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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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这天，满天雪花打着旋一片片落下，稍不留神间就又覆了一层新的纯白在天寒地冻的世界，到了晚上，雪花还在星星点点飘着，似有渐隐的趋势。
秋团缓缓推开一寸窗户，覆盖其上的碎雪瞬间被抖落。他的视野由远至近，由橙红至暖黄，以往竟没有察觉屋外与屋内有着一样的热闹，远一点的街区哪怕店铺紧闭也隔三岔五高挂红灯笼，而自家小巷的盏盏灯比平常都要亮，似是专门给晚归的邻里准备的，楼栋家家户户有欢声笑语从窗户飘出，他猜想他们正围坐在餐桌前、电视前。
自己的家一样，电视机播放着春晚，沙发上坐着家人。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久违了些。
“小团啊，快关上，可别又着凉咯。”身后是爷爷的声音。
“只开了点，你别担心，这就关上。”
秋团把窗户合上，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正月初七过后的家教可能用到的学习资料。他转身后看见秋泽已经坐回沙发上，好日子身上套着一件纯红的新衣裳，正黏糊糊地靠在爷爷腿上。
秋泽朝他招招手，“小团，来一起看看春晚吧，这场歌舞正进行到精彩部分，快来！”
秋团素来对春晚没有太大兴趣，倒不是说春晚的节目枯燥乏味，而是他太久没有看过了，对春晚的记忆与感觉至今停留在十多岁的时候。
他还是坐下了，既然爷爷都邀请他了，他不想做个扫兴的人。
秋泽的话比往日多好多，脸上是收不住的欢愉，不时鼓掌叫好。老一辈的人幸福往往很简单易得，就像现在，自己的两个孙娃娃一左一右在身边，面前是热乎的茶水饼干，整个夜晚可想而知的充实而美好。
“你看，这人是着急着给自己自家小伙子相亲呢，但小伙子不乐意啊。”秋泽笑着给秋团讲解前半段剧情。
“嗯？这样啊，你这么看出来的？”秋团明明听见小伙子做了答应。
“表演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小伙就牵有个姑娘走过场，那个姑娘与他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既然情投意合，为什么要答应相亲？”
“......一方面是父母过于强势不得不先答应下来，另一方面，估计是他还没想好说辞让家里接受这个农村出身的姑娘。”
“农村出身？意思是她的父母希望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一起生活？”
秋泽点头，表示对秋团解读的认同。
秋团想到了白嘉齐，还想到了与自己差距甚远的方惜常，后者的性格、家世、涵养，都是他难以匹配的优越。
可他还是细声呢喃了句：“光是门当户对有什么用……”
秋泽很快接话了：“古代往往讲究个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但现在可不这样啊，情投意合往往才是促成一桩良缘的重要因素。”
故事结局不难猜，切合大众关乎贯彻爱之平等、爱之自由的理念，巧妙融化了现代喜剧元素，在层层反转后真相大明，迎来阖家团圆的结局——男女主人公力破阻碍走到了一起。
又一则相声看完，秋团还保持着搂住双膝的姿势没变，秋泽看出来了他的兴致缺缺，来他的身边问：“愿意不愿意和爷爷去贴春联啊？”
“你买了？什么时候买的？”秋团眼眸一亮，对此感到惊喜。
“一周前就准备好咯。”
和爷爷住了这么久，过去的春联都是爷爷一人买又一人贴的，很多时候秋团回到家就能看到门口上那副褪成淡红色对联被一副崭新的艳红的对联替代。还有些时候，他也在家，可贴春联还是秋泽自己。
这么一想，秋团对年味的参与感真是少之又少。
秋泽去拿春联，身后跟有好日子这条“大尾巴”，秋团则去把剪刀、透明胶带准备齐，拎了把矮凳在门口一边揭旧春联一边等他们。
秋团：“墙壁都弄干净了，可以准备贴新的了。”
“你洗过澡咯，快下来。”秋泽冲他摆摆手，“衣服可别脏咯。”
“我会小心不把衣服蹭脏。”说着，秋团挽高了袖口，弯腰从他手中取过其中一张，“我没贴过，你就让我试试看吧。”
秋泽笑了笑，他忽地觉着这副春联买对了，“那我给你撕胶带，递剪刀。”
秋泽看着秋团专注地调试春联的位置，不时提醒他要站稳。
“别担心，我站得很稳。”秋团说，“你帮我看看，位置正不正？”
秋泽往后退了两步，“下边再往左边出来一点，再来一点，诶，好。”
秋团第一次贴春联可以说顺利的，或许得益于其长度极其接近门框高度，两张春联都贴得很齐整，他拍拍手上的灰尘，满足地从凳子上下来，问：“是不是贴得挺不赖的？”
