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有爱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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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停留过后，四人回到车内朝不远处的有爱家启程。
车子在路边停好，几人站在后备箱处有序把东西拎出来，白嘉齐看到大芬妈妈那刻就按耐不住飞奔过去，方惜常和陈海还来不及制止他只得快步跟上去，扯着嗓子提醒他。
“阿齐！哎！你慢点！”
“小心积雪路滑！”
“大芬妈妈！”白嘉齐左手拎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袋子，右手挥手打起招呼来，脚下的步子没有因为同伴饱含担忧的声音而放慢，一步一个大脚印落在雪地上，有些虚滑的趋势，似是一只行走于冰面的企鹅。
“齐齐，你别跑！多危险啊……”
“别担心，我摔不了的，就快了……”
秋团也是走进了些才看清了站在有爱家银色铁门前的女子，是大家都熟悉的大芬妈妈，她个子不高，头发偏长，裹着米白色的羽绒服，长至了膝盖窝，下身是一条黑灰色的厚棉裤，配上一双雪地鞋。
下一秒，白嘉齐已经走在她的面前，手中的东西轻缓地搁放在地上，白嘉齐似是和她说了些什么，女子脸上满是喜乐，笑意带出一道道鱼尾纹，随后抱住了白嘉齐，把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手心轻轻拍着他的背。
几人也加紧了步子，离铁门处还有数米距离，虽是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可确定的是一定不止久别相见的简单寒暄，更多的该是倾诉思念之意。
陈海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摸摸鼻尖，回过头对身后的两人说：“他盼着今天盼了很久了呢……”
方惜常的目光也停留在前方两人的身上，点头道：“嗯，像个孩子一样跑向了妈妈的怀里……”
在众人眼中，大芬妈妈就如同他亲生母亲般的存在。
秋团不动声色转头望向方惜常，只见他又不疾不徐说完了后半句：“我应该也这样做过……”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是只字不差滚入秋团耳道，似是车轱辘跑过，震响心房。
妈妈，他在想自己的妈妈。
从秋团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怎么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妈妈。最初的时候，秋团以为他是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她，听着小朋友炫耀似的说着妈妈做的蛋糕有那么好吃，妈妈织的毛衣多么温暖的时候他总是挪的远远的，好半天不说话，垂着眼皮子，好比一朵被火球烤蔫儿的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梁舒云住院治疗那年的母亲节，方惜常主动提出了随秋团去给梁舒云买月季。
方惜常盯着手里的淡粉康乃馨，细长的睫毛垂下来，低声说：“她其实很漂亮。真的。”
秋团自然而然以为他口中所指的漂亮是指那枝康乃馨，两指托住硬挺的枝柄取到自己面前来端详一番。
“……这送给陶柳阿姨可不行呢，你看，这边有一块软塌塌的，应该是被不小心压到了的。再选一朵？”说着，他把康乃馨旋了大半圈，指这那一块略显突兀的地方给他看。
方惜常把花放回长身花桶里，拉起他的手越过一片片康乃馨，朝边上的月季走去。秋团盯着他后脑勺，依稀记得他是这样说的：“陶柳阿姨她……只收大哥送的花。我今天和你一样是来给舒云姨挑月季的。”
秋团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重点定在他的前半句话上，方惜常其实有把陶柳阿姨当作自己的母亲一般去尊敬的，想给她送花想给她送上一年一次的母亲节节日祝福，只是还没能在她那里获得和榆庭大哥一样的平等对待。
为避免深入这个会让方惜常伤心的话题，秋团把话题重心跳至了后半句。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要给我妈妈送花？”
“对，她煮饭特别好吃，对我也很照顾……”
“妈妈她，也很喜欢你……”
继而联想到那一天，在方惜常下楼给自己和方榆庭准备鲜榨果汁时，秋团意外从书柜里的一本纸张泛黄的短篇故事集里发现了一张半旧不新的照片，望着上面那个数年前的日期，那一瞬，他什么都明白了。
照片上的女子鲜活靓丽，顶多三十岁，眉毛浅淡细长，拥有一双迷人的杏眼，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正含笑望着镜头，而她的手中正好是一枝粉色康乃馨。在她的身旁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男孩双臂环腰抱住女子，笑得有些害羞，像是在躲镜头般要躲在女子身后。
秋团一眼便可断定那是他和他的妈妈。如他所言，他的妈妈真的很漂亮。
想通事情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秋团清楚，他不讨厌自己的妈妈，而是思念得不得了，而那份思念不得不在方家匿得密不露风。
“看路。”秋团隔着雾灰针织帽拍了拍垂头的方惜常，视线回至前方，“这些年，有想过去找她吗？如果你想，我——”
方惜常出声打断他了：“差我们了。快过去吧。”
秋团没说话，从方惜常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袋子勒不勒手？”微微停顿，他问。
方惜常拽了两下袋口，这才和秋团视线相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真的不用。我不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她才不会多想。作为儿子，我不希望让自己妈妈想起好不容易放下的糟心事的。”
