伤脑筋了,盘子怎么样才能够帮着他好好爱护着来之不易的花呢?
      可事实证明,盘子搞破坏的对象只有自己的毛衣,只要穿着毛衣的方惜常把它抱在怀中,盘子的爪子就难能安分下来,方惜常才后知后觉它是缺了毛茸茸软绵绵的玩具了。
      那盆放在家中最显眼地方惜常的花倒真没法勾起盘子的一丝好奇,它甚至都懒得蹦上桌子去闻闻看、扒拉扒拉看看什么有东西会躲在小房子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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