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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未曾知晓 ...

  •   日子照旧依旧不紧不慢地过,该上班的人上班,该考试的人考试,仿佛交友状态都是最初重逢的样子,却又不太一样,两人间的联系的主要渠道仍是微/信,大多时候还来不及回复的消息也能保证在当天有所回复。
      交流不算多,一种你我相互理解的状态存在于两人中间,秋团觉得这就他们该有相处的模样。

      午后,方惜常和奶奶守在爷爷身边,在挂断与方榆庭的通话后,爷爷轻轻唤了声她“爱兰”,奶奶“欸”了声转头把一个封面是曲奇饼干的圆形铁盒子递到方惜常面前。二老前些时间就决定好要同他讲讲生身母亲的事情。
      “惜常啊,你来打开看看吧。”
      等真正到这一刻,许多打好草稿的话竟没有一句派上用途,她顾虑的东西杂,要是说的不好了,影响大家的亲情可是大事。
      陈旧的盒子里是几沓厚度不一用橡胶皮圈捆好的信件,细细看来就能发现奶奶已经把它们按照年月把它们整整齐齐的码在一块了,信件表面虽是暗淡的黄,但抹不着丁点灰尘。
      像是不知从何看起,方惜常双手握着盒盖没有动。
      奶奶挪动身体来他身旁,抽出其中最厚的一沓,手搭在他肩头然后以一种表述客观事实的沉静语气缓缓开口道:“你妈妈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把你送回我们家的,那个时候的她也还很年轻,你姥姥她不幸遇上了车祸,肇事司机迟迟找不到,急需用钱的她才想到了通过换钱的方式把你送回方家。”

      方惜常目中无神地盯着信封,脑海不受控制地被“累赘”二字占据,几秒过后他生出一种此时此刻待在二老身边的人才不是他的离奇念头,说不定自己就是在做梦了,没错就是在做梦,而且是梦中梦,毕竟奶奶最是反感年幼无知的方惜常老把妈妈挂念在嘴边的。
      他并没有为自己找到一丝证明梦境的证据而轻松,闭上眼睛,又缓缓张开,不经意间就对上了奶奶那双水迹清晰的双眼,心在一抽一抽地痛。
      不该是这样的,方惜常想,他未曾设想过奶奶分给他的那份爱中包裹了极大比例的疼惜与怜悯。

      身为方家孩子最该尽的本分是让长辈放心而不是一而再的操心。
      他没能朝自己的大哥靠齐,内心千万个悔恨,眉眼低垂,沮丧地说出一句“抱歉,这些年叫你们操心了”。
      赵爱兰女士听得险些两眼一黑,她抬手端起孩子俊气的脸,极其温和道:“孩子你听奶奶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方惜常与她对视,“您说便是。”
      “在你回家不到一年的时候她便后悔了,她不知道你们家的地址,又碍于母亲需要有人照顾,只能一个劲给我和你爷爷写信,一写就是好几个月不间断,也曾偷偷上门找过我们,想把你带回家,更是下保证说那些钱一定会还回去。”
      思绪有一瞬间的畅通,方惜常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那时候明明在爷爷奶奶家住,却是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生活痕迹了。
      “我相信她没有在说谎,但一个女人家家的,照养一个双腿截肢的母亲本就耗神费力,何况把一个孩子健健康康养大成人,我们又怎么会同意呢?哪有孙子跟着回去受苦的道理呢?再且,错也错在你那个糊涂老爸,那钱我们定是不能要回来的……”

      不可能是累赘。
      年幼的他或许是现实意义的累赘,但绝不会是生母眼中的累赘。仍旧保守的年份,一个未婚女性把一个孩子拉扯到几岁谈何容易,若真是累赘就不会省吃俭用也要给他买画笔了。想象不到印象中那个瘦小的母亲究竟忍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语,又是以怎样一颗强大的内心守住这个不完整的小家。
      略显慌忙的翻看每一封信件的日期,方惜常惊奇地发现通信往来维续到了去年。
      原来亲情的割舍真没那么轻松,才不像是随意倒掉一碗发馊的饭那么无足轻重。