难道真的不出现在她面前，就能避免一切不愉快得回忆吗？
秋团对之保持否定的态度。
他还未说完的后半句其实是，我愿意陪你去找她。
入门是一块被雪沫子铺满的方块庭院，大门边上排排站了裹成圆球的小朋友，个个探着脑袋往前瞧，不知人群里说先喊了一句“齐齐哥”，随后一声盖过一声，一个个子不高，脸蛋青黄的男孩撒腿冲向白嘉齐。
白嘉齐视力极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只只，加快脚步，扬声道：“小崽子，不许跑了！我们这不就快到了！”
大芬妈妈也出声提醒道：“只只，不能跑。”
没有人细究这句话听着竟这般熟悉。
只只小跑到几人身边，牵着大芬妈妈的手，望了望白嘉齐，又满是新奇地看着方惜常几人，发出疑惑：“咦，几个哥哥是谁啊，没有见过呢。大芬妈妈认识他们吗？”
只只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才来到有爱家的，没有见过方惜常他们三人也是正常，秋团也只是偶尔听阿齐提起过他。
只只在一众孩子中算得上是较为年长的，只是他的心脏不太好，原先的家中还有几个年龄相近的弟妹，父母属实没办法了才把他送这里，好在只只懂事听话，做事勤快，大家对他都很是怜爱。
方惜常恰好对上了只只的视线，笑得格外温柔，朝他挥挥手，这一幕也落入了秋团眼里。印象中，方惜常就很会和小朋友打交道，在自己和好日子还不大对头的时候，也是他把一人一狗给哄乖巧的。
白芬道：“大芬妈妈认识他们好久了的，他们可都是齐齐哥哥的好朋友呢！他们是一起过来和我们团聚团聚的。”
只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个接一个的拉了下方惜常他们三人的手，拉上的最后一个人恰好是走在外圈的秋团。秋团以为他会和拉陈海和拉方惜常一样只是一下就又放开，但他没有想到，只只就这样拉住了他的手没有放开，还走了好一段路。
和小朋友拉下手没有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他的手太冻了，怕是会冻着只只，他有些无措地朝方惜常投向求助的目光。方惜常了意也只是淡然一笑。
在他纠结着该不该松开只只的手时，只只又圆又黑的眼珠望着他，开口说：“哥哥的手有些冷，我手暖，给你捂捂热。”说着，只只小小的手就把秋团的右手拢在了一起，包在自己不算大却比秋团的手温暖的掌心里。
孩童的手其实是盖不全一名成年男生的手的，指缝间还是有凛凛寒风略过的，哪怕秋团再怎么单薄，可该有的骨架还是在的。
即便如此，秋团也暖到心坎里去了。
“......谢谢只只。”
大芬妈妈欣慰地笑了，对着几个人说：“只只可是出了名的人小鬼大，平时啊点子多，会出主意，照顾起来人是那个得心应手……”
“只只看起来比阿齐稳重呢……”陈海用手肘捅捅白嘉齐。
“我也很稳重的，我们这每一个孩子都这样优秀的。”
方惜常看着只只，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哥哥的手有没有暖了些呢？”只只声音软糯糯，却也不显矫揉造作，反而透露着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纯粹天真。
秋团笑笑点头，只只也笑着回应他，拉着他往前走去。
秋团盯着只只头顶的发旋，他想，好生一副伶俐可爱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疾病的话，那么他现在也能安心留着父母身边，和他的弟弟妹妹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吧？
再者，方惜常这样一个聪明漂亮也打小离开了母亲的身边，她是不是和众多有爱家孩子的生身父母一样不得已而为之？
方惜常的视线反复在秋团和只只身上跳转，没有加入走在前面几人的对话，仍旧走在秋团的身边，顺手拿过秋团手中的东西：“在想什么呢？”
秋团伸手想要把袋子拿回来，离屋里是没有几步路距离了，但他不想让方惜常一人承担两份沉甸甸的分量。方惜常回绝，对只只说：“拉好这个哥哥的手哦，他可容易迷路了。”
只只闻言，把秋团的手握得更紧，自信道：“丢不了，我可熟悉这里了。”
秋团不轻不重落了一拳在方惜常肩上，对只只说：“别听这个哥哥乱说。”
进屋后，大家都隐隐意识到，数月不见，这里又多了不少新孩子的脸孔，大大小小的孩子把他们围成了个小圈，就连把与自己差了12岁的妹妹带大的陈海也头一回有些招架不住孩子们似火的热情，一会是回答小朋友自己名字怎么写，一会是接过小朋友递过来的糖果一会又是被小朋友拉着去看自己画的水彩……
屋里还有几个大芬妈妈和年龄相仿的阿姨，也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衣着单一朴素，面容和眉善目，笑起来分外具有感染力。她们都是在这里轮流来照顾这二十来个孩子的日常起居的，个别还是来自社区的长期志愿者，在了解到他们的情况后在这里一留便是几年，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单亲母亲，或许也正因为这样更懂得一个人照顾孩子的不易，她们都不求回报地花时间在了这群令人疼惜而又乖巧的孩子身上。
她们望着兜转在孩子堆中的二十出头的白嘉齐，还有他带回来的几个好朋友，发自内心感到自豪而又欣慰。
“我记得齐齐小时候啊，爱哭还胆小，有次被一只老鼠吓得睡不着，最后跑去和别的小朋友挤被窝了呢……瞧瞧现在，都俊小伙一个了……”
“哎，我看着他长大的，能不知道嘛，现在是不一样啦，这孩子到底是会照顾人咯！”
“待会给他们烧几个拿手菜，你们可要来给我帮下手哈！”
“行，拿必须的……”
热水壶咕噜咕噜作响，瓶嘴冒出一团接一团的高温蒸汽，不一会水开了，大芬妈妈泡上了一壶暖烘烘的热花茶，小屋里子溢满淡淡清雅香味。
“来，齐齐，孩子们，快过来，走了那么久路喝点热乎的，暖暖身。”
几个大男孩回应道：“哎，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有爱家