秋泽随即赞扬道：“那是啊，平常又贴合。”说着，他又仔仔细细端量了一遍春联。
后来的某一天，秋团偶然间想起了这件事，问爷爷，都到看春晚的时候了，咱家才去贴春联是不是太晚了呢。
秋泽觉得孙子的这个问题有些傻气，给他盛了半碗汤，和蔼道，怎么晚了呢，哪怕亲人春节过后才回得来才贴得上春联，也照旧不晚的。
秋团当即心想，以后贴春联，再不会这么迟了。
大年初一早上，秋团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枕头边上一个大红包，思绪呆滞片刻后他把红包握在手中，连忙抓起外套往客厅跑，遇上了正从厨房走出来的秋泽。秋泽朝他一笑，把一盘源源不断冒热气的饺子放在桌上，“快去洗漱，来吃早餐。”
如果没有这个红包，秋团会觉得这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冬日晨间，相似的温感，类似的气味，同样的问候。
秋团仿佛被冷空气裹住，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爷爷又叫了声他，他望了望爷爷的背影，把红包揣进口袋，走进厨房帮忙把碗筷拿出来。
秋泽以为他给食物的味道馋饿了，用汤勺往他面前的碗拨了几个圆滚滚的饺子，“坐下来，尝尝看。”
秋团突然出声道：“新春快乐，爷爷。”
秋泽微微一怔，抬头与之对视，笑道：“新春快乐。”
他又说，“快过来吃。”
“我有话想对你说。”秋团的喉咙干涩，声音哑哑的，把红包拿在手中，往下说，“不用给我红包了……”
他想说，你平常就总是给我留零钱，这些钱我都留着着了，没用完……
你赚钱难，我知道，我也有在工作赚钱，所以你就自己留着就好……
这么多年，每逢大年初一，秋泽都会像今天早上一样不声不响地在自己的枕边留下红包，都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像是害怕醒来的秋团会冰冷冷地回绝掉这份心意。
以往，就算秋团与秋泽的关系再怎么冷淡也还是接下红包，礼貌地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前半年，秋天等到了方惜常的回来，冬日缓和了爷孙关系，似乎一切都在向良性方向发展，秋团却开始质疑自己配不配该不该，甚至没有勇气承受这份爱。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什么都有做就白白享受他人给自己建筑的温房，理智告诉他，这不应当。
“为什么呢？”老人脸上的愉悦淡了许多，神情归为平静，夹到嘴边的饺子放回了碗中。
“你平时就在给我钱，很多钱，我没有用完。”秋团如实道，把筷子放在他的手中，“你趁热吃。”
于秋泽而言，给孩子零钱用是理所应当的，无关年龄大小，再者，这钱本就不多，一块、五块、十块留在桌子上，偶尔他要是回家，煮一顿饭钱就用得差不多了，哪会是用不完呢？
“这不一样，零钱是平日里该花就花的，但红包啊，一年只有一回能给，你瞧见没啊，上面还印着一个裹金边的’福’字呢，是爷爷祝福你身体健康、学业顺利……”
“我知道，可我长大了……”
这话对秋泽来说，更没说服力可言。
“可没规定长大就不能收红包了啊。”
“我能自己赚钱了……”
秋泽招手让秋团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的笑意又回来了，“一样的，不管你几岁，你有没有钱，爷爷都能给你红包的。”他轻轻地摸摸他的头，触感像是春日细雨落在身上，很轻柔很舒适，他又说：“今年，我们一起贴过春联，一起吃过饺子了，那也得一起收下爷爷给的红包才是。”
回到房间后，秋团将一沓鼓鼓囊囊的红包从口袋中拿出来，这其中除了自己这份还有给方家兄弟、白嘉齐、白挽悠、陈海、施扬和陆湘的，可以说，老人家在给秋团准备的同时想到了他的这些交往紧密的小伙伴。
既然他们是秋团的小伙伴，自然年龄相仿，那么也就同为秋泽眼中该有红包的孩子。
秋团摁亮手机，第一眼：方惜常、00点00分，第二眼：新春快乐。
他点开对话框，把昨夜里留下的“新春快乐”发送出去，又添上一句：少熬夜。
昨夜熄灯后，房间就剩桌前还有一抹月色的亮，远处的夜空中接连不断炸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他悄悄推开窗户，闻到了一丝淡薄的硝烟味，下一秒，一声孩子的稚嫩惊呼从隔壁传来：“哇，好漂亮！爸爸妈妈快来看！”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秋团在对话框中输入了这几个字。
“叮”一声后，他收到了回复。
[发完就睡了，真没熬夜。]
秋团沉默了几秒，决定相信他没熬夜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