      “我们以为,只要不予以理会,久而久之她也就会断了带你回家的念头,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说着她从一堆信件翻出一张年代遥远得失彩的照片,小小孩子模样乖巧,脖子上围着一条稍长的棕色围巾,围巾的一端缝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手边提着一支酷炫的塑料玩具枪,兴高采烈地对着镜头比yeah。
      方惜常肯定道:“这是我。”照片正是他六岁那年爷爷奶奶领去相馆拍的,六岁是他接受新家庭进展最快的一年,也是他离开生母的第二年。不加修饰的幸福感洋溢在脸上,眼中尽是不谙世事的纯真,两老人家从未亏待过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孩子。
      “没错,你瞧,那条围巾正是她亲手做的。信件是越来越少,可随之寄过来的是她亲手编织的围巾、手套、还有毛衣……这些你都穿过,只是我们一直骗你说是集市上买回去的……”
      泪水夺眶而出,划过布满褶皱的脸颊,方惜常轻柔地拭去她的未能克制的伤感,安静地听她继续细细道来:“作为一为母亲,我开始理解她,也瞒着你爸爸和你陶柳阿姨给她寄你的照片,偶尔写信告诉她你的近况。我也想过……”说到这,大抵是压抑的哽咽声传到了爷爷耳中,他老虚弱地开口说:“别怪她,我的不是,我不允……”
      话说得急,方茂连着来了两下咳嗽,两人又将注意力放回他老身上,方惜常摇了下头,笑着看他说:“没关系,我能明白,都过去了。”
      奶奶牵起方惜常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去看看她吧,这么年了。”视线慢慢从他手臂上移到那双与她生母相似的眉眼,以一种怜爱的语调叹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阿齐,要不要来操场打球?]
      白嘉齐看到消息时正从乐大图书馆走出来,他回复一句“就来”,将前进方向由宿舍楼转为操场。
      往常方惜常习惯在傍晚时分把人约出来赛球,说是结束授课后通过运动放松身心,顺便欣赏艳丽的晚霞,这个时间点来打球很难不叫白嘉齐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太顺心。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白嘉齐想,要是他不愿意说就不勉强,晚点再问问小团。

      考试周,操场内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慢跑,白嘉齐循着“咚咚咚”的拍球声找到了方惜常,将书包卸下后他朝篮球弹跳的方向追去,微微扭头问:“你来多久了?”
      “不清楚,在给你发消息前就到了。”方惜常看着白嘉齐的背影说。
      “下次早点叫我。”白嘉齐利落地转身将球抛回他面前,“一个人打多没意思。”
      方惜常笑了笑,说:“行。”
      “你都多久没来这里了,快投个三分给我看看你的水平。”
      眼前的方惜常一改往日的衬衫黑裤,换上一身清爽青春的运动服,右手佩戴着一枚印有字母T的腕带,篮球在他手中灵巧地转动,与地面碰撞后总能顺利地回到他手中,一个上步投篮,圆形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下一秒就穿过篮网落回地面。
      “怎样,够资格和你比一场吗?”方惜常抱着球向他走来。
      白嘉齐满是赞许地点头,出声问:“攻还是守?你来选。”
      思索几秒后,方惜常把球交给白嘉齐,“你守我攻。”

      规则和中学时期一样,进攻方需要从防守方手中夺得篮球并在指定篮筐进球,而防守方不仅需要提防球被抢走还要抓紧机会进球,当任何一方进球数达五次时比赛结束。

      两人个子不相上下,无论是攻防还是守方都不占优势,方惜常运球技术相当了得,白嘉齐深知自己只能找准时机投篮才有胜算。
      第一球还算顺利,白嘉齐有条不紊地将球往守方一侧的球筐运,精准地躲避方惜常的“突击”,在方惜常反应迟钝之时迅速投球,球进。
      白嘉齐道:“承让。”
      方惜常笑着点点头,及时调整自己的状态,急速赢回一球。
      第三球赛点较为精彩,方惜常拦堵白嘉齐前进的步伐,一点点将他往自己的领地逼,两人于球场中央偏攻方领地处僵持,一个不经意间球便由方惜常控制,在他稳当的运球下投篮进球不成问题。
      第四球戏剧性地花落守方。

      “最后一球,阿齐。”方惜常说,“拿出实力给我看。”
      “你那就赢给你看。”
      其实胜负对他们意思并不重大,没有谁会想以胜利来提升优越感,只是常言道“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最好尊敬”。

      第五球,白嘉齐刻意压低拍球的高度,回回赶在方惜常手掌触碰篮球前把球往自己身前移,数次过后猛然将球往篮球架的方向抛,方惜常一个转身追赶篮球,球终是回到他的手中,不愿放弃的白嘉齐想法设法找到突破口,步伐紧随其后,只见篮球架下的方惜常一个背身,手臂上扬带动篮球升高……
      球进,比赛结束。

      夏夜闷热无风,汗流浃背的两人择地而坐,方惜常从背包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把其中一瓶放在白嘉齐手边,拧瓶盖时看向他,“你放水了?”
      一场将近半个小时的赛球下来,白嘉齐早已口干舌燥,但他还是停下喝水向他澄清道:
      “怎么会,你可不是我放水的对象。”他处理了一下午的数据,现在手酸,没能赢球也无所谓。
      方惜常嘴角微微上提,“那我方不方便知道你的放水对象是谁?”
      “小悠啊。没谁了。”白嘉齐脱口而出。几秒过后微微一愣,像是说出了奇怪的回答。
      以前高中的时候两人就爱一块打球,但白挽悠的身板真的很难赢,所以白嘉齐偶尔也会放个水让他开心下。一次不经意的放水就能叫他高兴好几天。
      “明萱不怎么打球。”
      方惜常若有所思点头,又问:“你们现在怎么样?”
      “处于困境时期,但还是坚持。”意思是说,进展不顺利,女孩子家长仍旧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不用太担心,你的人格魅力我很看好。”
      “谢了惜常。”片刻后,白嘉齐决定换话题,“那你呢?应该不只是想和我打个球吧?
      方惜常若是想找个说话的对象,白嘉齐甘愿为之。

      “阿齐,当初来到白叔家是什么感觉?”方惜常停下拍球的动作,神情复杂地看向白嘉齐,他想问的东西多,难找到一个何时的切入点。
      “幸运、幸福,白叔和小悠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家的氛围叫人住了就不舍离开了。”白嘉齐的内心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杂,任何一种都无法忽视,说话时的语调倒是平静,“即便如此,我也焦虑了挺长一段时间,不清楚自己作为他的养子能够给家创造点什么,直到小悠告诉我说,我来到这个家就是和他一块平平安安成长就好,他很擅长安慰人,可我当真了,所以现在过得还算不错。”白嘉齐带着点忧虑盯住方惜常,“怎么这么问?”
      “......方便和你聊聊我妈妈的事情吗?”
      “怎么不行?”白嘉齐笑时露出了整齐的贝齿,语气一贯的友善,“你慢慢说,我好好听。”
      “前些天,爷爷奶奶他们和我说了不少关于我妈妈的事,还给我看了她寄来的信。”
      信上的字体不太好看,像个学龄孩子的笔迹,但能从一笔一划想象出她的认真与期许。说到这,方惜常眼中掠过忧伤与迷茫,他做不到全部看完,诉说悔意的人是她,方惜常却不由自主认定该写信表思念道愧意的人该是他……
      “小时候我也穿到过她亲手做的衣物,只是我一直不知道。”
      “过去的我总在误会她,无法理解她用钱把我与方家做交易,可说到底是我们家对不起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性……她其实也很想把我养大成人……”

      白嘉齐平静地总结道:“她爱你。从你出生那一刻起。”

      闻言的方惜常眼珠子亮了亮,久久没有回话,直到白嘉齐将手肘靠在他肩上,他对着他露出一丝笑意,说:“他们支持我去见见妈妈了。”
      虽然他对方惜常的身世并没有秋团那么熟悉,但不影响他为他感到高兴,“你一定要去啊!”
      紧绷许久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白嘉齐有种奇妙的预感,兴许在不久后的将来就能迎来温馨的后续。

      “你也这样认为?”
      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拨通了秋团的电话和他说起这个事,或许是他说话拖拉,话未讲完秋团就迫不及待打断他,重复了好几遍“你不去也得去”,即使秋团知道信上的地址已经不存在,可他仍异常笃定地坚持一定能有办法再次见面的。
      “当然!为什么不呢?”白嘉齐与他对视,“你有顾虑对吗?”
      方惜常轻点头,“我不清楚,这样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不是一种打扰。”
      “打扰?”白嘉齐无声笑了笑,“这难道不是久别重逢吗?”

      道别后,两人走出距离还不算远,白嘉齐快步折回来,冲着方惜常的背影喊他的名字,方惜常刚一转身,白嘉齐便站在他身前了。
      他二话不说短暂地拥抱了下方惜常,不忘用力拍两下他的背部,藏了大半个晚上的话终于在分开时道出:“方爷爷的事,请节哀。”现实不是神话话本,没有人能不长生不老,更做不到永世不辞,白嘉齐如是想,如是说,“因为有在世人的思念,死亡并不是无可跨越的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放入正文的轻松小剧场
    白嘉齐(正经且八卦):我听小团说,你们半个月后要去支教了?
    方惜常(温雅一笑):嗯,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小鸭山山村。
    白嘉齐(傻呵呵地脑补画面):小鸭山?你可不要被小鸭啄了哦,啊哈哈哈,我听说小鸭啄人是很痛的。
    方惜常(仍然礼貌友好):多谢提醒
    暑期的某一天
    白嘉齐(捧着空碗)(拉开椅子坐下)(托腮思考):不大对劲
    白挽悠(拨出去一半饺子)(又夹回来一个)(细嚼慢咽):好好说话
    白嘉齐(大快朵颐)(大饱口福)(笑出小虎牙):我怀疑惜常那家伙在和我炫耀
    白挽悠(咽下食物)(稍稍歪头):怎么说呢
    白嘉齐(扶额苦笑)(后知后觉):我只是问他是不是和小团一样要去支教,他却和我说他们要去同一个地方
    白挽悠(看向台历)(无情嘲笑):你不会才反应过来吧
    白嘉齐(不太服气)(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我要就发一张明萱给我做的饭菜给他看看
    白挽悠(收回目光)(拿勺喝汤)(坐姿突然端正)(嘴皮子飞快):找到了吗,发了吗,我要吃个苹果
    白嘉齐(搜索失败)(目光停留某张照片)(放下手机起身)(心甘情愿):这就给你削个丑苹果
    白挽悠(把人拉住)(抬头对视):你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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